我後頸突然傳來冰涼的觸感,整個人像被扔進滾筒洗衣機般天旋地轉。
睜開眼時,投影儀的藍光正刺得視網膜生疼,耳邊傳來張組長熟悉的沙啞嗓音:"星火計劃的核心算法架構......"
喉嚨里泛起血腥味,我死死掐住大腿。
深灰色會議桌邊緣的劃痕還在,左手第三個抽屜里應該躺着半包受潮的蘇煙——這些細節和我墜樓前最後看到的監控畫面完全吻合。
掌心被指甲掐出月牙狀的血印,真實的痛感讓太陽穴突突直跳。
"小顧?"
斜對面的周明浩用鋼筆敲了敲保溫杯,
"你臉色像見了鬼。"
他今天繫着那條可笑的卡通領帶,領口還沾着早上吃的粢飯糰芝麻。
我猛然想起三個月後,正是這個看似憨厚的老好人往我抽屜里塞了偽造的財務單據。
茶水間的自動咖啡機發出熟悉的嗡鳴,我藉口續杯逃了出來。
鏡子裡映出二十歲出頭的面孔,眼尾還沒有因為長期熬夜長出細紋。
冷水潑在臉上時,忽然聽見身後傳來張妍帶笑的聲音:"顧工怎麼躲這兒摸魚?"
我轉身時撞翻了她的美式咖啡,褐色液體在瓷磚上蜿蜒成奇怪的符號。
這個剛轉正的小姑娘蹲下來收拾碎片,後頸露出一小塊蝴蝶狀胎記——在原本的時間線里,她本該在兩周後因為父親重病請假離職。
"小心玻璃碴。"
我把紙巾遞過去,指尖不經意擦過她腕間的智能手錶。
金屬錶盤反射的冷光讓我想起墜樓時划過眼前的霓虹燈牌,胃部條件反射地抽搐。
她身上飄來淡淡的鼠尾草香水味,和記憶中那晚在安全通道聞到的氣息微妙地重疊。
回到工位時,顯示器右下角的時間跳成15:23。
我打開加密雲盤的手有些發抖,三個月前備份的原始數據此刻正安靜地躺在D盤深處。
周明浩突然從背後拍我肩膀:"今晚團建去新開的湘菜館?"
他掌心的溫度透過襯衫布料燙得人發毛。
"可能要加班改架構圖。"
我扯了扯嘴角,餘光瞥見他電腦屏幕上開着的三個微信窗口。
最右側的對話框頭像很眼熟,黑底上畫着只咧到耳根的紅唇——那是後來出現在紀委調查組手裡的匿名舉報人。
凌晨兩點,整層樓只剩下中央空調的嗡嗡聲。
我蹲在消防栓後面,看着保潔阿姨把碎紙機里的殘渣倒進黑色垃圾袋。
她佝僂的背影消失在安全通道後,我從通風管道夾層摸出微型攝像頭。
存儲卡里最後十秒的畫面,是雙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在翻動我的項目書。
茶水間的冰格結着層白霜,我含了塊冰塊在嘴裡。
尖銳的涼意順着喉管滑下去時,走廊盡頭的應急指示燈突然閃爍了兩下。
三十米外的電梯井傳來鋼索摩擦聲,像是某種無聲的催促。
周明浩的抽屜第三格有盒未拆封的龍井,我盯着綠色包裝上燙金的"特級"字樣,突然想起他上周抱怨老家茶山遭了蟲害。
指腹摸到茶葉罐底部的凸起時,心跳快得幾乎要撞碎肋骨——那裡藏着枚指甲蓋大小的定位器,正閃着微弱的紅光。
暴雨砸在玻璃幕牆上的聲響驚得我筆尖一頓,監控畫面里的自己正趴在辦公桌上小憩。
真實與虛幻的界限在此刻變得模糊,我竟分不清耳邊的雨聲來自現實還是記憶。
那個讓我萬劫不復的雨夜,也有這樣鋪天蓋地的雨簾把整座城市澆得透不過氣。
張妍端着馬克杯路過時,忽然俯身在我耳邊輕笑:"顧工最近總在17樓轉悠?"
她發梢掃過側頸的瞬間,我嗅到股若有似無的硝煙味。
這個時間點的她本該對軍工項目一無所知,除非......
我攥着U盤衝進安全通道,腳步聲在水泥台階間撞出空洞的迴響。
重生不是遊戲讀檔,每個細微的改變都可能引發蝴蝶效應。
推開天台門的瞬間,狂風卷着雨星子劈頭蓋臉砸來,遠處CBD的霓虹燈牌在雨幕中暈成扭曲的光斑,和墜樓那晚看到的景象完美重疊。
暗紅色應急門突然被人推開,周明浩舉着傘的身影出現在樓梯口。
他皮鞋上沾着片銀杏葉,那是只有軍區大院才有的百年老樹。
傘骨投下的陰影里,有什麼冰冷的東西抵住了我的後腰。
"小顧怎麼跑這兒看風景?"
他聲音裹在雨聲里,濕漉漉的像條滑膩的蛇。
我背在身後的手悄悄按下錄音筆,指尖摸到襯衫口袋裡硬物——那是今早從張妍辦公桌縫隙摳出來的微型信號屏蔽器。
狂風掀起他手裡的黑傘,傘面內側赫然印着某軍工企業的logo。
這個發現讓我渾身血液倒流,原來早在星火計劃啟動前,棋盤上的棋子就早已各就各位。
而我以為的重生契機,說不定只是幕後推手精心設計的另一場圍獵。
雨幕中傳來尖銳的剎車聲,三輛黑色轎車魚貫駛入地下車庫。
副駕駛車窗降下的剎那,我瞥見張妍正在后座擦拭槍管。
她抬頭望來的眼神像在看實驗室的小白鼠,那種帶着憐憫的冷漠讓我想起墜樓時呼嘯的風聲。
原來重生不是恩賜,而是更高維度的操控。
我摸出藏在袖口的激光筆,朝着對面大樓的監控攝像頭打出摩斯密碼。
既然所有人都帶着劇本入場,不如把這場死亡輪迴變成照妖鏡——至少在被撕碎前,我要看清每張假面下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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