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別了,孩子們。」
在自己徹抵消失之前,元尊最後說了一句,回頭再次望了一眼生命中出現的所有族人。這萬年的一眼後,元尊的整個身體徹底消失了。
眼前剩下的一堆黑色石塊,是元尊用自己的肉體築成的城牆,徹抵將生命魔杖封在了裡面。艾博爬了過去,輕輕撫摸着這些石塊,雙眼隨着落入沉寂的黑暗一起合了起來。
這是他們最最偉大的領袖。可如今,他的選擇無法讓族人們理解——到底他意識到了什麼,讓他決心犧牲自己保護生命結晶?是麥里特的反叛嗎?為了不再有異類?那也不至於付出生命。
艾博能想到的,只有他曾經聽聞的一個名字。
再者,沒有他的領導,石巨人到底該怎麼生存?怎麼生活?沒有人知道,包括即將上位的艾博,因為元尊從來沒告訴過任何族人自己將以生命築牆的打算。艾博不明白,為什麼一定要犧牲自己才能換來萬朝花開。
可是,元尊已經化作屏障消失在了這看上去對他們石巨人而言毫無意義的世界。即使讓他復活,艾博又能有什麼理由讓他留下呢?也許,元尊可能只是單純厭倦了這生活三百萬年的世界。
艾博得不到答案,手指從焦黑的石頭上滑下,攤在了地上,望着自己手掌里的紋路出神。沒有元尊,所有族人也永遠不會出現在這個世界。而這個讓元尊願意誓死保護的生命結晶,又意味着什麼?太多的疑惑,艾博永遠不會知道了。
捂着臉嘆息的,靠着泥牆仰天望着的……艾博的身後,族人們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族人們。」
艾博站起來,面向大家。
「我想知道,更多關於生命結晶的事情。我不理解,也不願意接受,為什麼要這麼做。生命結晶到底是什麼,讓爺爺寧願放棄永生的力量守護它。」
「因為生命結晶,它是宇宙誕生之初就出現的存在。它代表了宇宙中締造規律的至高存在。」一位灰白色的石巨人解釋道,「也許元尊還沒為你解答過生命結晶的意義,艾博。它是宇宙奇點的十維收縮體,從表面到自身內部,它呈現出一個由三維到十維的極度扭曲狀態。宇宙中任何維度的物理及其生化規則,都由它與混沌結晶一起定義並形成體系。艾博,這是一個可以將全宇宙的規則徹抵瓦解並改變的存在。」
「這……」艾博難以置信的回過頭,如此重要的東西,卻要交給自己掌管。他不住地搖頭道,「艾博勝任不了,艾博沒有資格擁有這種權力。」
石巨人們並沒有說話,似乎還沉浸在元尊消失的悲海中。艾博解釋道:「我敬愛的族人們,艾博只是一個小後生,在場的各位都比艾博擁有更多的閱歷,艾博沒有權力領導諸位。艾博想,在場的各位都有理由比我更好的是勝任這個位置。」
艾博環視着大家。
鴉雀無聲。
「你當然有權力領導我們。」一個石巨人忽道,這個石巨人是第一個被元尊創造出來的,「其年齡僅次於元尊,「你的領導權就是元尊爺爺的遺囑,我們無條件服從。你說過,我們要尊重他的選擇,他選擇你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你比我們都更了解如今的人類社會。我們,沒有理由比你更好的勝任這個位置。」
「可……」艾博低下頭去,看着自己手掌中泛着綠光的紋路,仿佛有一種使命感降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像草原上遍地生長的蒲公英,在真正起飛之前,曾經朝夕盼望着天空的毛羽,也會感到畏懼和害怕。
「那你們,願意相信我嗎?」
「願意!」所有石巨人異口同聲地回答。
「我們永遠站在你身旁,艾博!」
「元尊爺爺是不會看錯人的!」
一種莫名的感動支撐起了艾博的信念。他轉過身,看着那一堵堅實的黑色石牆。
「守護好生命魔杖。這既是元尊的初心,也是我們接班人的義務。」艾博轉過身,握緊了拳頭,石頭做的指關節「咯咯」作響,「三百萬年了,生命結晶已經在這裡隱藏了三百萬年了。月球的內心人為了保護它,將生命結晶的命運交付在了這顆曾經不起眼的原始星球上。如今人類愈發強大,而又一個三十萬年輪迴的力量雖然被用掉了,宇宙中的野心家,遲早會來……」
艾博忽地眼睛一亮,他悟了元尊的選擇——地球已經不是曾經單純的動物世界了。文明在興起,對宇宙的好奇在膨脹,人類在強大起來,地球不再是一個脫離宇宙社會的原始星球了。新興起的地球,遲早會被征服者發現,面臨走入宇宙社會前的第一個挑戰——生存。
「元尊爺爺曾對我們說過一個名字——」
艾博與族人們的眼光一一對視着。
「攽薩。」
「如果他來了,這不僅僅是生命魔杖和石巨人一族的災難,更是這顆星球的災難。我們不能坐視不管。我族雖愛好和平,但一旦有人妄圖奪走生命結晶,行喪盡天良之事,作為結晶的守護者,我族絕不會忍氣吞聲。這是我們的使命。」
「所以,趕緊開始準備吧,艾博有預感,留給我族的時日不多了……」
第二星域 巨蟹星系 內質人最大的殖民中轉飛船——「克瑟」號
「克瑟」號是內質人星際遠征軍中第二大的戰艦,由內質人亞佐擔任艦長,一般情況下,都是為主艦「審判日」號提供能源中轉以及人力輸出,同時可以收集來自各個星球文明的俘虜,是內質人星際遠征軍的後勤戰艦。
迎艦甲板上,道路指示燈在兩邊的牆壁上閃爍着,就像是人造的星辰。幾個艦員在亞佐的催促下來回奔跑工作着,因為要迎接一個重要人物的到訪,現在整艘戰艦甚至都進入了緊急動員狀態,跟準備迎戰一般。
「快快快,把那邊再收拾一下!」
「幹嘛呢幹嘛呢,別閒着,一會要是收拾的不乾淨,可是要你命的……」
艦長亞佐親自來到「克瑟」號的船艦停靠站,督查着工作,他不停地打開數據板看時間,一邊督促着,一邊焦急地來回踱着步。
「怎麼辦,感覺時間不太夠啊。」亞佐想着,趕緊打開通訊器呼叫儀仗隊:「可以過來站好了。」
很快,儀仗隊跑步趕來,在停靠站兩邊站得整整齊齊。
「呼叫『克瑟』號,這裡是TR-5探察艦,請求降落在船艦停靠站,完畢。」
所有工作人員耳邊的通訊器都傳來了這個聲音。
「來了?!」亞佐慌不擇路地跑向船艦入口,戴好面罩。
艙門打開了,一艘中等體型的戰艦順着氣流飄了進來,最後落在了甲板上。
「他來了!趕緊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亞佐對周圍的侍衛說。
一個侍衛提醒道:「艦長,我們穿着防輻射服呢,看不見的。」
這個戰艦的伸縮梯降了下來,迎面走來的是成群的精英重甲兵,他們走到甲板上便散開了,讓出一條路。
一個高大魁梧的人走了下來,綠白相間的鎧甲,冷酷的面具,旁邊兩個侍衛抬着他的巨大的戰斧。
此人,就是令人談之色變的怪物,月質人的領袖,屠殺半個神域的劊子手——攽薩。
「攽薩大帝!」
亞佐帶着侍衛團立刻跪在攽薩面前,攽薩看了看兩邊站得筆挺的儀仗隊,眼睛突然從綠色變成了白色,輕輕地說了一句:「我說過,面對我的禮儀,是下跪。」
「啊!對不起!」
儀仗隊立刻也趕緊跪了下來,渾身顫抖着。
攽薩走過了亞佐身邊,亞佐猶豫了好久,才緩緩地站起身。其他人互相看了看,也陸陸續續地站了起來。
等亞佐轉身去看,攽薩已經帶着他的隊伍消失在了拐角。
「他們去艦橋了,快跟上!」亞佐招呼着所有人。
一般來講,攽薩大帝不會浪費自己的時間來這裡,他今天來,只是因為他給修煞的任務期限已經到了。修煞可是他的得力上將,他相信納爾斯已經在月球上等着他來割頭了。
他來到艦橋,想在這裡見到修煞。這是他和修煞約好的地方。
但是,根本沒有修煞的影子,所有人都喊着「攽薩大帝」跪了下來,唯獨沒見到修煞下跪。
「修煞!」
攽薩用如悶鍾一般的聲音大吼。但是,全場都寂靜無聲。
他有些疑惑,修煞可是從不失約的,也從來不會辜負的期望。只是這次,可能真的失約了。
亞佐帶着人們趕了過來:「攽薩大帝,有何吩咐?」
「你可知,修煞去哪裡了?」
「啊……」亞佐瞬間如被抽了一嘴巴子,腦袋嗡嗡地響着。冷汗一下子爬滿了全身,如蛆蟲一般密集得令人恐懼。
他當然知道修煞的噩耗,只是他以為攽薩會問別人,怎麼……怎麼問起他來了。這要是說了,估計就要變成出氣筒了。
「怎麼了?」攽薩問。
「修煞不敵納爾斯,犧牲了。其他人,下落……」
亞佐已經緊張地說不下去了。
「什麼?!」
攽薩一拳打在旁邊的機器上,一下子,那個機器開始滋滋冒火,哭泣着。
「我……我們也以為他能成功的,但是好像聽逃回來的人說納爾斯有盟友了……」
攽薩一把抓起亞佐:「他在哪?」
「瓦姆勒,瓦姆勒!」
那綠色的眼睛似乎要冒出火來,隨時可以燒死亞佐。
所有人都緊張地看着攽薩和亞佐,想着攽薩大帝會用什麼方式弄死亞佐。
然而,什麼都沒有。攽薩最終居然只是將亞佐扔在地上,轉過身,看着艦橋窗外黑漆漆的宇宙。
「修煞啊,我的老朋友,再見了。」攽薩嘆了口氣,「追擊了納爾斯這麼久了,最後居然被他反殺,這多少有些恥辱了。」
「我必須留着你,亞佐。你是一個好艦長,我未來的進攻,還需要你。」攽薩轉了點頭,側目看着亞佐。
「啊,感謝大帝的不殺之恩!」亞佐趕緊磕頭,在地上撞得碰碰響。
「明天,我將前往我的母星,隨着我的力量增長,我在第三星域時就能感覺到一陣能量波動,這股能量波動非常強勁,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這裡,值得我去征服。連修煞都能殺死,我還真挺想會會的。」攽薩說。
「大帝說的對,小的們也感覺到了。而且,我有一種猜測。」
「哦?你說。」
「這個能量波動,據祖先記載,每三十萬年會出現一次。我覺得,這不是什麼宇宙現象,因為其他星域從來沒有這種波動,小的覺得,這很有可能,就是生命魔杖啊!我也只是猜測……」
攽薩頭歪向一邊:「我相信你的猜測,亞佐。為什麼我探索宇宙大半生都沒有找到,很可能就是我遺漏了我們的鄰居,當時它還太落後,我甚至沒有對它起過半點疑心——」
攽薩看向了遠方。
「瓦姆勒,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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