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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狼
墨書 Inktalez
艾瑪·羅斯伸手拉開掛在門中央的黃色封鎖線，尼龍帶彈回去，發出輕微的顫鳴聲。她彎下腰，準備從底下踏過去，卻被一隻結實的手臂猛地攔住。
「停。」
聲音不大，卻帶著壓抑的警告。鑑識科的同事站在她側前方，微微皺眉，伸手指了指她腳下。
艾瑪順著他的視線低頭，一瞬間，胸口猛地一縮，呼吸像是被什麼東西生生扼住——
腳邊的地毯已經徹底被血浸透，深暗的紅色滲進纖維，邊緣發黑發黏，在妓院昏紅的燈光映照下，像是一顆被遺忘在陰暗角落的腐爛桃子，終於撐不住，爆裂開來，汁液四溢，粘稠得令人作嘔。
而就在那片血泊的中央，一隻斷手安靜地躺著。
它的手指微微彎曲，指甲縫隙裡卡著乾涸的血塊與肉屑，掌心朝上，如同臨死前仍試圖緊握著什麼——或許是兇手的衣角，或許是最後一絲殘存的求生意志，但如今什麼都沒剩下，只剩一攤凝結的鮮血與死者肢體的碎片，交織成一幅詭異而絕望的畫面。
空氣裡充斥著一種腐敗與香氣混雜的味道，那是妓院獨有的廉價香水，裹挾著鮮血的腥味，還有某種令人不安的濕潤氣息。艾瑪感覺胃裡翻湧，喉嚨裡泛起一股強烈的反胃感。她閉上眼睛，試圖穩住呼吸，但鼻腔裡的腥甜氣息像是一張無形的手，狠狠掐住她的咽喉，逼得她不得不咽下那股衝上來的噁心感。
她不是第一次站在兇案現場，但這裡未免太慘烈了點。
她慢慢睜開眼，腳步微微往後挪了一點，指尖不自覺地收緊。這不是普通的殺人案件，這是一場獵殺。
艾瑪順著狹窄的走廊向前走，鞋底輕輕踩過陳舊地毯，吸收了過多污垢的布料發出悶悶的摩擦聲。這裡原本只是一間普通的小套房，卻被皮條客粗暴地改造成了一個充滿壓迫感的蜂巢。三十幾坪的空間被硬生生隔成了八個房間，薄薄的夾板牆連隔音棉都懶得裝，彷彿只要稍微大聲喘息，整個房間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空氣濃稠得像凝固了一樣，混合著廉價香水、汗水、菸草與不加掩飾的腥臭氣息，每一步都像踩進一個濕熱的泥沼。
艾瑪來到第一間房，門半掩著，她抬手推開，一股刺鼻的氣味伴隨著濃重的死亡氣息迎面撲來。
房間小得可憐，連個衣櫃都塞不進去，牆上的粉紅色油漆已經斑駁剝落，泛著潮濕霉味。而在這狹窄的空間裡，兩具屍體正靜靜地躺著。
一名嫖客，光著下身，連褲子都還沒來得及穿好，就面部朝下地倒在床邊，後腦勺炸開了一個血洞，腦漿與血液四散在牆上與地毯上，形成一片猙獰的暗紅色噴濺痕跡。他的身體還維持著倒下時的僵硬姿勢，雙臂彎曲，像是還沒來得及掙扎就被擊斃。
角落裡，另一具屍體蜷縮著，全身赤裸的妓女背靠著牆角，雙腿蜷起，胸口微微塌陷，彷彿臨死前本能地縮緊自己，試圖讓自己小到可以消失。她的臉被開了一槍，子彈從顴骨處打進去，半張臉幾乎被掀開，血跡順著她的下巴滴落，沿著鎖骨一路流到她消瘦的身軀上，彷彿替她畫上了猩紅色的傷痕。
地上滿是凌亂的痕跡——皺巴巴的衛生紙、用過的保險套、潤滑油罐子倒在床邊，油膩的液體緩慢地流淌，染髒了地毯的纖維，還有幾個廉價的情趣玩具，散落在地，彷彿主人剛剛才用過，還沒來得及收起。
艾瑪站在門口，感覺胸口一陣發悶，喉頭湧上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她不是沒見過殺人現場，但這裡的死亡，卻帶著一種異樣的沉悶與屈辱，彷彿不只是殺戮，而是某種無聲的虐殺儀式。
艾瑪站在房門口，手扶著門框，目光冷靜地掃過房間內的屍體、血跡與那些淒涼而骯髒的痕跡，腦中迅速拼湊出這場謀殺的經過。
這是一場無聲的屠殺，精確、迅速，甚至稱得上高效。
嫌犯顯然是在被害者們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潛入這個狹窄的房間，也許是透過妓院管理者的默許，又或者只是輕輕一推，這道廉價的木門就像紙糊的一樣應聲開啟。他沒有驚動任何人，也沒有留下任何多餘的掙扎痕跡，彷彿這場殺戮從頭到尾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第一發子彈直接從後方射入嫖客的後腦，動作俐落精準，仿佛不是在殺人，而是在拆除一個失去利用價值的物件。那顆被爆開的腦袋把牆壁染得一片斑駁，紅白交錯的濺射痕跡看起來竟然有點像某種現代藝術畫，只是這幅畫作的顏料——鮮血、腦漿、碎裂的顱骨——都還帶著溫度。
妓女當時應該是驚恐地縮在角落，雙腿發抖，甚至可能連尖叫都卡在喉嚨裡。她試圖將自己蜷縮成一團，彷彿只要縮得夠小，死亡就不會找到她。但這種微不足道的求生反應在嫌犯眼中毫無意義，他沒有絲毫猶豫，舉起槍，子彈從她的顴骨貫穿，整張臉瞬間被掀開，腦後的牆壁上多了一朵猩紅色的花。
兩具屍體，一個像廢棄的玩偶倒在地上，另一個則以最無助的姿勢蜷縮在角落，彷彿在這間房裡，生前和死後都沒有選擇權。
兩名警察正默默地翻找證物，但問題是，這裡的「證物」和一般命案現場截然不同。
其中一人蹲在床邊，手裡拎著一根鮮血淋漓的按摩棒，臉上的表情像是剛剛發現這世界的惡意。他微微張開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有眼神死死地盯著那根還在滴血的玩具，像是在質疑人生。
另一名警察則站在一旁，手裡拿著一副被腦漿噴濺的毛絨手銬，鼻樑抽動了一下，低聲咕噥：「所以……這到底是兇案現場，還是一場特別過火的性愛派對？」
「反正結果都一樣，死人。」他的同事淡淡地回應，語氣裡帶著一種早已麻木的疲憊。
這荒誕的場面讓艾瑪忍不住在心裡冷笑。這不像是警方調查現場，更像是兩個倒楣的小丑，被迫在屍體堆裡翻找那些沾滿體液和血漬的「道具」，只為了確認這些東西是否和兇手的行兇手法有關——可憐的傢伙，這大概是他們職業生涯裡最不願意回想的一天了。
艾瑪沒再多看，她知道這只是開始，這場遊戲還沒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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