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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臨安,杏花開得正是好,號稱第二京城的臨安果然繁華。
我搖頭晃腦地站在臨安城中央放天燈的台子下,在那些天燈被點燃飛離地面時猛地抬頭,我對面不知什麼時候站着一個夫子,他被一群孩童簇擁着,一身緋衣頭束蓮花玉冠一看便知道是個有錢人。
穿過人群擠到他身邊,他身邊的孩童哄鬧着,我一個趔趄被撞到他面前,面前的一群孩童拍手笑道:「又是一個來故意撞師父的姑娘。」
我正尷尬,一隻手卻伸到我面前,扶住那隻手抬頭,正好看到他一雙眼睛沉沉如水,天燈陸續飛上天空,他扯起嘴角微微一笑:「學生頑皮,姑娘見笑了。」
我心猛地一跳,他在笑,一雙眼睛卻空蕩蕩的,如同人偶一樣神色淡淡。
我嘿嘿一笑站起身擠在他的身邊揪着他的袖子道:「小女子斗膽,不知先生可能帶我游一遭臨安的花朝節?」
他眸色一跳,眼裡似是有了光,繼而他緩緩點頭:「好。」
這一夜我倒是玩得盡興,他手忙腳亂地帶我看花燈,還為我買了新衣,我牽着着他的袖子站在小販的攤前看他挑選絹花,笑嘻嘻道:「先生真是大方。」
他一愣,轉身將一朵白桃花絹花簪在我的髮髻上,那隻手簪好絹花卻在我頭上摸了摸,繼而停在我戴的面具上一頓,我咬口糖葫蘆笑道:「先生難道是怕唐突佳人?先生待我這樣好,讓先生看一看我的真容也無妨。」
我正要取下面具,他卻神色一黯攔住我:「不用。」
繼而他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道,「是我想多了,她怎麼可能再回來。」
我在他面前晃晃手,看着他回過神才笑道:「先生莫不是將我當做了誰?」
他看着我一頓:「姑娘何時到臨安的?」
「今日。」
「那何時離開臨安?」
「明日。」
「既然如此,姑娘可有時間聽我絮叨一個故事。」
行到船邊,我看看手裡的糖葫蘆和身上的新衣,想想船離開的時間還有一會兒,便道:「你說吧,我聽着。」
涼風習習,吹落桃花落滿衣裳,他坐在石凳上,支着下巴低頭想了想,再抬頭時抿唇一笑,整個人似乎都有了靈氣一般。
「我要說的故事,有關我喜歡的女子,她叫花荌荌,生在臨安城,她遇見我那年十三歲,我一直在等她長到十八歲時娶她,她卻沒有活到十八歲,十七歲時一支白羽箭穿過心臟雖不至於斃命,但她卻沒有撐過去,她死在我的懷裡,後來我親手將她葬在臨安城。她死了那群匪寇沒有留下任何線索,我無從查起,連替她報仇也不能。」
晨光熹微,太陽露出一半。
我豪氣地拍拍他的肩膀:「不必自責,過去的終究是過去的,再後悔也沒法子的。先生的執念雖說沒了以後,但好歹是個結果。哪像我,我一直想找一個人現在卻連他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姑娘要找的是個什麼樣的人?」
「哦,我不記得他長什麼樣,我只知道我叫他小桃。」
面前的男子渾身一震,猛地抬頭瞳孔放大,他手顫抖着取下我的面具。
三月臨安,飛花拂袖人面相交,小船微掀水天一色,暖陽緩緩爬上來。
他輕聲道:「荌荌,是你回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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