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皆可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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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宗十九年,上龍殯御天。
衛王襄宮變未遂,被太子扣押。同年臘月,太子莊登位,改元清晏。
三月,衛王襄叛逃,新帝阻之,血染琉璃殿。
劉貴一直覺得皇上有病,從不會笑。
算起來,這病也有三年了。
劉貴知道,這是心病。
那個人……也走了三年了。
琉璃殿和宮道之間隔了條暗巷,少有人走,這裡種滿了桃樹。劉貴覺得有些陰冷,仿佛這裡的宮牆上還殘留着三年前的血跡。
三年前,衛王叛逃那夜,劉貴不在現場。
據說當時火光漫天,流血千里,情狀慘不忍睹。
後來皇上命人在這裡種上桃樹,不知是不是因那夜的血太多,這裡的桃花異常絢爛,艷若血滴。
這些都是傳聞。
劉貴只是名小太監,這些傳聞與他並無交集。
他抖了抖身子,聲音有些發顫:「皇上,更深露重,龍體要緊。該回殿歇着了。」
劉貴撒嘴,話是這麼說,可今天是什麼日子?這位主子肯聽他才怪。
果不其然。
李常言只是揮了揮手,讓他下去。
劉貴無奈,心裡默念,愛就是克制……這話,還是三年前那人教給他的。
他努力克制着想把李常言暴打一頓的衝動,朝身後招了招手。
隨侍的小太監很有眼色,很快把李常言的大氅遞來。
劉貴其實早有準備。
這位主子每到這天,都會獨自來這桃樹巷子站上一夜,不知想些什麼。
劉貴給他披上大氅,系好帶子,偷偷拿眼覷他。
依舊沒什麼表情,只是看着比平時更痴呆了些。
他折身站回他身後,開始偷偷打盹兒。
忽而聽到李常言在喃喃低語:「為什麼……為什麼箭會有箭頭……」
話音里滿是顫抖和絕望。
劉貴在心裡翻白眼。
這主子瞧着機靈,怎麼問這種傻問題?
末了,他想起三年前的傳聞。
據說那個人就是在此地被這主子射死的,一箭穿心,死得透透的,毫無懸念。
劉貴突然覺得腳下的地不怎麼安全,好像有張血盆大口朝他張開。
想起那個人來,心裡是又愛又恨,像後背的癢肉,怎麼也撓不着,卻有絲意外的暢快。
真是個死了也不讓人安生的主兒。
劉貴搖頭。
那人生前的時候,他看不透,如今,他倒也愈發看不透眼前這位主子了。
新帝登基後,太妃每年張羅選秀,他從沒落下。
到如今三年過去,後宮充實,他也時常出入後宮,雖然還未有子嗣,但也是遲早的事。
皇宮裡,從來只聞新人笑,哪聽舊人哭。
這主子也一樣,總會到新入宮的妃嬪那多坐坐,轉身卻又忘了,流連到其他新貴住處,總沒定性。
是以,劉貴對他今日所為表示大大的不理謝。
明明平日裡來者不拒,怎麼又轉身跑到這裡扮演起痴心漢來?
「芳離……」李常言望着滿樹桃花,輕輕念着那人的名字。
劉貴在身後跟着抖了三抖。
這是從前留下的心理陰影,一聽到那人的名號就發怵。
桃樹上正落下片片花瓣,在劉貴看來.卻像極了飄飛的紙錢。
劉貴撒嘴,皺眉。
這主子到底是有情還是無情?
他搞不懂。
劉貴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褲襠,忽然笑了起來。
第一次覺得,六根清淨的感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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