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後我成了九千歲心尖寵》
「姐姐,我不想嫁給太監!」
「行啊,那你準備撞哪根柱子?」
從小到大,家裡所有好東西都被她挑走,大事小事全是我讓步,這次,是鬧着玩兒的嗎?
結果,娘含淚跪地,爹怒嘆不已,連我們族裡的老祖母都拄着拐杖從祠堂爬出來喊:
「稚思啊,你是咱林家的福星!你幫幫你娘,幫幫你祖母!」
我竟然一咬牙一個點頭,半推半就地嫁到了九千歲府。
本以為是入了狼窩。
誰想到被寵上了天。
然而誰能告訴我,那個一向冷靜得跟雕塑一樣的男人,為什麼最近總對我露出一副「你幹的事我全知道」的表情?!
1
「替嫁?你腦子沒病吧?」
我看着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的姐姐,簡直想翻白眼。
從小到大,好事都是她的,破事都是我的。
現在,她居然讓我替她嫁給一個太監?
「娘,我不要嫁!讓妹妹替我嫁!」
姐姐哭喊着,一把鼻涕一把淚,活像是我欺負了她似的。
娘心疼地抱着她,抬頭看我,眼神里滿是祈求。
「稚思,你姐姐從小就嬌氣,受不了委屈。你就幫幫她吧。」
我冷笑一聲。
「幫?怎麼幫?把我推進火坑裡,讓她在外面逍遙快活?」
爹重重地嘆了口氣。
「稚思,這是聖旨,抗旨不尊可是要殺頭的!」
我氣得渾身發抖。
「聖旨?聖旨就可以隨便犧牲別人的幸福嗎?」
「稚思,你聽話!你姐姐要是嫁給九千歲,肯定活不下去!」
娘說着,竟然也跪了下來。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娘,心亂如麻。
「稚思,你就當是為了娘,為了林家,答應了吧。」
娘哭得更厲害了,聲音嘶啞,聽得我心裡一陣難受。
我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
「好,我答應。」
等我再睜開眼時,眼神已經一片冰冷。
這可是你們逼我的。
以後,別怪我翻臉無情。
2
我穿着大紅的嫁衣,坐進搖晃的花轎。
心裡宛如五雷轟頂——
替嫁啊!為了個聖旨就把我「供」出去,林家爹娘真會算計!
還有那個未曾謀面的九千歲汪相,聽說他陰晴不定,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主兒,我這次只怕是半條命都得搭進去。
結果花轎剛停穩,碰頭禮都沒來得及拜,一道略帶陰冷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新人呢?帶過去。」
我還沒聽清楚是怎麼回事,就被喜婆用力一拽——
下一秒,嫁衣袖角拖在地上,鞋底踩得我「咯噔」響。
到了屋裡,那冷得像扔進冰窟的聲音又開口了。
「皇帝的滋味如何?我的……愛妻?」
這句話一丟過來,我渾身僵住。
頂着紅蓋頭的我,整個人石化。
他什麼意思?!
趁着這尷尬,我透過微抬的嫁衣,偷偷瞧了眼眼前的人。
這一瞧,倒吸一口氣——
這、這是……太監?
怎麼長得比畫上的花魁還美?!!
他的眉清目秀得像天上謫仙,但唇角勾着涼薄的弧度,透着三分笑意七分寒氣,一點也不像人類。
「怎麼?被嚇傻了?我聽說林府大小姐活潑愛笑,今日嚴肅得很吶,是覺得我品味差,委屈了你這嬌妻?」
語氣冷得能嘣出霜花,我裹在嫁衣里差點沒當場炸裂。
你委屈你妹!我是被逼着上的!
真·原配在家哭得死去活來,我這個冒牌貨還得在這跟你周旋?!
咬了咬牙,我默默放下紅蓋頭。
「夫君……您誤會了。」
我腦子一片轟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低聲開口。
他卻「嗤」了一聲,毫不猶豫地命令:「紅蓋頭掀起來。」
手一動,蓋頭落下,我的大半張臉徹底暴露在他澄澈如水的眸子下面。
他看了我一會,薄唇微勾。
「哼,居然哭過。」
「嘖,真是有趣。」
語氣輕佻得讓人從頭髮絲涼到了腳。
我心裡暗暗叫苦,腦子瘋轉想着對策。
下一秒,卻莫名其妙脫口而出。
「夫君……您好美啊。」
話一出口,我都呆住了。
然而,眼前的男人不怒反笑。
他低下頭直直盯住了我,聲音里流露出前所未有的興味。
「美?」
他輕輕重複這一個字,隨即挑起眉來,「林家倒是有趣得很。」
「一個個都自作聰明。」
我更怔住了,汪相這話是什麼意思?
可眼前的男人並未多言,而是直接起身,拍拍衣袖,輕聲道:
「休息去吧,我不喜歡哭哭啼啼的女人。」
說罷,他轉身離去,留下一臉錯愕的我。
等到我從愣神中回過神來,外面的侍候丫鬟遞了水來:「夫人不必擔心,爺是太監,從不近女色,平日獨來獨往,今夜怕也是去書房安歇。」
我捏緊帕子,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思緒翻湧。
看樣子,這九千歲的性情比傳聞里更加難以琢磨。
也好,他不碰我,我便可裝傻。
左右明天是死還是活,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門關上,四方靜寂,我坐在床邊捏緊被角,根本不知道,這第一夜,還有沒有未來。
3
第二天一大早,我還沒睡醒,就被一陣嘈雜聲吵醒。
迷迷糊糊睜開眼,就看見一群丫鬟捧着各種奇珍異寶,站滿了我的房間。
「夫人,這是老爺賞賜的東海夜明珠!」
「夫人,這是老爺賞賜的千年人參!」
「夫人,這是老爺賞賜的……」
我徹底懵了。
這……什麼情況?
我的陪嫁丫鬟染秋擠進人群,一臉興奮地對我說:
「夫人!老爺說了,這些都是給您的!」
我更糊塗了。
「給我?為什麼?」
染秋神秘兮兮地笑了笑。
「嘿嘿,夫人,您就偷着樂吧!」
我一頭霧水,但看着滿屋子的寶貝,心裡還是忍不住一陣激動。
難道,我這個替嫁新娘,意外地撞上了好運?
洗漱完畢,我正準備去拜見我的「夫君」,卻被他派人攔住了。
「夫人,老爺今日要進宮面聖,特意吩咐,讓您在府中好生休息。」
我只好作罷,回到房間,開始研究起那些寶貝來。
不得不說,這九千歲出手真是闊綽。
夜明珠,千年人參,還有各種名貴首飾,看得我眼花繚亂。
我拿起一顆碩大的珍珠,對着陽光仔細端詳。
這珍珠圓潤飽滿,光澤瑩潤,一看就價值不菲。
我忍不住感嘆:
「這九千歲,到底是什麼來頭?」
染秋在一旁笑着說:
「夫人,您就別瞎猜了。老爺可是皇上面前的紅人,權勢滔天,富可敵國!」
我心裡一動。
權勢滔天?
這麼說,我這個替嫁新娘,也算是抱上了一根金大腿?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看來,我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汪相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安,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他沒有再逼問,反而漫不經心地轉過身,踱步到了窗邊。
「夫人會彈琴嗎?」他突然問。
我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他說的話。
「回……回夫君,略懂一些。」
「很好。」汪相轉過身來,目光淡淡地掃了我一眼,「我剛讓人在東院修了一片竹林,閒暇時,你可以去那裡彈琴作樂。」
竹林?還專門修了一片竹林?
我懷疑自己聽錯了。
汪相像是瞧出了我的吃驚,帶着那霧一樣看不透的笑容,說了句:「夫人喜歡竹,不是嗎?為夫是聽染秋提到的。」
我一時語塞,這男人也太會投其所好了吧?明明婚前傳言他心狠手辣、不沾女色,怎麼嫁過來之後,對我這麼……嗯,細緻?
「多謝夫君疼愛。」我低頭謝了一句。
汪相看着我,輕描淡寫道:「不必謝我。夫人喜歡的,為夫都會盡力給。」
我腦子一懵,怎麼聽着這話有點甜?
但當我抬起來時,卻只見汪相的臉色恢復了冷淡。他動了動肩膀,語氣帶着點無所謂的冷漠:「不過——你得記住,有些事,還是隨緣。強求不來,懂麼?」
「妾身明白。」我乖乖點頭。
他轉頭看向窗外,似乎是在看什麼東西。
夜風拂過他的長髮,他的身影在窗前顯得挺拔又孤獨。
這人到底在想什麼?分明是溫柔細語,模樣卻像在畫裡一樣疏離,讓人忍不住想靠近,卻又害怕接近太近會刺痛人。
「對了,為夫打算過幾日設宴,請一些貴客到府中。」汪相突然開口,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
「貴客?」我試探地問,「都是些什麼人?」
「左侍郎、右副都御史、鎮北大將軍,還有五公主和駙馬。」汪相微微歪頭,似笑非笑地補充着,「這些人,你得記熟,到時候,可別亂了稱呼,壞了我的面子。」
聽到這話,我整個人一下子繃緊了。
這些人哪一個不是權傾朝野的大人物?一個身份比一個高,尤其是鎮北大將軍和五公主……都是連皇族都要看重三分的人。
這頓飯局,怕是比一場朝堂爭論還有壓力吧?
我抬眸看向汪相,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什麼端倪。
然而,他卻像是完全看不出我的不安,唇角的笑容一如既往,卻帶着點意味深長。
「放心,為夫會照顧你的。但夫人也別讓我失望才是。」
4
幾日後,宴席如期而至。
透過花廳的珠簾,我隱隱看到一眾權貴陸續進了府。左侍郎的官袍整整齊齊,鎮北大將軍腰懸寶刀,甚至連五公主身穿霓裳,笑語盈盈地挽着駙馬入座。
只不過,他們落座時,眼神也在彼此間暗暗交換。那份氣氛,比酒樓里藏刀的對峙還有分量。
而汪相,他還是那副事不關己的從容模樣,笑得明艷又平淡,像個看戲的旁觀者。
他朝我淡淡一笑,對身邊的侍女吩咐:「去請夫人過來。」
沒過多久,我便被引入了宴廳。
剛一踏入,那些原本彼此打量的人,目光齊刷刷地看向了我。
四周的目光聚焦得刺人,我卻只能挺直腰背,學着林家教的淑女儀態,低頭淺笑,「見過諸位大人。」
「九千歲好福氣,林夫人貌美如花,真是一副天成的佳偶。」左侍郎笑得意味深長,他那一雙細長的眼微微眯起,一眼讓人感到了他的試探與洞察。
「說起夫人,可是聖上賜的婚,這份恩寵,怕是滿京城女子都要羨慕了。」右副都御史也開腔,語氣里卻更像在試探。
我的臉微微發僵,不過餘光撇向坐在主座上的汪相時,卻見他端着酒盞,姿態從容,仿佛什麼都不在乎。
「五公主,您如何看這位林夫人?」駙馬忽然將話題拋給了五公主。
五公主輕掩薄唇,笑得優雅又疏離,「成家立業,娶一紅顏知己,這可是人生一大快事。」
很好,他們都在繞着圈子,話語夾槍帶棍,明里暗裡試探着什麼。
偏偏我,一個頂着「替嫁」來混日子的分身,哪經歷過這樣的場合?
貼着假笑應對了一陣,我轉過頭,偷偷瞥了一眼汪相。
他終於放下了酒盞,伸手打斷了桌上那些夾槍帶棒的對話,目光落在我身上,淡淡道:
「夫人過來。」
聽到他的聲音,我稍稍鬆了口氣,趕緊走到他身邊坐下。
他緩緩開口,目光掃過廳內的賓客,「夫人雖初來為妻,卻賢良淑雅,為夫甚為欣慰。」
這話說得滿桌頓時一片啞然。
等到酒過三巡之後,席上氣氛漸漸放鬆,駙馬卻突然放下酒杯大笑起來。
「前些日子,我可聽說一件趣事。」
鎮北大將軍眉峰一挑,「哦?什麼事?」
駙馬眉頭一揚,繼續說道:「三皇子……不知怎麼,居然被聖上罵了個狗血淋頭!」
桌上的權貴們頓時來了興趣,「三皇子為何挨罵?」
駙馬故作神秘,壓低聲音:「三皇子近日扮作貴族子弟流連花樓,倒也算了,偏偏……居然找了條旱道走!」
「險些玩死了南風館的男花魁!此事傳得沸沸揚揚,連御史大人都將奏摺遞到了聖上案前。」
此話一出,眾人哄堂大笑,那些在座的大人物彼此交換着心領神會的眼神。
「嘖,看來三皇子這次真是踢到了鐵板。」鎮北大將軍一邊笑着,卻也語氣深沉。
只有五公主和我滿臉茫然,聽着「旱道走」之類的奇怪話,只覺氣氛太過怪異。
「夫人,明日我解釋給你聽。」汪相忽然將杯沿放下,靠近我的耳畔低聲說,「是男人的趣事。」
他的聲音低沉輕柔,像一把毛刷輕輕掃在耳朵上一般。我耳根瞬間紅透,機械地點了點頭,半個字都沒敢問出口。
等宴席終於散去,我剛換下禮裙,就被汪相叫進了書房。
他一身常服,端坐在案後,食指輕輕叩着桌案,似乎有什麼話要說。
我有些緊張,低着頭站在他面前,不知道自己是哪裡做錯了。
「林稚嬌。」他忽然開口,聲音低冷,帶着點不容質疑的氣勢,「你是來替嫁的吧?」
我的心猛地一沉,瞪圓了眼睛,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卻勾唇輕笑,靠在軟椅上輕嘆道:
「放心,為夫不打算把你揭穿——畢竟,我也不吃虧。」
5
我僵立在原地,心跳砰砰直跳,手心濡濕了一片。
替嫁的事被發現了?!可他為什麼沒有發作?甚至還說不會揭穿?
「夫……夫君,妾身……」
我剛想解釋,卻被汪相抬手制止。
他支着下巴,抬眼望向我,那雙妖冶的鳳眼眯起,似是玩味,又似是戲弄。
「幾日觀察下來,你這個『假貨』倒也不差。」
他輕笑一聲,語氣仿佛隨意聊家常一般。
「更何況……我對那個林稚嬌,沒興趣。」
這話說得太直白,我猛然抬頭看他,卻沒從他臉上發現絲毫波瀾。
他根本不在意!
事實真相仿佛被打翻的水流,瞬間弄濕了我的腳底板,我發現,原來從頭到尾,我的秘密,就從未真正逃出了他的掌控之中。
我有些不甘心,忍不住開口:「那……夫君為何還對妾身這麼好?」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這不擺明了就是讓我給自己挖坑嗎?
汪相挑眉,似笑非笑地盯着我,緩緩說:「夫人很想知道?」
我點點頭,覺得自己的脖子僵硬得像壞了的木偶。
汪相忽然走近幾步,俯身湊到我的耳邊,聲音低沉又帶着絲涼意:「因為……小狗太聽話,我還有點兒捨不得殺呢。」
狗?!聽話?!捨不得殺?!
我腦子「嗡」地一聲炸開了,瞪大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的比喻。
他卻像是看慣了我的震驚,站直身,拍了拍衣袖。
「好了,天色已晚,夫人回房歇息吧。」
語氣雲淡風輕,仿佛剛才他那個近乎惡作劇般的比喻根本不是他說的。
我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他已經轉身走到書桌後繼續處理公文了,頭也沒抬,擺擺手直接將我「趕」了出去。
我回到房間,蜷在床上,整個人迷迷糊糊的,腦海里全是他剛剛說的那句話。
「因為小狗太聽話……」
他說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是嘲笑我甘願替嫁入府卻聽話得像貼心玩物,還是在敲打我,讓我別妄想掀起什麼幺蛾子?
越想越氣,我抱着被子翻來覆去,差點沒把枕頭揍一頓。
結果第二天一早,當我頂着兩個黑眼圈去前廳時,一見到汪相,我就想原地扭頭走人。
可他偏偏還心情不錯,掃了我一眼,用他那含着意味的低沉嗓音,淡淡道:
「夫人昨夜沒睡好?嗯,做噩夢了?」
我咬牙,一臉低眉順眼:「多謝夫君掛念,妾身無事。」
他笑了,笑得意味深長,像看透了一切似的,說了句:
「無事就好,記住,以後若真有事,只需對為夫說便是。」
「別憋着,像條要炸毛的狗。」
我:「……」
炸毛?!
沒炸毛都快被他氣到冒煙了好吧?!
低頭!咬牙!不反駁!
忍住,長命百歲!
6
用過早膳,我正要去花園裡消食,卻見汪相的貼身太監福順快步走來。
「夫人,老爺請您去書房一趟。」
我點點頭,跟着福順去了書房。
汪相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長衫,正坐在書桌後看書,見我進來,他放下書卷,抬眸望我,語氣溫和:「稚嬌,你身子可好些了?」
我福了福身:「多謝夫君掛念,已經好多了。」
他起身走到我身側,伸手摸了摸我的臉頰,語氣透着幾分憐惜:「還有些腫呢,看來那三皇子下手真狠。」
我垂眸不語,三皇子之所以那樣對我,都是因為姐姐。
汪相拉着我走到軟榻邊坐下:「你我夫妻一體,你的仇便是我的仇。」
我訝然抬頭:「夫君想做什麼?」
汪相輕笑一聲:「我已派人將三皇子的死訊透露給了鎮北大將軍。」
我心神一凜,鎮北大將軍是三皇子的舅舅,手握重兵。三皇子死於非命,鎮北大將軍定不會善罷甘休。
汪相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語氣雲淡風輕:「接下來,就等着看好戲吧。」
幾日後,鎮北大將軍果然帶兵逼宮,要皇帝徹查三皇子死因,還要嚴懲兇手。
皇帝迫於壓力,將此事交由汪相全權處理。
汪相藉此機會,將矛頭指向了七皇子。
七皇子被廢為庶人,流放寧古塔。榮貴妃一家滿門抄斬。
看着昔日風光無限的貴妃娘娘被套上囚服,押送至菜市口,我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稚嬌,你怎麼了?」汪相關切地望着我。
我搖搖頭:「臣妾無事。」
汪相牽起我的手:「走吧,我們回家。」
7
冬去春來,天氣漸漸暖和起來,這一日,我正坐在花園裡曬太陽,染秋忽然神色慌張地跑來:「夫人,不好了!老夫人病重,老爺和夫人請您速速回相府一趟!」
我連忙起身,跟着染秋去了相府。
一進相府大門,就看見姐姐穿着孝服,哭得梨花帶雨。
我心中疑惑,祖母病重,她哭什麼?
我走到姐姐身側,低聲問她:「姐姐,祖母她……」
姐姐猛然抬頭,淚眼朦朧地看着我:「是娘,娘她……去了。」
我驚愕地瞪圓了雙眼:「怎麼會這樣?」
姐姐哽咽着說:「娘她一直放不下你,整日憂思成疾,鬱鬱寡歡,沒多久就……」
我怔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語。
相府上下忙着料理喪事,我強忍悲痛,幫着處理各種瑣碎事務。
葬禮結束後,我回到九千歲府邸,卻發現汪相併不在家。
我心中疑惑,便去問福順:「福順,夫君去了哪裡?」
福順躬身道:「回夫人的話,老爺去了城外的護國寺。」
我點點頭,便回房歇息了。
第二日,汪相回來了,他看起來很疲憊,臉色也很蒼白。
我連忙上前扶住他:「夫君,您怎麼了?」
汪相勉強笑了笑:「無事,只是有些累了。」
我扶着他走到軟榻邊坐下,然後給他倒了一杯茶:「夫君,您喝茶。」
汪相接過茶杯,喝了一口,然後看着我,語氣認真:「稚嬌,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我點點頭:「夫君請說。」
汪相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其實,我並不是太監。」
8
我的腦海中頓時亂作一團,想質問又不知從何問起,只能結結巴巴地開口:「你……夫君,你這是在同妾身……開玩笑嗎?」
汪相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揚,但那笑意卻並未及眼底:「這種玩笑,我從不隨意說。」
他直接拖了褲子。
我盯着他的根,驚呆了我。
汪相見我怔在原地沒有反應,穿上了褲子,聲音柔了些許:「我遲早會告訴你,如今該你知曉一切了。相府林家之事,我願與你共同處理,但……你是否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
聽得此話,我心底一凜。他定是已看破我的暗中布局,卻遲遲不曾揭穿。將一切擱置到現在,只是想借我的手,先看清我的態度。
我看着眼前這個男人,這讓我又愛又害怕的男人。他那雙妖冶的鳳眼中透出的淡然,仿佛看透世間的一切,又仿佛對一切都不在乎,唯有目光投注在我身上時,才讓人覺得那漠視中添了幾分溫度。
「夫君,我想親自來解決林家……」
我的話還未說完,他便輕笑着開口:「我知你執念相府林家如此之深,正合我意。」隨即,他話鋒一轉,「不過,他們若只毀於你的計劃,怕也容易。」
「如何容易?」我不解。
「太過人道。」汪相輕撫袖間,無情地吐出四字。
幾天後,我對外宣布,給祖母、已逝之母盡孝後,將正式重新整理兩家的關聯。以「守孝過後需籌備家宴祭祖」為由,讓林家上下鬆了一口氣。
宴席之時,我以陪嫁回來貴重兼含疑點賬薄藏三十幾年為借,假裝清算贈予之事,將賬目一股腦交出,「整理替嫁案卷加補罪象,修繕脫罪陳詞,怎管我丈夫汪現太監任府虛有頭銜……」
我故意提高音量,確保在座各位,尤其是林家那幾張老臉聽得清清楚楚。我掃視一圈,將賬本重重摔在桌子上,那「啪」的一聲巨響,驚得幾個膽小的丫鬟差點跳起來。
「這上頭的東西,我一件都不要了!當年我替姐姐出嫁,這些東西,就算是我『買命錢』!」我頓了頓,語氣森冷,「祖母,爹,娘,還有姐姐,你們覺得,我這條命,值多少銀子?」
祖母臉色慘白,嘴唇顫抖着,卻說不出話來。爹則是一臉尷尬,眼神飄忽不定,不敢與我對視。娘親倒是想開口,卻被爹狠狠瞪了一眼,只能默默垂淚。至於姐姐,她壓根沒來參加這次家宴,說是身子不適,閉門謝客。呵,她倒是學聰明了,知道躲起來。
「怎麼?都不說話了?當年逼我替嫁的時候,你們可不是這副嘴臉!」我冷笑一聲,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這三十幾年,我活得像條狗!你們知道嗎?我夜夜做噩夢,夢見自己被汪相手下的惡犬撕咬,夢見自己被三皇子折磨得生不如死……」
我故意停下來,觀察他們的反應。果然,祖母和娘親的臉上都露出了不忍的神色,爹的眉頭也緊鎖着,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我告訴你們,我恨你們!我恨你們所有人!」我猛地將酒杯摔在地上,碎片四濺,「我這條命,不是用來給你們鋪路的!我林稚思,也要為自己活一次!」
我轉身就走,留下滿堂賓客面面相覷。
回到九千歲府邸,汪相正坐在書房裡看書。見我回來,他放下書,起身走到我面前,語氣溫柔:「稚嬌,你回來了。」
我點點頭,撲進他懷裡,緊緊抱着他:「夫君,我好累。」
汪相輕輕撫摸着我的頭髮,柔聲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抬起頭,看着他,認真道:「夫君,我要報復林家,我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汪相眼神微深,沉默片刻,才開口:「好,我幫你。」
接下來的幾天,我與汪相密謀,制定了一個計劃。
首先,我散布謠言,說林家貪污受賄,證據確鑿。然後,我匿名向御史台遞交了林家貪污的證據。
不出所料,林家很快就被查抄了。祖母,爹娘都被關進了大牢。
我並沒有就此罷休。我買通了獄卒,讓他們在牢里折磨林家三人,讓他們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至於姐姐,我並沒有放過她。我派人找到了她,將她帶到了我的面前。
看着眼前這個曾經高高在上,如今卻狼狽不堪的女人,我心中沒有一絲憐憫。
「林稚嬌,你還記得我嗎?」我冷冷地看着她。
姐姐抬起頭,看着我,眼神中充滿了恐懼:「你……你是……」
「我是林稚思,你的好妹妹。」我冷笑一聲,「我來送你一份大禮。」
我拍了拍手,兩名侍衛走了進來,將姐姐拖了出去。
我知道,等待姐姐的,將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命運。
9
眼見林家大廈將傾,我卻並未感到半分輕鬆,反而心頭沉甸甸的。
我獨自一人來到花園,望着滿園盛開的鮮花,心中五味雜陳。
「稚嬌。」
身後傳來汪相的聲音,我回過頭,見他緩步朝我走來。
「夫君。」我福了福身。
汪相走到我身側,與我並肩而立,望着滿園春色,語氣平靜:「林家,完了。」
我點點頭,沒有說話。
他伸手將我攬入懷中,下巴抵在我的頭頂,輕聲道:「我知道你心中不好受,但有些事,遲早要面對。」
我將臉埋在他的胸膛,悶聲道:「夫君,我沒事。」
他輕撫我的後背,柔聲道:「稚嬌,你我夫妻一體,你的仇便是我的仇,你的痛,我亦感同身受。」
他的話如涓涓細流,緩緩流淌進我的心田,溫暖着我冰冷的心。
我抬起頭,望着他,眼眶微紅:「夫君……」
他低頭吻了吻我的額頭,柔聲道:「一切都過去了,從今往後,我會好好照顧你。」
我點點頭,將頭靠在他的肩上,感受着他的溫暖,心中漸漸平靜下來。
林家被抄家流放後,爹娘被流放到了邊陲苦寒之地,而姐姐,早已不知所蹤。
我曾派人去京郊的丐幫尋找過姐姐,但那裡早已人去樓空,再無她的蹤跡。
或許,她已經死了,又或許,她換了個身份,在某個不知名的地方苟延殘喘。
無論是哪種結果,我都無法再為她做些什麼。
我只能將這份遺憾埋藏在心底,然後,好好地活下去。
10
春去秋來,轉眼間,我與汪相成親已有數年。
這些年,汪相一直待我極好,他將我捧在手心,視若珍寶。
他為我建了一座竹林,閒暇時,我們便在竹林里撫琴飲酒,吟詩作對,日子過得愜意自在。
我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直到永遠。
然而,命運卻總是喜歡捉弄人。
這一年冬天,一場突如其來的瘟疫席捲了整個京城。
無數人感染病亡,人心惶惶。
汪相也未能倖免,他病倒了,而且病情越來越重。
我衣不解帶地照顧他,祈求上天能夠保佑他平安無事。
然而,我的祈禱並沒有得到回應。
在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汪相,最終還是離開了人世。
他走得很安詳,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我抱着他的屍體,哭得撕心裂肺。
我知道,我的世界,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了陽光。
11
汪相死後,我將他的骨灰帶回了江南,安葬在了汪家祖墳旁。
然後,我帶着我們收養的孩子,離開了京城,回到了江南小鎮,過起了隱居的生活。
我將竹林改建成了一座學堂,免費供鎮上的孩子們讀書識字。
我教他們讀書,寫字,彈琴,畫畫。
我將我所有的愛,都傾注在了這些孩子身上。
我以為,我會這樣平靜地度過餘生。
然而,命運卻再次給了我一個意外的驚喜。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我帶着孩子們在花園裡玩耍,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我的視線里。
我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姐姐?」
來人正是我的姐姐,林稚嬌。
12
我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做夢。那個消失了多年,從未再有消息的姐姐,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林稚嬌看起來憔悴了許多,衣衫也略顯簡樸,但她依舊是我記憶中的模樣,那張帶着幾分楚楚可憐的臉上,此刻卻透着一絲複雜的情緒。
她站在花園門口,目光遲疑地看着我,仿佛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姐姐?」我再次開口,聲音因驚訝而微微顫抖。
林稚嬌囁嚅着嘴唇,半晌才輕聲道:「稚思,好久不見。」
我愣在原地,腦子裡一下子空白了。是恨她,還是不恨她?我自己居然都說不清楚。
孩子們察覺到了我的異常,紛紛圍過來,不安地望向我:「先生,這位夫人是誰啊?」
我回過神來,強壓下心頭的情緒,對他們擺擺手:「你們先去屋子裡寫字,別跑遠。」
孩子們聽了我的話,嘟囔了兩句,乖乖地離開了花園。只剩下我和林稚嬌兩人站在花園中,四周風聲微動,吹得竹葉沙沙作響。
「你還活着。」這是我能擠出的第一句話。
林稚嬌垂下頭,似乎不敢看我:「是,命大,活下來了。」
「這些年,你去哪了?相府的覆滅,你……聽說了嗎?」我緊盯着她的眼睛,聲音不自覺多了幾分凌厲。
她的肩膀微微顫抖,似乎這件事對她來說是一個無比沉重的話題:「我知道……是我害了爹娘,害了相府,也害了你。」
我冷笑道:「害了我?姐姐未免太小瞧自己。你不僅讓我替嫁,拿走了我的一切,甚至還逼我一次一次被林家拖下泥潭……如今,你出現在這裡,究竟是想做什麼?」
我的聲音越來越冷,語氣像刀子一般。過去的一切一股腦湧上腦海,我以為多年以後我已經看淡了,可原來某些東西從未消散,只是暫時被壓在心底,是她的出現掀開了那道血淋淋的舊疤。
林稚嬌抬起臉,淚眼婆娑地望着我:「稚思,我這些年藏身鄉野,受盡屈辱,本不敢奢望還能再見到你……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但我沒有地方可以去了。我、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曾經做了那些錯事,不是想害你……」
「夠了!」我厲聲打斷了她,「你現在站在這裡,當年可曾想過結局會是如此?」
她臉色一白,整個人像是被我逼到絕境。
「離開吧。」我冷冷說道,「不要再來擾亂我的生活。」我的眼中已經沒有昔日的憐惜。對我來說,她是揮之不去的夢魘,即便如今她站在這裡哀求,我也無法再提起半點憐憫。
她哭着看着我,嘴裡還在喃喃:「稚思,對不起……我沒了爹娘,我只有你……」
「別叫我『稚思』,那個名字早在我替嫁入九千歲府邸時,就已經同林家一起埋葬了!」我徹底失了往日對她的溫柔,語氣冷硬如冰。
林稚嬌跪了下來,淚流滿面:「求求你,稚思!我真的無處可去了……」
我閉上眼,努力不去看她冰涼的模樣,胸口那隱隱的刺痛反倒讓我更加恨她。
「滾吧。」聲音冷到了極點,「別讓我再看見你。」
她跪在那裡哽咽了許久,最終還是起身,拖着疲憊的身軀,消失在了小鎮的街道盡頭。她的身影很快被暮色吞沒,我看着她消失,胸口卻像壓了一塊大石,喘不過氣來。
這一夜,我無眠,腦中一次次浮現她跪在地上潸然淚下的模樣。
13
三個月後,有人帶來了一個消息。
「聽說了嗎?林家大小姐,被人發現死在了一座破廟裡。」
消息傳來的時候,我正在學堂里教孩子們書法。聽到那句「林家大小姐死在破廟裡」,我的手一僵,毛筆啪嗒一聲掉在了硯台里。
「先生,您的筆掉了!」一個孩子天真地提醒我。
我回過神,努力讓自己的表情平靜下來,彎腰撿起筆,卻發現手指微微發抖。
林家大小姐?是她嗎?
這些年,我以為她早已經死在命運的翻滾里,或者徹底消弭於人潮中,但三個月前她的出現掀起了我心底的翻湧。一舉一動,無論好壞,她終究是我血脈相連的姐姐。
「稚嬌……你最終還是……」我心底難以言明是什麼感受,或許是複雜,又或許是帶着些許解脫。
學堂散了後,我呆坐在院子裡良久,最終下了決心:「染秋,備車,我要去看看。」
破廟孤零零地聳立在小鎮東郊。它的破敗程度已經無法遮擋寒風的侵襲,廟裡的牆腳和屋檐都滿是青苔。推開吱呀作響的門時,我幾乎聞到了一股霉味,夾雜着死亡的氣息。
「稚思小姐……」跟隨我的小廝猶豫了一下,「夫人她……」
「我要親眼看看。」我打斷他。
那個躺在破廟角落裡的女人,儘管衣衫襤褸、面容已顯蒼老,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是林稚嬌。
她薄薄的軀殼蜷縮在稻草堆里,身下乾涸的血跡暗示着她的死因,並不平靜。她的臉上依舊帶着幾分倔強,雙眼雖然閉上了,可似乎仍帶着一種未竟的遺憾。
「夫人應該是被搶劫的流浪漢誤殺……」隨從如實道,「她身上連件值錢的東西都沒有。」
我默然,獨自緩緩靠近她。即便我們已經劃清界限,即便我曾多次明確告訴自己心已冷硬,但此刻站在她的面前,我的心卻依舊無法平靜。
「姐姐。」我跪下,將她冰冷的手輕輕握在掌心。一件單衣遮住不了她生前經歷的苦難。她的指甲已經盡數斷裂,臉頰和手臂上布滿了傷痕。這種掙扎求生的痕跡刺痛我的眼,我甚至忍不住問自己,她當初到底經歷了怎樣的絕望,才會落得如此?
「你終於得償所願,把一切都交還給我了。」我喃喃低語,淚水沿着臉頰滑落。
一旁的隨從似乎不忍,低聲問:「夫人,她……您打算怎麼辦?」
我抬頭,用指尖摸了摸她依舊微微緊鎖的眉頭,輕聲道:「妥善收斂她的屍骨吧。人走茶涼,我們可以怎麼恨她,但最終還是親人……」
半個月後,我將姐姐的骨灰葬在了鎮外的小山坡上,那片竹林入春時會生長得異常繁茂,似乎連風聲都透着幾分生機。
墓碑上沒有刻她的姓名,我不願讓她再背負任何過往的屈辱。
站在墓碑前,我抱着手中懷抱的收養孩子,看着遠方霞光漸漸落下。
那個孩子拉了拉我的衣袖,小聲問:「娘親,那個姐姐是誰?」
我笑了笑,淚光中夾雜着模糊的溫情:「她是我的姐姐。」
孩子眨了眨眼:「她睡了嗎?」
「嗯,她睡了,很久很久的那種。」我點點頭,聲音帶着一點哽咽,卻又這般溫柔。
孩子似懂非懂地看着遠方的夕陽,而我卻明白,這一切終於落下帷幕。
從此,天各一方,塵歸塵,土歸土,我與林稚嬌之間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糾葛,也被牢牢封存在時光的深處,再不起波瀾。
走吧,回家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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