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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便利店冰櫃的嗡嗡聲突然停了。我蜷在霉變的紙箱堆里，看着手機照片裡燃燒的名片邊緣捲曲成灰，女警偷偷寫下的電話號碼正在火苗中扭曲變形。
冷庫滲出的血水漫過腳踝，在瓷磚縫裡凝成淡粉色冰晶。
「貨物跑了？」門外傳來男人壓低的怒吼，金表表鏈刮擦捲簾門的聲響像指甲划過黑板，「夏文娟你他媽找死！」母親高跟鞋慌亂後退的聲音撞在貨架上，震落幾包過期的蝦條。
我摸到收銀台底下藏着的裁紙刀。刀片鏽跡里嵌着乾涸的血漬，劃開衛衣內襯時發出撕裂傷疤般的響動。
二十年前的舊報紙碎片從夾層飄落，社會版頭條的鉛字在應急燈下泛着青光：「熱心市民王先生提供關鍵線索」。
通風管道突然傳來鐵鏈拖拽聲。繼父的皮鞋踩着融化的冰碴，威士忌酒氣混着鐵鏽味從貨架縫隙滲進來。
他踢翻的泡麵桶滾到我腳邊，酸菜包汁液濺在手機屏幕上，模糊了男人腕部蛇形紋身的特寫。
「小賤種！」鐵鏈猛地抽在鮮奶櫃玻璃上，飛濺的碎片擦過我耳垂。
繼父充血的眼球凸出眼眶，皮帶扣上沾着閣樓牆皮的碎屑，「你以為能像那個婊子一樣逃走？」他扯斷脖間鐵鏈時，露出鎖骨下方新鮮的抓痕——和母親昨夜頸間的傷痕一模一樣。
冷藏庫的應急燈突然熄滅。我撞開後門衝進巷子，腐壞的菜葉在腳下爆出膿液般的汁水。
馬路對面，男人正把母親塞進黑色轎車，金表折射的冷光掃過她腕間新添的卡地亞手鐲。
後備箱關合的瞬間，我看見自己的書包躺在裡面，拉鏈上掛着的平安符正在滲血。
警笛聲從三個街區外傳來。我攥着裁紙刀奔向消防梯，凍僵的指節摩擦鐵欄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繼父的狂笑在樓縫間迴蕩，他踢翻的垃圾桶驚起成群野貓，綠瑩瑩的眼睛在夜色里連成鬼火。
「你以為那女警能救你？」鐵鏈纏住消防梯第三級台階，火星迸濺在我小腿結痂的燙傷上。
繼父攀爬的速度像吐信的毒蛇，金牙咬着半截煙頭，「她昨天接的最後一通電話，是交通事故處理中心。」
高空風卷着冰粒灌進領口。我摸到褲袋裡融化的巧克力，黏膩的觸感讓人想起閣樓地板縫隙里滲出的經血。
手機突然震動，陌生號碼發來監控截圖——調解室那日，女警的制服肩章上趴着條蛻皮的黑蛇。
消防梯在十樓位置戛然而止。安全繩的斷茬處露出整齊的切割面，鋼絲纖維像手術縫合線般支棱着。
樓下傳來母親尖銳的笑聲，她正在給男人點煙，打火機火焰照亮快遞單上「到付」的紅色印章。
「跳啊！」繼父的皮帶扣卡住我腳踝，鐵鏈纏上脖頸的瞬間，產檢單隱藏字跡突然在腦海炸開。
我反手將裁紙刀扎進他大腿動脈，溫熱的血噴在天台儲水罐上，融化的冰水混着血滴落進瞳孔。
安全繩在掌心勒出深可見骨的血痕。我懸在十三樓廣告牌邊緣，霓虹燈管照亮對面賓館窗戶——男人正將母親按在窗玻璃上，她新做的水晶甲在霧氣中劃出十道血痕。
消防通道傳來破門聲，繼父瘸着腿撞開防火門，手裡握着滴血的鐵鏈。
狂風掀起校服下擺，腹部陳年燙傷在低溫下綻開細密血珠。我望着樓下閃爍的警燈，突然看清男人後頸的紋身——褪色的黑蛇七寸處，藏着「王建國」三個小字，和二十年前報紙上的「熱心市民」簽名如出一轍。
「你以為能證明什麼？」繼父扯動鐵鏈的力道突然放輕，他舉起正在錄像的手機屏幕，「你媽剛收了二十萬封口費。」
視頻里母親正在數鈔票，她腳邊躺着被肢解的毛絨玩具——那是我六歲時她買的生日禮物。
消防梯斷裂的鋼筋突然刺穿儲水罐。混着鐵鏽的冰水傾瀉而下，衝散了繼父手機里傳來的警笛聲。
我鬆開被安全繩磨爛的手掌，看着產檢單灰燼在漩渦中拼湊出殘缺的嬰孩輪廓。墜落的失重感襲來的剎那，便利店冰櫃重新啟動的嗡鳴聲刺破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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