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不難講述的故事裡,明優是個能夠讓人嘖嘖稱奇的姑娘。
他們相識在宋不難幼年時期最痛苦的年月,這份痛苦源自於意外帶來的傷害,可謂是遍體鱗傷。他無法出門,每天靠着陽台上那點陽光來自我安慰。
樓下總會有很多小朋友跑來跑去,他們尖叫着大笑着玩成一團,讓剛從醫院中出來的不久的人羨慕不已。他問過爸媽很多次自己可不可以出門,得到的從來只有拒絕。
某個午後,他坐在陽台上充當嫉妒的壁虎時,有人敲響了他家的門。出於對自己孩子的放心,爸媽並沒有在家裡只有他一個人的時候將門反鎖。宋不難看不到貓眼,也沒有多想便打開大門探頭去看。
是兩個他見過的小孩。初次相間是在醫院中,坐在長椅上因為傷口痛到忍不住啜泣的他被兩個小孩中的哥哥兇巴巴威脅,恐嚇他再沒完沒了地哭就讓醫生把他嘴縫起來。而他的威脅十分成功,宋不難縮在椅子上不敢出聲。
而雙方家長並未因此紅臉,反倒開開心心地交流起帶孩子心得,最後發現自己就住在同一小區里。不難媽媽大方表示兩個孩子可以隨時來自己家裡玩,剛好讓自家這個小子不再那麼想要跑出門。
明樺從小就相對來說穩重些,滿滿當哥哥的責任感,把自己妹妹和鄰家弟弟照顧得十分到位,甚至在不難身上學會了換藥技能。他的整個暑假都過得十分充實,去不難家裡陪玩的時間比他老爸上班時間都要有規律。
明優也很喜歡多出來的弟弟,總算能夠有個比自己小的來管着玩。而她對宋不難的第一印象,就是個看起來會被瘋吹飛的小紙片人,渾身纏着繃帶的樣子仿佛是從哪個動畫片裡走出來的。她不是很喜歡這種瘦弱的人。
好在宋不難用實際行動告訴他們自己會是個很好的朋友,雖然沒有上過學但在他們補作業的時候能夠找出親哥哥曾經做過的卷子來給他們參考答案。這也得益於宋不險的小學跟他倆是同一個。
遊戲時間的明優比明樺都要淘氣,宋不難總能在樓下的某棵樹上發現她的身影。小姐姐總是會出現在自己意想不到的地方,偶爾還能看到她對着某幾個試圖挑釁的男孩大打出手,從無敗績。
上學路上兄妹倆更是對他保駕護航一路,小初高三個人分開的日子加起來沒有兩個學期,且在升大學時候成功慫恿宋不難報考了他倆所在的軍事學校,開學時甚至搞出很大的陣仗來歡迎他。
在學校里的明優更是風雲人物,每門專業課都碾壓同級的男生,在訓練課上更是被老師們當做標杆教材來給他們當素材,戰鬥畫面都是高清播放。宋不難被「特別關照」過多次,當她的陪練跟當沙包差不多,永遠在挨打。
明樺和明優作為優秀畢業生被學校強行上星多留了兩年,正好與宋不難同時參加了在校生畢業後工作報名活動。他們仨很快樂地成為各家都想要的人才,尤其總成績第一的明優。
猛隼本來向他們三人都拋來橄欖枝,奈何只有明樺當時接受招攬。辛夷從隊友那邊收到了當年的資料,上面的確有他們三個的名字,後附招募情況。明樺拒絕的理由是:世界很大,她得去看看。
這一看就是十多年,工作換了百八十個,每個都干不長久,稍微受點氣就立刻辭職不干,給家裡人愁的每次說起都唉聲嘆氣。明樺更是被荼毒得不輕,妹妹的辭職總會讓父母將火氣遷在他身上,比如因為回家進門先邁左腳而被批評。
「當年明樺哥在優優姐辭了工作說自己要啃老的時候,被伯伯阿姨撬走大半存款用來填優優姐的旅遊資金,他還找我哭訴來着。」宋不難大方地給大家播放當時自己錄下來的明樺黑歷史。
視頻中坐在不難小店中抱着酒瓶嚎叫的男人哭訴着自己爹媽的強盜行為,並說自己的錢本來剛夠買輛新車。「我得寫多少萬字才能再存回來啊……」背景音是宋不難喪心病狂的笑聲。
辛夷驚訝於這個姑娘的強度,畢竟從資料中看,她的每門功課都是滿分。下午見到的人留着短髮十分幹練,短靴與馬褲夾克的搭配讓人很難移開眼神。她說話行走都帶有着很濃郁的上位者風格,最開始打量他的眼神帶有審視意味,並不是普通員工能有的神情。
宋不難也回答了他的疑問,表示明優會選擇來這裡做財務工作,估計只是心血來潮,沒多久又會因為各種理由辭職閃人。
就在他們說話的功夫,宋不難的手機上叮噹彈出好幾聲信息提示。點開看,是明優發來的一個文檔,並附言說自己被外派學習幾天,得等回來了再跟他們聚餐。
文檔內是一份值班計劃表,表頭清楚寫着「新生醫院四樓東區技術部值班明細」,日期恰好就是接下來的七天。從這份表格里他們才知道,原來東區是這家醫院用來給患者們動手術的地方。
可精神病為什麼會需要手術呢?他們都明白這代表着什麼。醫院對人員流動安排精確到每一分鐘,甚至將吃飯的時間都安排仔細。宋不難指着值班時間軸,表示在下午七點到七點半這半個小時應該是他們的換班空檔期。
全天密密麻麻的安排中,只有那半個小時寫着「休息」。但這個休息是怎麼休息的他們無法得知,發完消息的明優已經消失不見,不論宋不難怎麼發問都沒再回復過一個字。
辛夷將這個時間表與自己得到的醫生值班表對比,發現在這半個小時裡,是這整個醫院值班人員的開會時間。每天都有。
「每天都開會,煩死了。你昨晚不是也去了麼,講的什麼?」小沒對每天都要開會這件事嗤之以鼻,作為自由人光是聽到開會都覺得頭疼,更別說需要天天去。
被提問的人輕輕搖頭,表示昨天他還沒到會議室就被人直接帶去值班,給他解釋說開會這事來交流的醫生並不需要去聽。
「我現在覺得這實驗室的人腦子都有問題,明着監視就算了,現在直接算是直接自爆自己開會有見不得人的事。」宋不難表情糾結,十分順手地抽走辛夷遞到嘴邊的煙,「別抽煙,對身體不好。」
頭一次被人管抽煙的辛夷轉頭去看宋不難,奇特的感覺讓他並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不承想人家根本沒把注意力放在自己這邊,扔煙的動作仿佛是條件反射。
他們站在食堂大門外聊天,天已經逐漸黑了下去,周圍來來回回的家屬和醫生護士都幾乎沒了身影。小沒被他倆的互動逗樂,誇張地拍着宋不難肩膀,表示這才確定關係幾天就能當家做主。
宋不難倒是認真,表示抽煙真得會對身體不好,自己看過好多因為肺病沒了的。「那肺黢黑,跟炭似的,不健康。」
本來還想繼續討論的幾人被手機鈴聲打斷,聲音來源定格在水蘇身上。他接起陌生號碼後,對方的聲音聽着還挺焦急:「姜醫生請問您在哪呢?今天您值班,我來接您方便麼?」
他們這才發現現在已經是快要八點,水蘇的臉上看不到半分愧疚,十分冷靜地回覆說不好意思,自己馬上就趕回去,詢問是在哪裡集合。對方口吻放鬆很多,回答說來會議室就好。
「哦吼?區別對待!」等掛斷電話,宋不難嘴角的笑意根本壓不下去。他本來心中對將自己放在護士崗上還有那麼點不平,現在看到辛夷也會被區別對待,幸災樂禍的他心中感受平衡許多。
而辛夷表示這很正常,畢竟現在在實驗室這邊,他們幾個人的身份只有水蘇和小沒的要更加引人注目些。
他們同水蘇分開往宿舍走去,路上小沒問宋不難說明天那個叫銅幣的來,他倆是不是得做點喬裝打扮來隱藏下。
「不用,白天就是去問這事的,老大那邊給了法寶,讓我倆放心幹活。」說罷辛夷就看到宋不難從口袋裡掏出個小紙條來,邊走邊折變成個三角形給自己遞過來。「你別管這是什麼法子,圖個心理安慰,裝手機殼後面。」
顯然他很清楚自己對這些所謂「方術」的態度,說法如當初那根紅繩一樣,以安慰為主。辛夷沒有拒絕,並將自己手機直接交給宋不難,仍由他去操作。
小沒在旁邊翻白眼,嘴裡念叨着自己怎麼就沒跟着水蘇一起值班去,得在這裡受這份罪。
「今晚去東邊調查顯然是不行了,咱們明天找機會七點的時候去看看,我感覺能在那邊找到很不錯的東西。」
宋不難莫名覺得累,從吃過飯站在門口說話時就感到腦子昏昏沉沉如同幾天沒睡一般。
此時站在宿舍里聽辛夷問他白天去做什麼,明明就在隔壁床的聲音卻像是從樓下飄來,他甩甩頭試圖讓自己清醒,努力到完全沒聽清辛夷後面都說了些什麼。
直到男人察覺到不對過來掰他肩膀,突如其來地觸碰將他嚇一跳才清醒了點。宋不難揉着太陽穴說自己很困,問辛夷能不能把剛才說的再說一遍。
「沒什麼。」辛夷用打濕的毛巾幫他擦臉,「感冒在晚上會加重,你別亂動了,睡吧。」
這句話如同一記猛藥,閉眼前是辛夷擔憂的神情。我沒事三個字來不及出口,宋不難就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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