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有自己的紅繩和鬼差給的紙條保護,辛夷身上忽然間纏繞的黑氣讓宋不難很想不通是為什麼。他目送辛夷走進浴室,雙手環胸不住抖腿試圖想出個所以然來。
他把這事發去三人群里,結果消息石沉大海無人回應,只得原文複製去其他朋友那邊。林墨繪回復很快,內容:你專業人士你問別人?
我怎麼就專業了??宋不難一頭霧水。他雖然能跟鬼和鬼差見面說話幫忙辦事,但這更深層次的本事還真沒有,天生就不是學風水玄學的料,他早發現早放棄,一有問題就找外援。平時都是水蘇當教科書,結果今天靠山沒了但事情又比較急。
乾脆我去隔壁敲門好了!他穿鞋躍躍欲試,起身瞬間眼前一黑,仰頭直愣愣砸進被子裡。
被鬼差強行召走這事已經很多年沒有發生過了,突如其來地暈厥讓他自己都反應不急,再睜眼已經跟熟悉的黑斗篷面對面。是小哥。
「小哥,這麼突然嘛?我要不是在床邊,這可就砸地上了。」宋不難尖聲抱怨,試圖喚起對方一絲良知來給自己補償點東西聊以安慰。
鬼差沒理他,但伸出手從空中虛握拳,似乎講什麼東西從他身體裡給抽走一般。瞬間的涼意讓宋不難打哆嗦,好奇問把什麼給抓走了。
「鬼差給你的咒。」小哥永遠藏在縹緲霧中,比昨晚那個看着讓人舒服。宋不難揉揉自己鼻尖,對昨晚見到的那位進行唾棄。他很討厭背後使絆子的人,哪怕對方是鬼差也會很討厭。
「是不是辛夷也有!我看他腦門發黑了。」福至心靈,宋不難錘手恍然大悟地問着。就看小哥並未對此做出反應,冷冰冰地同他講這裡的禁制被打開,但那些鬼魂因為死因特殊不能被他們帶走,要宋不難想個辦法在這醫院外面給他們開個通道出來。
隨便聽聽感覺是個要求的話在宋不難腦子裡轉了個圈後被抓住不對勁的地方,宋不難好奇發問說禁制都沒了為什麼鬼差還能進不來這裡。對方沒有絲毫情緒外露,淡淡回答說這裡對他們還有別的禁制,來自於守在這裡的鬼差特製的。
也是,脫身於鬼差隊伍的那幾位很清楚前同事們的弱點在哪裡,特別針對制出的阻擋一定是難以突破。但他又能有什麼辦法呢。宋不難攤手耍無賴說這事難辦得加錢。
然後他被忽而出現的第二個鬼差猛猛一腳揣在膝蓋上,當場給二位拜了早年。被占便宜的人當即躺下開始耍賴,說沒個十萬八萬的自己絕對不會起來。
辛夷出門就看到宋不難閉眼躺在床上撒潑打滾,含糊不清地嘀咕說不給自己十萬八這事打死都不成,不給就去告人家。這小奸商在夢裡都做生意呢?他好奇湊上前去想要聽個仔細。
「占我便宜,訛你們……褲衩都沒得穿……」忽而坐起身的人着實嚇了辛夷一跳,他猛然退後,愣神地看着宋不難醒過來,呆滯坐在床邊沒有回神。他問怎麼了,對方才有了反應。瞪大眼睛在身上胡亂摸索,語氣誇張地說自己被占了便宜還沒訛到錢,虧大發了。
是什麼樣的生意會被占便宜還能訛錢呢?辛夷心中有一絲不好的想法。雖然相信宋不難所言他曾經沒有談過男女朋友的說法,但活了這麼大沒有做過什麼事就叫人不太信服。被占便宜這種事不論男女都是受害者難受,但以此去訛詐就是有問題的。
他湊上前去,抓住宋不難亂揮的手目光灼灼,問他為什麼被占便宜。男人表情十分悲愴,眼神中滿是憤慨,咬牙切齒說對面偷襲踢他膝蓋,自己沒站穩給磕頭了。
「你說!這便宜不得問他要個十萬八萬的嘛!」這個答案與辛夷想象的完全不是一條路。這次換他呆滯,看着宋不難的樣子不知該如何做答去安慰。他從來沒有給別人下跪過,一般都是打倒對面時看對方求饒,也沒去了解關於下跪後訛錢的相關事宜。
「給別人磕頭,還得對方給錢?」他真心發問,由着宋不難掙開手,看他氣得臉都變紅。
「對啊!」宋不難叉腰,「給長輩磕頭都是要拿紅包的!我雖然叫他小哥,但他比我大好多好多!不給錢不行!」
想到宋不難辦完事後樂呵呵數錢的模樣,辛夷算是想通了一點,坐在旁邊對宋不難說:「你很喜歡錢。」這不是問句,是他實打實的感覺。
聞言宋不難忽而驕傲地揚起頭,十分自豪的說:「有人不喜歡錢嗎!我出來幹活辦事就為了掙錢,為了賺多多的錢!你做任務不是為了錢嗎?」
最後這句問的人很認真,純良的眼神讓人不知該如何做答。辛夷思索再三後直言道自己不知道。這個答案讓宋不難也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聊下去,他再三張口想說話,都因為沒想好而閉嘴。
「這也能不知道?」他還是找到了最合適的問法。在宋不難的理解中,幹活就得拿錢,一份力一份收穫,干白活全靠跟對方的關係好壞能幫則幫。他曾經了解過猛隼的工資發放制度,一個任務結束就會立刻結錢,並且根據任務難度決定金額大小。
按照辛夷在猛隼中的工作長度來看,他的工資金額應該在中上游才對。
而辛夷面對宋不難的疑惑,他也開始反思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從加入猛隼那一刻開始,他只覺得自己有了個能夠安身的地方,訓練與生活交織過深,導致他從來不去思考休息是什麼。
仿佛對於他來說,生活就是源源不斷的任務,一番努力後稍作休息又投身於下一次,花錢不外乎於買了個小房子用來住,在老大和隊長的指導下購入些許生活用品。他沒有什麼愛好,吸煙也都是買回來許多屯在家中隨時取用,偶爾在路上遇到實在喜歡的東西就買到手然後隨便擱在家中。
曾經有個交好的人試圖摸清他的財務狀況,只有一張卡的他放心地將卡交給對去查看,等其回來後說你可比看起來有點東西。
「我做任務,只是生活而已。」他將自己的總結告訴宋不難,本以為自己的袒露心聲會得到對方理解。殊不知這句坦白在宋不難眼中,他的形象從高冷猛男變成了被壓榨的小可憐。
誰家好人會把工作和生活分不開這種慘事說得如此淡然,仿佛前半生一直被叫着幹活並被洗腦,滿心滿眼只有為工作崗位發光發熱沒有半分是屬於自己的獨處享受時間。
他無比心痛地去拍男人的肩,語重心長向他保證自己會讓他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生活」。
「等這邊這事結束了,我帶你好好玩玩吧。」這句話說出口,宋不難已經在心裡將自己放在一個成熟的理智的想要勸孩子不要瘋魔與工作的好家長的位置上,被忽而激發起的長輩情緒化作濾鏡,將眼前哪怕是坐着都比他高出一個頭的人給變成了小孩。需要他去關愛呵護。
被迫變小的人並不知道對方的小心思,只覺得是對方在盛情邀請自己在過段時間有空後一起去約個會。他自知不是個浪漫的人,但滿足伴侶的要求還是很明白該怎麼配合的。
他回應宋不難的關心說好,得到了一個擁抱。宋不難細長的胳膊像是兩個小木棍,將他脖子摟住,下巴擱在肩膀上能感覺到清晰的骨感。無解決生理需求的親密接觸並不是他擅長的範圍,他輕輕回抱這具瘦弱的身體,聽到了強有力的心跳聲。
「咱倆肯定會很開心。」這是對方睡着前,宋不難聲音含糊說的話,像是在同他說,又像是夢話。
回頭看,男人已經睡了過去,懷裡還抱着半截被子。
【又失蹤了幾個。】隊長給的手機忽而震動,辛夷看到消息後無奈嘆息,這是能夠預見到的事故。從他們選擇暫離猛隼的時候,會發生這樣的事就已經是每個人都心知肚明的,只不過會消失哪幾個不得而知。
那些不曾見過的高層與實驗室有關係已經是既定事實,縷縷因此出問題而失敗的任務、丟失性命的隊友在逐步錘死的結果里變成笑話,他們的生命終究被自己人奪走。
【有線索麼?】他不死心。
【沒有,聯繫不到,找到登記的聯絡地點後也沒見到人,蒸髮式消失。】
【這邊進展緩慢,能確定建築的地下部分是實驗室相關,四樓東邊所謂重症區是試驗品觀察區。還未找到調查方法。】
【注意安全。】
聯絡止步於此。辛夷裝起手機躺在柔軟的床上,看着有透過窗簾縫隙印在天花板的月光閃爍,他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是什麼滋味。
他在猛隼中,是幸運的。比起那些死在任務中的兄弟,活到現在的自己是擁有絕對運氣的。這份運氣來自於兄弟們的保護,他們擋在面前的樣子是他夢中常客。
今天被宋不難問做任務是為了什麼,他才有了那麼一點想要追根溯源的想法,試圖要在一成不變中找到為什麼會是這種情況。
任務就是生活,這個思維模式曾經也被老大抨擊過,喝酒上頭後的人給他罵了個狗血淋頭,千千萬萬句都能夠揉成一句關心,關心他太過緊繃會傷害身體。
緊繃麼?辛夷自己都不曾感覺到因為任務有過什麼負面情緒。反倒是沒有任務的時候,坐在家中能夠感覺到寂靜,比墓地還要讓人覺得孤獨。
或許這就是宋不難想要帶自己出去玩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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