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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3）
我看着慢慢變亮的天花板，徹底放棄了睡覺的念頭。
起床，冷水洗了把臉，開車來到了市圖書館。
二十年前的舊報紙，大部分都已經數字化了，使用圖書館的電腦就可以在線查看，非常方便。
「秦先生又來找素材啊？」管理員老張拿過我的身份證，「滴」地刷了一下。
「嗯，最近在寫一個冷案系列。」我朝着老人微笑着點頭示意，朝電腦區走去。
我很快就檢索到了2004年3月的報紙，找到了之前那則新聞的完整和後續報道：
「死者林雯，港城師範大學音樂系畢業，在市第三中學任教。事發前一天曾與同事聚餐，晚上九點獨自回到租住的榮城小區。鄰居稱，深夜曾聽到過開門聲和細微的說話聲，但並未在意......」
「林雯是被人用一根小提琴弦勒死的。現場的門窗完好，沒有發現撬動痕跡，兇手是和平進入林雯家的。茶几上有兩隻水杯，其中一隻是林雯用過的，另外一隻應該是招待客人用的，這個客人很可能就是兇手，警方判斷這起命案應是熟人作案。」
「林雯的貴重物品都還在，室內也沒有翻動痕跡，警方因此排除了入室盜竊的可能，那麼作案動機就是情殺或者仇殺。現場沒有發現任何可疑指紋，而且屍體被發現時，室內僅開着一盞檯燈，警方認為是兇手臨走時順手關了客廳的吊燈……可見兇手不僅是蓄謀殺人，提前戴了手套，作案時還非常冷靜……」
我的目光停在了「手套」兩個字上，昨晚抽屜深處的那個黑色盒子，裡面正是一副黑色皮革手套，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雖然我完全不記得什麼時候買過這副手套，但毫無疑問剛好是我的尺寸。
電子頁面翻到最後，畫面停在了一張照片上——那是林雯生前的一張照片，背景應該是學校的某個聯歡會。照片中的她穿着淡藍色毛衣，站在鋼琴旁，溫溫柔柔的樣子，眼神清澈，笑容明媚。
林雯……我二十年前認識她嗎？為什麼看着照片中的她，感覺這麼熟悉呢？
「秦先生？已經中午了，您不去吃午飯嗎？」
老張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身後，嚇我一跳。我回過神，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已經在這兒坐了整整一上午了。
我關上電腦，決定晚上見李闖的時候，把這件詭異的事情告訴他。
如果我真的是兇手，逃了二十年，也夠久了。
走出圖書館時，天上陰雲密布，像是又要下雨了。
恍惚間，我似乎聽到了小提琴的聲音。
不，那不是小提琴，是小提琴弦繃斷時發出的輕響。
（4）
我打着傘走進麵館。
推門的瞬間，熟悉的牛肉湯香氣撲面而來。
李闖已經坐在角落裡的老位置上了，隔着氤氳的霧氣朝我招了招手，桌前放着兩碗熱氣騰騰的牛肉麵。
「你這臉色不太對啊。」他遞給我一雙筷子，「昨晚又熬夜寫到幾點？」
我搖搖頭，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李闖和我是髮小，從小一起長大。公安大學畢業後他進了警隊，現在已經是市局刑偵二大隊的隊長了。
這些年，我寫懸疑小說時經常向他請教案件細節，他也會在不違反紀律的情況下，跟我講一些有意思的案子。
「記得你昨晚想問我一個案子？」他一邊嚼着麵條，一邊漫不經心地問。
「嗯，二十年前的一個懸案，死者叫林雯，你有印象嗎？」
李闖的筷子微微一頓，抬頭看向我，「怎麼突然對這個案子感興趣？」
「我最近在連載的小說，裡面的一些細節和這個案子莫名其妙地相似……相似得有點兒過分了……闖子，你說，我不會跟這個案子有什麼關係吧？」
「別急，慢慢說，哪裡相似了？」他示意我繼續。
聽我一一說完自己發現的那些巧合，李闖放下筷子，表情輕鬆地說：
「這有什麼奇怪的？這起懸案被關注了這麼多年，很多細節早就不是秘密了。興許你是在什麼報道或者公眾號里看過，自己不記得了……」
他頓了頓，目光忽然變得幽深，「這個案子，當初是我師父主抓的，我那會兒還是個剛入行的小菜鳥，跟着跑前跑後忙了一段時間。雖然後來成了懸案，但這些年我一直也沒忘記。我還記得當時第一眼看到現場，就覺得這個案子的兇手很不一般……」
「哪裡不一般？」
李闖咬着筷子頭，斟酌着說，「案發現場透着一種詭異的戲劇感，就像是一幕話劇的布景，從家具擺設、死者的位置狀態，還有燈光效果，我覺得兇手很可能精心布置過現場……」
李闖抬頭看到我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無奈地笑着搖頭，「老秦，我看你就是入戲太深！我認識你三十多年了，如果你當年真的跟林雯很熟，我怎麼可能一點都不知道？」
我猛然回神，對啊！這麼說，李闖的記憶里也沒有我和林雯的交集……
「快吃吧！」李闖用筷子敲了敲我的碗，「不然一會兒面都坨了！」
我倆沉默地吃了一會兒面，李闖突然貌似不經意地說：「對了，老秦，我記得二十年前你剛畢業那會兒，好像就住在林雯家那一片兒，是不？」
「啊？」我愣住了，那一年的記憶像是被一層迷霧籠罩，我只依稀記得自己好像在那個區域租過房子，但具體在哪個小區、哪棟樓，卻是完全想不起來了。
「嗐，我就是隨口一問。老秦，這個事，你也不用太焦慮。依我看，就是碰巧了！」李闖探身過來，在我肩膀上怕了拍，「你要是不放心，明天來市局找我，抽個血。當年案發現場的水杯上，我們採集到了生物檢材，這麼多年一直完好地保留着，你是不是兇手……驗個DNA就知道了。」
我抬眼，赫然發現李闖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審視。他雖然還在笑着，但我知道他心裡對我還是抱有一絲懷疑的。
「好。」我點點頭，「明天我去找你，查查清楚。也許就像你說的，都是巧合，但巧合的背後，沒準兒真藏着什麼線索。」
李闖輕笑一聲，快速吃完了剩下的已經涼透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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