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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逐漸轉涼，宋不難騎電動到一半發現自己手被凍得有些發僵，在等紅綠燈的間隙查看今天溫度，發現已經低到個位數。他搓搓僵掉的手指，順手去路邊的店鋪里買了雙手套戴上。
等老闆找錢的空擋，看到牆上貼着張尋人啟事，照片裡是個半大孩子，穿着校服手裡抓着本書笑得燦爛。十一歲的小孩在春遊後就失去下落，當時遊覽的地方還是邙山。
宋不難下意識開始回憶自己在邙山中見到的那些鬼魂面孔，所有直面看到的模樣中沒有能跟小孩對上號的。剛好老闆拿上零錢走出來，見他在看便開口道：「這我家樓上的孩子，跟幾個小孩去邙山里春遊，結果都沒回來。幾家人都急瘋了，找這大半年也沒個下落，唉……」
好幾個小孩。宋不難將這關鍵詞記下，詢問老闆這尋人啟事還有沒有，他拿幾張貼自己店裡。聽到這話的老闆忽然激動地走出櫃檯同他握手，並遞過來厚厚一疊紙。
「不瞞你說大兄弟，這兩年啊丟孩子的人家特別多，這些都是留在我這裡還沒來得及發出去的，你要是店裡有地方，多貼兩張讓大家都看看，實在是難受啊。我店門口那公告板上，都被我貼滿了，天天有新的。你說誰家丟孩子不難受……」
老闆是個熱心人，說話間嘆氣連連，滿是心痛。宋不難接過那疊紙，用塑料袋裝起來放進車框，跟老闆說自己店裡地方大，一定都給它貼上。
等他載着一兜子尋人啟事來到店門前，有輛皮卡車已經停在路邊，紙火店老闆見他來，晃晃煙杆從車上走下，樂呵道自己在這裡可等了好一會了。
「你發消息說到了是三分鐘前，我親眼看着你車從旁邊過去的，還想訛人。」老闆笑得更陽光，指着大門說趕緊打開，他渴得嗓子冒了已經。
開門時，老闆拿起裝着尋人啟事的塑料袋，翻看兩張後臉色就變得很不好，連煙杆都滅掉。宋不難回頭好奇看着他這番表現，問說這裡面是不是有認識的孩子。
老闆輕輕點頭，很快從中挑出幾張來，說這幾個孩子都已經沒了，家裡人來他店裡訂購過紙火，為了祭奠還定製很多玩具。
「沒了？找到時就……」宋不難追問。
「對，說找到的就是屍體，在山背面。有兩個孩子的家長說找到時手上還被粘着刀具，像是被人惡作劇了。慘得很。」老闆邊說邊嘆息，語氣滿是對那些孩子的惋惜之情。
宋不難清這老闆有多喜歡小孩，遇到這些事心中鐵定不舒服。他接過傳單，想了想沒有繼續追問，只喊着老闆進屋喝茶。
「你這店裡三年見不到倆活人，拿這些幹嘛，貼大馬路邊兒？」老闆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毫不客氣拿起櫃檯中的飲料大口喝下，舒服地長出一口氣。
「我打算，晚上燒完東西，找那些朋友問問。他們好多都到處跑，指不定會見過。」老闆也是道上的好手，聽到他這樣說當即就明白，快步走出門從車上拎出個紙袋，裡面是嶄新的一摞黃色路路通。
「虧得我今天感覺得多帶點，專門抓了把散裝過來。不能白問人家，報酬得有。」宋不難十分開心地接過袋子，對着老闆連說幾十句謝謝才停。他從包里掏出買好的菜，說什麼都要老闆吃過晚飯再走。
他倆也認識五六年天氣，脾氣興趣愛好多項重合，沒多久就變成好朋友，宋不難需要東西發個消息老闆就給準備得當，有時間還給他弄加急一晚上都不用等。
「話說回來，最近市面上說的那實驗室，我記得不是被弄死很久了麼，咋又出現。」老闆習慣性去廚房看着宋不難熟練地做飯，跟他閒聊。
宋不難把柴火填進已經引燃的灶台中，輕輕搖頭回答說：「麻煩得很呢。說實驗室當年表面上被禁止和清除，實際上早就轉到地下去研究了，這兩年好像有成果，才偷摸摸地把自己暴露一下，估計是做給那些合作的人看的。」
老闆並不是實驗室會接觸的人群之一，宋不難並未跟他說詳細情況，只撿着邊角料同人聊天。老闆聽罷嘖嘖搖頭道：「我那時候知道他們用人做實驗，氣得不行，奈何我這人身無長處，只有給自己添堵的本事。後來聽說被查封開心好久呢，現在只覺得無奈，有本事的永遠有辦法解決困難，哪怕自己做的事不是人事也有願意保的。難受。」
「誰說不是呢。這事出的時候我爸媽嚇壞了，那段時間天天送我上下學，生怕我也被帶去當成試驗品。」他給鍋里倒進去水，決定先把排骨給燉出來。
老闆摩挲着下巴，皺眉回憶自己當時在幹嘛。「我當時，好像剛畢業，正跟家裡鬧矛盾呢，天天住自己租的房子裡混吃等死，有半年沒出過門。」
這是真厲害，宋不難舉起大拇指對他表示讚揚，並說能宅家裡半年不出門是真有耐心。老闆無所謂地擺手，說這都不是事，自己要不是現在有喜歡的事能做，肯定還是天天在家裡貓着不出門。
「那就在家做家庭煮夫唄，嫂子主外你主內。」他打趣的話得到老闆的肯定，鬍子拉碴的男人站在灶台邊上拍胸脯，說自己現在就是主內那個，今晚答應來這裡還是因為老婆也有聚會不回家吃飯。
無意識吃到狗糧的宋不難無辜地看向老闆，質問他為什麼要傷害自己。得意洋洋的人自信甩頭道：「這沒辦法，誰讓我老婆厲害呢。也不是哥催你，三十了，眼看冬天過久三十一了，再不找對象回家，你爸媽得急死。」
躲過家裡親戚的催婚沒躲過朋友的催促，宋不難把鍋蓋蓋上，沖老闆吐舌頭。「不用你催，我有對象的。」
這話叫老闆站直身子，眼神中八卦之火熊熊燃起，搬來凳子就坐他旁邊不再動彈，接連催促他趕緊將自己怎麼速度脫單的事說出來。宋不難故作神秘地呲牙笑，說這事怎麼能隨便就講呢，多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個屁！」老闆怪叫着伸手來晃他，「你趕緊說！跟你哥我還拐彎抹角，惹毛了下次紙火全部漲價，漲百分之五十。」
宋不難聽罷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疑惑道就這麼想聽？老闆點頭，說自己可太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能讓你這個不愛跟人打交道的小伙子喜歡上。「要不是你說過有喜歡的類型，我真會懷疑你小子是喜歡人鬼情未了的那種。」
真不至於，宋不難被這句話打擊的眼皮躊躇，連聲說真不至於。
「我喜歡的類型是那種壯實又高大的，這次也是跟人家看對眼了，剛好又一起幹活，順手就在一起了。」面對宋不難的羞澀，老闆倒是表現出莫名的興奮，伸手大力拍着他肩膀急不可耐地追問那現在是什麼情況。
在聽到宋不難小聲回答說已經同居後，老闆變身為猿猴在旁邊嗷嗚嗷嗚地嚎叫起來，還掏出手機噼里啪啦將這消息給自己老婆發了過去，也不顧當事人就在旁邊坐着，發語音消息大聲地表達着自己的激動心情。
美其名曰這是自己對自己小兄弟解決終身大事的歡喜情緒的表達方式。
「你直說就是想八卦，別給自己找藉口。」宋不難被羞得小臉通紅，聽到手機中傳來女士的笑聲後，更是想自己一腦袋扎進爐灶里。
「害，這是高興。」老闆收起手機，起身去端着水又走回來，臉上的笑意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是一種奇怪的緊張。「兄弟啊，你最近得罪什麼人了？」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專心燒火的宋不難一頭霧水，滿面不解地抬頭看向對方。四目相對的間隙，宋不難餘光看到自己的吧檯旁邊站着個看不清臉的人，老闆慢悠悠往廚房深處退，示意他最好出去看看。
宋不難沒有聽到門口迎賓器的動靜，也沒聽到後門有被打開的聲音，這人難不成是最近都埋伏在店裡？他起身向前邁步，那人卻同步後退，一直同他保持着一米半到兩米的距離。
來人戴着口罩，眼睛被帽檐遮擋根本看不清模樣，衣服造型古怪，宋不難看半天也沒認出來是哪裡跟哪裡的風格混搭。也不說話，就直愣愣站着，手還藏在袖子裡不知有沒有武器。
「有事？」宋不難索性也不再前行，坐下來試圖給對方一種自己沒有惡意的氛圍。來人順着他動作轉動身體，微微偏頭像是在觀察他的行為。
這種人是宋不難最不喜歡面對的，無法理解的安靜與毫無惡意的注視，讓他不能去猜測對方意圖，無法安排下一步自己該做什麼。尤其對方還無聲無息地出現，要麼是經過特殊訓練，要麼就是身懷絕技。
最近見過太多奇怪人類，宋不難後悔自己沒早點把手機抓在手裡，現在只要自己有任何動作，都有可能使得對面突然發難。
兩方對峙，誰先動誰就有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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