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比進來這裡要方便很多。宋不難甚至在裡面找到個布包用以裝資料,等他為原路返回而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時,那鬼魂再度現身,揮舞着蒼白纖細向他指着屋中一個又髒又亂的角落,說這是出口。
由一碰就碎的老舊資料與常年囤積的灰塵組成的小垃圾堆光是靠近時帶起的風就已經讓宋不難感覺呼吸困難,能在這種角落摳個出口的設計者確實是人才。他將口罩戴好,拿來個文件夾去扒拉,不一會還真看到個類似於按鈕的東西。
「這裡出去,是那小孩所在,你倆能匯合了。」鬼魂模仿他的動作蹲在旁邊,臉上再度揚起笑容,宋不難在他眼神中看到了欣慰情緒。他將包背好手按在那按鈕上,再度問鬼魂為什麼要幫助自己。
被猛隼隊伍里去世的人拜託這件事並不能讓他信服,眼下時間不多,饒是對面不說實話他也沒什麼辦法,但至少可以賭一賭。
鬼魂聞言只是笑着,站起身對他做了個特別誇張的致敬動作,一言不發地消散在空間中。
賭輸了。宋不難無語。
出口是個半人高的通道,與爬進來的路況相差無幾,不過沒了岔路選項,一條道爬到黑。
這個通道內能聽到奇怪的響聲,有人走路的腳步聲,也有影影綽綽的說話聲,偶爾還能聽到似乎是在高聲爭辯的動靜。他能分辨出聲音就來自於盡頭,便鉚足勁往那裡爬去。
隨着靠近,說話聲也更清晰,宋不難時不時停下動作去聽內容,很快發現說話的人居然就是辛夷和自己見過的那個隊長。二人似乎在爭論着什麼東西的對錯,辛夷語氣很差聽上去十分生氣。
盡頭處有通風口做遮擋,宋不難沒有急着出去,就靜悄悄趴在裡面從縫隙里觀察情況。
這邊的裝修比那小黑屋看上去正常很多,正常的桌椅板凳和書櫃,資料什麼的整齊排列,還有兩台電腦背靠背擺放着,應該是辦公室一類。
只不過這裡的樓高依舊很低,辛夷一米九加的身高站在裡面仿佛要把天花板都給撐起來。隊長穿着純黑色緊身衣,因為是背對着通風口所以看不清表情,但從現在說話的語氣猜測,肯定不會是開心。
他們面前擺着幾張紙,從打印格式上看應該是人員資料之類,宋不難試圖辨認其中內容,奈何實在是距離太遠。他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聽剛有所緩和的二人又因為一些事吵吵起來。
內容圍繞着猛隼中的「叛徒」展開,隊長表示自己向隊員們隱瞞這個地方的原因是為大家好,而辛夷不服,辛夷覺得這種地方的存在是在侮辱自己和那些死去的隊友。
「所有的任務資料如果都大大方方擺在資料室中,我們還會有好日子?不論上頭到底有沒有叛徒,有些東西從一開始就是不能夠被公開的。你也在猛隼幾十年了,怎麼會覺得我們瞞下來這些事叫心虛。」隊長猛猛拍桌,震的桌上鼠標都蹦躂一下。
辛夷緊皺眉頭,彎着腰同隊長說:「許多任務的真實情況被隱瞞,上頭原始的安排被惡意修改,結果死了那麼多人的結果就是檔案上寫個『無用』作為結束語。那什麼叫做有用?」
從二人的對話中宋不難分析出應當是猛隼上層對地部的成員們都保持着一种放任但監視的態度,每次任務的結果都隱瞞着其他未參加成員,哪怕是死亡原因也都不怎麼說實話。至於這個「無用」的結論,擺明是上層對他們有着屬於自己的安排。
看來猛隼或許從一開始就是實驗室尋找實驗體的目標。宋不難搓搓下巴,發現隊長已經將許多份資料裝進自己口袋裡有要走的趨勢,辛夷想攔卻被擋住。
「我說過,哪怕猛隼出了大問題,咱們幾個至少要團結一致。可現在你既然不信我,那就繼續各干各的互不干涉,至於你當年那支隊伍被出賣的真實情況,自己去找線索吧,我不知道。」
說罷就看隊長很快走遠,腳步聲在出去後戛然而止,宋不難看辛夷站在那裡,臉色陰沉顯然是心情差到極點。這倒是第一次見,他饒有興趣地欣賞着,心想能夠看到對方這情緒激動的樣子也算是此行的收穫之一。
只是可憐那辛夷,說不過自己隊長又沒地去發泄,直愣愣站在原地活像尊塑像。宋不難撓撓頭,故意在管道里製造出點動靜吸引對方注意,等辛夷都握緊拳頭向他所在走來時大力晃動着隔窗,喊了幾聲。
這窗戶是被釘死的,如果是腳對着還能給用力踢開,奈何宋不難爬過來的姿勢就是頭沖外,現在受制於背上的大包沒法轉身。辛夷力氣大,直到是他後說稍微躲開點便伸手握住隔窗縫隙,轟隆一聲給部件扯了下去。
二人四目相對,辛夷臉上浮現出一絲尷尬,宋不難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爬出管道,穩穩落地後好奇地四處打量,問說怎麼找東西找一半人消失了。
「我發現屋頂上有個被打開的洞口,就想着先查看下裡面有什麼,不成想管道很長。你什麼時候跟上來的?」眼神中還有不曾褪下的怒火,但說話聲音卻不帶分毫不良情緒,他貼心地幫宋不難拍打着身上的灰,目光落在男人背後的包上。
宋不難嘿嘿笑着,將自己的包大大方方給他遞進手裡,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驕傲抬手回答道:「發現你不見了我立刻原路模擬動線,也是追隨着你的腳步爬到那管道里的。只不過看你前面走了帶標識那邊,我選擇了另外一邊。這一包就是從那邊的屋子裡拿出來的,算是意外收穫吧。然後又重新爬回管道走了你這邊,還好你在,不然我又得爬回去。」
「那你,有聽到什麼嗎。」辛夷眼神閃爍,對上宋不難那雙明亮眸子後差點將自己剛才的事和盤托出,但對面卻老老實實地搖頭,說自己路上忙着陰暗爬行,沒注意其他動靜。
他甚至分辨不出他是不是在撒謊。漆黑的眸子中滿是無辜的神色,仔細些都能在反光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宋不難一天中大部分眼神都會是這個樣子,饒是嘴裡都將心中小九九說出來的時候眼神都不會變。他便不再糾結,答說沒什麼後就將話題轉移。
宋不難給坡就下,忙不迭將包里一疊又一疊資料掏出來碼放整齊,指着東西說:「這,你們猛隼的老底。從立項到實施到中途受阻記錄得無比清晰。要不說還是你們會呢,這麼重要的東西都往大樓縫隙里一塞,不是親自確定的人根本找不着。我也是命好,誤打誤撞就有秘密。」
辛夷將方才的不愉快拋之腦後,半蹲在地上去翻那堆資料。他沒看到宋不難在自己視線轉移後驟然冰冷的目光投去門外,仿佛是天上的鷹隼鎖定了目標一般。
「這些資料怎麼也在大樓中,按照上頭給的說法應該都已經在更迭中銷毀丟失了才對。」辛夷知道猛隼曾經遭受過一次瀕臨解散的打擊,但所有比自己資歷更老的人都說沒有資料留存。現在看來那些人的話也都摻雜着很大水分。
「這就不知道咯,反正現在這堆東西是我找到並拿出來的,就是我的!你可別想幫着他們拿回去哦!要拿走的話可是要掏錢的。」宋不難露出奸商一般的笑容,甚至搓搓手指加重自己的決心。
搞怪的動作逗樂了辛夷,他點頭說好,並在心裡對所有關於猛隼曾經的信息都畫上問號。他不是不想相信這個養了自己幾十年的地方,而是在經歷過最近的事後,還盲目相信的話自己真的像個傻瓜。
「那這裡面都是什麼東西啊,裝修看着很新的樣子。」宋不難自己去翻那些緊緊關閉的柜子,使出渾身解數都沒能撬動其半分。他吹着自己因為用力而脹痛的指頭,咬牙切齒對設計該柜子的人進行了親切問候。
辛夷將那堆資料裝回背包中,順手將包背在自己肩上,答說這裡是存放上頭每一道命令的地方,那些柜子里的東西是每次任務的真實內容,從被委託到上頭做好決策再到分發至他們手裡的所有細節。
「你哥給的那張紙就是出自於這裡。但很可惜,柜子無法打開,是加密狀態。」他抓住男人泛紅的手指輕輕揉捏幫其緩解疼痛,得到宋不難十分嫌棄的撇嘴。他說自己最討厭背後玩貓膩的東西,手下的命也是命,裝模作樣的。
「行了,不糾結這些破事。」宋不難見他背上了包,大手一揮就向外走,「既然打不開那就下次帶工具來,今天已經有收穫就夠了,咱們再去那機密庫中搜刮些回來,有多少算多少。資料在手裡,饒是猛隼發現但不打算贖回也沒事,點了當柴燒都夠。」
辛夷佩服宋不難的心力,跟在他後面一齊向未知的黑暗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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