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的確是一夜間覆滅的。
那天夜裡的天被烏雲籠罩,濃厚的灰幾乎要將眼前的建築都壓倒在地,許多人穿行在建築之間,或哭喊或尖叫,拼命奔跑想要遠離這是非。但穿着白色黑色衣物的人比他們更快,自四面八方湧向他們,手持利刃面目猙獰,如同從地獄爬出的惡鬼,要將眼前的人類飲血食肉。
有人逃了出去,懷抱寥寥財產,想要靠包裹中的東西讓自己重塑輝煌。奈何世界並未給予他們機會,顧家掌權人,包括掌權人的親信都死在那烏雲之中,屍骨無存。
逃出來的人空有一腔熱血,懷抱自己的想法去尋找曾經接受過顧家恩惠的人的幫助,卻只有被關在門外的份。他們的恨意如同荊棘在雨後瘋長,滅族之仇作為養料,讓他們想要出賣自己的靈魂獲得一線生機。
大霧中走出了黑影,用毫無音調的話語問他們願不願意幫自己一個忙,能夠得到心想事成的報酬。
從地獄爬出的惡鬼們面帶笑意,將他們的仇恨變作火焰,以小小的火苗做引子,點燃了眼前的所有。
「所以,對於其他已經放棄掙扎的顧家人,林墨繪二伯他們所作所為是被整個家族的倖存者默許的。哪怕自己不參與進去,也想他們可以成功。」宋不難坐在書房和小沒打電話,邊說話邊把最近事情的細枝末節寫在本子裡。
二人結合所有已知信息,推導出現在實驗已經進行到了哪一步,併合理對實驗室下一步計劃做出猜測。令二人難受的是:每個猜想的結局都讓人難以接受,全部都是壞事。
「現在能夠確定是林墨繪不會參與進來。她的態度很奇怪,對自己的親人表現得極其厭惡,一點不像曾經還一起生活過的樣子。」宋不難下意識用筆去戳本子上林墨繪的名字,心中充滿不解。
電話那頭的人倒是冷靜,懶洋洋回答說:「感覺很正常。顧家當年可是這城中最大的家族,分支比現在姜家多多了。從家裡老人那邊拿到的有關顧家的消息看,當年掌權的那大爺光老婆就四個,孩子能有六七個足球隊那麼多,雖然林墨繪管那幾個叫伯伯堂哥,也不一定就關係好。」
這倒也是個解釋。宋不難點頭表示自己理解,又將話題轉回實驗室上,說按照的現在的情況推導,實驗室是想借着猛隼被關停後用其中可以被利用的人員去完成他們的實驗,給那些個參與人員改頭換面方便行動,其中不乏各家背叛出去的人,如果成功,一定會讓幾家人都不好過,城裡也會亂套。
小沒說:「是,他們就是想挑起爭鬥,如果再壞一點,就用換皮後的各家叛徒做攪屎棍,去左邊做的事嫁禍給右邊,引得幾家開始爭鬥,自己則坐等勝利到來。不得不說,這算盤打得的確不錯,可以破綻太多,小辮子一抓一個準。」
宋不難咋舌,心中隱約有個讓人很難受的猜想,他對小沒說:「萬一他們想要利用咱們呢?」
"利用?"小沒疑惑。
「現在實驗室內部的爭鬥具體是什麼情況咱們還不太明白,但可以肯定的是,其中一定有一方要更強些。如果咱們是一方用來解決另一方的那把刀呢?既不會破壞其中某些成員的信仰,也不會讓自己被針對。」宋不難說。
電話那頭的人在他所說內容里沉默下去,思考許久後說這不是沒有可能。
「假如,咱們這次在新生醫院的事成了,給那底下一舉搗毀不留復燃的機會,再去顧家老宅的總部的話,成功率有多大。」宋不難在紙上寫寫畫畫,提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小沒咋舌答道:「不好說。要那些人真拿咱們當掃除自身蛀蟲的槍,從新生醫院出來的功夫,他們應該就找好下個據點成功轉移了。到時候咱們撲去老宅,只會是些毫無用處的剩飯。」
這下是二人一起沉默,幾乎同時嘆息出聲,無奈又無語。宋不難喝光杯子裡最後一口水,煩躁地揮手把桌子上紙張統統扒亂,說不想了不想了,遇事不決睡大覺,再有問題也等睡飽了再討論。
對面倒是無所謂地表示自己橫豎睡不着,本來打算遊戲之夜的,還問宋不難要不要一起。擰脖子緩解酸痛的人直接拒絕,說現在的他終於有了困意,所以絕對不會浪費時間在遊戲上。順便勸說小朋友也要早早睡覺,不然長不高。
「哈!」小沒爆笑出聲,「你好意思說我長不高?別忘了我才二十歲,老話講二十三,竄一竄。倒是你,一天天早睡早起養生的不得了,結果呢,只有一米七哦~」
「放屁!我一七五!完美的一七五!」被戳中痛腳的宋不難瞬間困意消失殺心四起,想要咆哮又礙於旁邊臥室還有人睡覺只能壓着嗓子發泄怒火,咬牙切齒的聲音讓小沒笑得更大聲,氣得他果斷結束通話。
從桌子邊抓起一個布娃娃,宋不難想象着這就是小沒的腦袋,對其進行起慘無人道地蹂躪。
辛夷醒時第一時間發現身邊沒人,連床鋪都是涼的。他輕手輕腳站起身往外看,旁邊的書房燈亮着,能看到宋不難就坐在裡面。
男人戴着耳機,語速飛快地邊說邊寫,表情豐富仿佛是在與電話那頭的人面對面談論事情。說到一些事情時還會露出糾結的鬼臉,齜牙咧嘴來發泄自己的不滿。
搖頭晃腦的人是那麼鮮活,將濃郁的生命力展現在他眼前,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近,那麼近。宋不難在他眼中究竟是什麼樣呢?辛夷在心中問自己。
有聲音說:是點燃月亮的火,是吹過平原的黃沙,也是被調配出的雞尾酒,還帶着濃郁煙火氣。將他關在被釘死的棺材中,無法也不願逃離。
比起注意對方的奇怪之處,倒不如讓自己也去切身體會為什麼能出現這種奇怪。他曾問過隊長和老大,什麼樣的家庭與生活環境會滋養出宋不難這種類型的人類,他們二人沒有回答,只是笑着搖頭,輕聲說自己也不知道。
直到現在他也不明白,看不出來,猜不真切。
打電話的人在掛斷後又手舞足蹈地發泄,甩頭時發現了他的存在。四目相對的一瞬,宋不難尷尬地收起動作,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縫隙,樂呵呵問是不是被自己吵醒了。
他很誠實地說不是,但顯然對方不這麼認為,也不管桌上腳下散落的紙張就來到他面前,認真地說馬上就睡。
然而外面天已經要亮了,東方泛起魚肚白,從窗戶里能看到街道上升起的朵朵白霧。仔細聽還能聽到隱約的叫賣聲。
辛夷抓着宋不難的手,說我們去吃個早飯再繼續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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