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構造比起邙山中的建築要合理得多。
由互相連接的數個隔間組成的群落仿佛是迷宮,但不論房間大小都貼有標識供人辨認,甚至有屋內內容相連但距離稍遠些的房間之間有地標指路,不同色不同粗細的貼紙代表着不同的用途。
二人在遭遇那一位的埋伏後再沒遇到過對方的人,在地下樓層間幾乎是隨意穿梭着。宋不難甚至將武器收在腰側專心查看這裡的情況,表現得毫不緊張。
「看來水蘇賭對了。」他們走了不少彎路後終於來到被稱為手術室的房間前。這裡是所有隔間之中最大的一個,特製大門半掩着,裡面漆黑一片看不真切。宋不難嘀咕的內容辛夷聽得真切,悄聲問說水蘇賭了什麼。
宋不難從口袋中掏出個閃光彈來示意他後退,大力順門縫投擲進去後拉着他躲去拐角處,解釋說水蘇分析這裡肯定已經被廢棄,咱們就是找到了地下建築也不一定能有收穫,他們肯定將重心徹底轉移去了老宅那裡。而現在的這裡就是為咱們設置好的一個籠子,上鈎了來檢查只是浪費時間。所以他倆商量後決定由水蘇和小沒同其他幾人順着內奸的指引走,而他倆就負責當這個浪費時間的冤大頭。
辛夷點頭,旁邊有強光閃過,手術室中有清晰痛呼聲傳出。宋不難反應迅速,握緊武器閃身衝去,辛夷緊隨其後,進門就看到宋不難已經同裡面的人打在一起。
是個改造人,穿着大一號的病號服,行動遲緩並不似以前所遇到的那樣。辛夷看得真切,對方是個小孩。營養不良導致頭髮枯黃,整個人臉色發青,身體如同一把乾柴,比宋不難都要纖細。
他一直在防禦,原本不斷攻擊的宋不難也發現這情況,攻擊的速度與力量都降下去許多。二人從手術室中間病床處一路退到拐角,宋不難以機器、推車與自己形成三角遮擋,使得小孩退無可退。
辛夷趕上前去變最後一道防線,他從小孩被凌亂髮絲遮擋的眼睛中看到了其他人眼中不曾見到過的恐懼與膽怯。而讓他覺得恐怖的一幕,是小孩的嘴被縫了起來,黑色線繩隨意地穿過皮肉將兩片嘴唇緊緊捆住,乾涸在周遭的血液都還是深紅色。
他被縫住嘴的時間不長。辛夷下意識想要拉住宋不難,卻看到對方向小孩伸出手,說不想死就跟他走。
這是個合情合理但讓他想不到的情況。辛夷看向表情遊刃有餘的宋不難,第一時間將眼神投去小孩那邊想要知道對方的答案。
幾乎是皮包骨的小孩縮在角落,枯瘦的身體在看到宋不難的手時開始劇烈顫抖,臉部肌肉動作着顯然是想要張嘴。黑色線猛然繃直,拉扯的唇肉再度裂開,鮮血洶湧的樣子十分可怖。
宋不難欺身上前,用自己手掌將小孩的下巴連帶嘴唇都給捂住。「現在只需拆線你就能恢復,崩開了就沒救了!」宋不難幾乎是在低吼,靠在他懷裡的小孩掙扎幾下後不再動作,只低下頭將整個自己都貼在宋不難身上。
小孩昏了過去,嘴巴上的傷口還在流血,被沾染半身的宋不難鬆了一口氣也跌坐在地,長吁短嘆地說這畫面能夠排到自己夢境恐怖畫面的前三。
「你太冒險了。」辛夷不悅地斜睨他一眼後去檢查小孩的狀態,得到宋不難標誌性嘿嘿嘿的憨笑聲,並收穫一大段欲蓋彌彰的解釋。內容總結下來就是他直覺在說這個小孩不是壞人。
「直覺不是冒險的理由,下次再有這種事把你的想法告訴我,我來。」辛夷說。
你這幅樣子能做這事?宋不難不接茬,只敷衍點頭表示可以。他示意辛夷將小孩抱起來放去那還能用的手術台上,自己要給他把嘴上的線繩拿掉。
見宋不難真的舉起剪刀,辛夷拉住他的手說這種事不能隨意,如果感染了那這孩子一定會死。
「那些人給他縫上的時候可沒有考慮過這些。如果現在不給他拿下來上藥,等咱們帶着他出去再弄,只會更麻煩。我心裡有數,你別擔心,在周圍找找紗布和繃帶,很快就好。」宋不難說得堅定,辛夷無法再反駁只得接受。
實驗室的人撤退時並未帶走零碎東西,他很快在手術台周圍找到所需材料,抬頭看,宋不難已經開始給孩子拆線。整根線拽出來是不可能的,宋不難將每根露在外面的都剪斷,用鑷子小心翼翼將每一根短線抽出。每抽一根都能清晰看到孩子在顫抖。
「他有被實驗過的痕跡,大部分傷痕集中在上半身,尤其是腹部。被留在這裡應當是實驗室的人拋棄了他,要麼是實驗不成功,要麼是根本沒用。咱們先去找出口,找到後再回來帶着他一起吧。」宋不難兩手是血,熟稔地為小孩上藥並包裹住傷口,還將自己的外套給蓋上。
「會被帶走麼?」辛夷不願宋不難着涼,不由分說將自己的衣服遞過去。好在宋不難也不客氣,穿上後環顧周圍面露難色道:「不能確定。現在還不能確定到底有多少被留下的試驗品,將他放在這裡,只能是下策,奈何沒有其他辦法。如果帶上他,遇到任何危險都會威脅到你我的安全。」
雖不忍心這孩子再受傷害,可眼下情況不明,他倆沒法面面俱到。辛夷只得同宋不難先行離開,二人給該手術室的門上做好標記,並將門關起,許願這孩子能撐到他倆找到出口來帶他走。
被設計成迷宮的地方比建築藍圖所示要大上許多,二人順着各色指引在其中兜兜轉轉許久都沒能看到一個類似於出口的地方。宋不難體力告急,隨便找了個地方癱坐下去,掏出水大口飲下。
「這些孫子。」男人以十分惡意的語氣罵着,「把找地方設計的這麼變態,也不怕自己人在裡面迷死。啊,抓住這個設計師一定要打一頓,我以後再也不說迷宮好玩了……」辛夷看得出他確實是累了,圓臉整個被汗水打濕,頭髮都扁塌下去緊貼皮膚,十分狼狽。
「應當是我們的思考方向不對。從習慣方向思考,他們為了方便行動,一定會將出口設置在不顯眼但常見的地方,加上普通出口一般只有核心成員出入,定然要比運送實驗用人的位置更私密些。剛才翻找過的幾間辦公室類型地方里,可能需要再去仔細搜索一番。」辛夷坐在宋不難旁邊幫其揉肩放鬆,提出的看法得到認可。
有道理。宋不難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用來驅散疲累,在辛夷拖拽下站起身,他需要休息,而現在最快可以休息的方式就是趕緊找到出口,抓着那可憐小孩一起出去,美美睡一覺後去顧家老宅里探險。
「走吧!」宋不難為自己鼓勁兒,然後抓着辛夷的胳膊慢悠悠跟在後面,一點不像是剛出門時那般有精神頭。辛夷將二人的裝備都一起背上,只給宋不難留下武器與食物,要他自己補充體力。
經過這麼些圈子的尋覓,基本能確定在實驗室撤離時並未留下幾個人來給他們添堵,除過入口處那位,就剩那個被丟棄的小孩。
宋不難坐在沙發上看辛夷翻找可疑按鈕的身影,掏出手機再三確認沒有信號,遺憾放棄想跟大家溝通情況的想法,感嘆道自己有點後悔沒去跟水蘇他們一隊。
「估摸着他們現在都到顧家裡面了呢。」他嘟囔着。
評論 0 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