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家正式吃東西,對於辛夷來說還是第一次,魚貫而入的人手中端着各色食材,放在他們面前的大桌上,正當中的鴛鴦大鍋咕嘟咕嘟沸騰着兩種湯底,滿屋子都是火鍋料的香氣。然而吃飯的只有他們四人,夢叔走過路過時不時嘗嘗湯底的鹹淡,等到味道完美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四人坐在大桌前,宋不難跟小沒因為誰來吃最後一根紅糖糍粑再度掐架,水蘇冷靜地往鍋里放肉,辛夷負責看着兩個人別把桌子給掀翻。
「讓夢叔再做不就可以,再掐下去肉都老到不能吃了。」鍋中翻滾的紅肉漸漸變白,水蘇手疾眼快已經撈起大塊放進自己碗裡,用眼神示意辛夷也快點動手,並順口去勸慰兩個頭髮都再度揉亂的小狗。
「好!我數一二三,一起放手!」宋不難叫到。小沒哼着表示可以,只等三的字音結束,飛快鬆開手來到桌前。然而原本擺有最後一根糍粑的盤子已然不見,取而代之是一盤青菜。小沒垮起個臉,指着青菜尖叫這是什麼鬼東西!
宋不難倒是表現得淡然,夾起肉笑呵呵地說:「你沒看到,夢叔剛才進來端着盤子走了,所以我才喊放手的。」男人笑得真誠,得到對方一記菜葉攻擊。
是在猛隼吃飯時少有的氛圍,辛夷很享受眼前的景色,並覺得這家的火鍋做的味道是真好。他撈出紅湯中沉底的鴨血,正要放進自己蘸料中,就感覺到旁邊傳來一陣不可忽視的視線。宋不難眨巴着大眼睛,說能不能給他分小小的一塊嘗嘗。
一整塊給你都可以啊。辛夷不理解,伸手就把鴨血遞過去,就看宋不難嘿嘿嘿地笑得可愛,解釋說自己沒吃過辣鍋,每次都會被各種阻撓,但今天從你這裡要,應該不會得到拒絕。
「所以,是因為什麼被拒絕呢?」辛夷抓住話中的關鍵,詢問過後是宋不難用來逃避問題才會做的怪表情。還是小沒接茬,在旁邊幸災樂禍地說:「還不是因為他從小到大都是傷員,吃辣椒會胃疼但嘴饞,所以不險哥就明令禁止他吃這些東西。豆瓣醬都不行。」
聞言,辛夷收回筷子,說自己拒絕這個分給他鴨血的提議。宋不難聽罷在旁邊哼哼唧唧很是不服氣,晃來晃去地撒嬌說給他夾指甲蓋那麼大一塊就好,他就嘗一口絕不多吃。
「你想被宋不險大哥追着揍二里地嘛?」小沒跟個鬼似的幽幽出聲提醒,成功阻止因為看到撒嬌而心軟真打算給夾一小塊的辛夷的動作。
就看旁邊的人氣成包子臉,沖小沒吐舌頭表示不滿,說等會給鍋里全煮上菠菜,必須給你塞嘴裡。青菜厭惡者小沒輕蔑瞥他一眼,從辣鍋中撈出一大塊肉,當着宋不難大快朵頤,還說沒關係,辣鍋煮的青菜是好吃的。
這就是朋友之間會有的氛圍麼。辛夷吃掉那塊已經涼透的鴨血,從心底感覺到自己在開心,而且是曾經從未有過的開心感覺。真好啊,他被吐槽很久那份因為生活而缺失的人生情感體驗,在此刻終於有了最真切的感受。
愣神間,他的碗中忽而多出一大塊肉,抬眼看,是還在跟小沒嗆聲的宋不難夾來的。男人都沒有給他這邊分來眼神,但夾着肉的手準確無誤將食物投送到他碗中,但是是辣鍋的肉。視線掃過水蘇,對方正在憋笑,見他看向自己,便露出個「你能猜到吧」的表情,用眼神示意宋不難那偷偷摸摸收回沾有辣油筷子的手。
明修棧道這條倒是玩得很溜。辛夷也被這人不合乎常理的思維模式逗笑,他不願意讓宋不難如願,奪下那筷子,仔細用紙巾擦乾淨,確保沒有一絲辣油存在才給塞回手中。
他就得到了宋不難飽含嗔怪與責備的白眼,同時他碗裡又多出幾塊從清湯中撈出的薑片,小男友惡狠狠呲牙表達不滿,叫他只覺得可愛又好笑,絲毫感覺不到是小沒吐槽的面目猙獰。
「等你養好了身體就給你嘗,從今天開始我跟你一起吃清湯好不好?」辛夷都不敢相信這句話是從自己嘴裡說出來的。
小沒在一旁喲喲喲地抒發自己此時的感情,水蘇接過夢叔端來的新糖油糍粑,夾了塊手疾眼快塞進小沒嘴裡,說別神經了快吃飯。嚼着心愛的食物的小沒,含糊咋舌說擱去年這時候,他根本不能想象此時此刻會有這種場景。
「我那又沒腦子又憨還傻的便宜哥哥宋不難同志,來,同朕碰杯乾了這口汽水,慶祝你終於在而立之年脫了單。」小沒站起身耍寶,宋不難也配合地高舉着杯子站直身體,二人認真又鄭重地碰杯,模仿着酒桌上那些人的動作將汽水一飲而盡。
水蘇倒是正常,只是用自己的杯子輕輕同辛夷杯子相撞,微笑着溫柔地說恭喜。辛夷回禮道謝,在看向身邊宋不難時有一瞬間失神。
何止是小沒沒想到,就連他自己在幾個月前也沒想到會因為執行任務而碰到明明跟他完全沒有相似地方,卻如同冬日裡的太陽般耀眼奪目還給予自己溫暖的人。他帶自己體驗到了許許多多前幾十年不曾有過的情感,甚至讓他感覺到了家的存在。
他是個能夠保證自己永遠愛着對方的人,哪怕說出來會讓聽者覺得虛偽。或許曾經失敗的戀情就是為了遇到對的人做鋪墊,也是因為前面的事讓他更懂得如何與戀人相處,可從他們一起生活的這些日子看,宋不難才是那個更為成熟的。
對方毫不費力地就琢磨透自己這人對事物的喜愛與厭惡,通過一頓早餐知道他的口味如何,往後的食物中總有他會喜歡的東西,連他喜歡的顏色都精準捕捉,選擇的東西都與他的性格有關係。
自己被照顧的很好。宋不難甚至願意給自己沒有一絲深沉顏色的家裡買來很多深冷色系的用品,為他在書房中開闢出個屬於他的可以辦公的地方,連冰箱門上的照片,都突然間擁有了他的存在。
不知何時拍到的二人合照用桃心娃娃冰箱貼固定在最顯眼地方,照片裡他不知在看宋不難身上的那裡,而拍照的宋不難,對着鏡頭笑得燦爛,手還卡在個奇妙角度,看上去正好是在捏他的腦袋。
他真的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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