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突然劇烈晃動,像被什麼東西撞擊了一般。
我還未反應過來,整個車身已經傾斜,隨後重重地翻到路邊的溝里。
頭部撞在車廂壁上,一陣劇痛襲來,眼前發黑。
「該死!」我咬牙忍痛,摸了摸額頭,指尖沾上了溫熱的血跡。
掙扎着爬出車廂,衣裙已經沾滿泥土和草屑,狼狽不堪。
外面傳來一陣喧譁,幾個路人圍在不遠處指指點點。
「快看,有人落難了!」
「那是個姑娘家啊,可憐見的。」
「這年頭,女子獨自出門太危險了。」
我抬頭望去,只見一群衣着華貴的公子哥正騎馬經過,他們的馬匹神駿非凡,顯然來自富貴之家。
為首的是個俊美非凡的青年,一襲湖藍色錦袍,氣質清雅卻不失威嚴。
他翻身下馬的動作行雲流水,向我走來時,步伐沉穩有力。
「姑娘,你沒事吧?」他溫和地問道,伸手要扶我。
我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手緊緊攥着衣角。
經歷了季寒舟的背叛,我對所有男人都失去了信任,尤其是這種看起來風度翩翩的公子哥。
那青年似乎察覺到我的戒備,收回了手,微微一笑。
「在下慕容煥,冒昧問一句,姑娘這是要去哪裡?」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回答:「南…南漳。」
「南漳?」慕容煥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恢復平靜,「真是巧了,我們也正要去那裡。姑娘若不嫌棄,不如與我們同行如何?」
我心中警鈴大作,這麼巧?會不會是季家派來的人?
「姑娘為何獨自前往南漳?」他又問。
我咬了咬唇,沒有回答。
「失禮了,」慕容煥微微頷首,「是我多問了。」
他身後的隨從已經檢查了我的馬車,搖頭道:「公子,車軸斷了,無法修復。」
我心一沉,這下真是進退兩難了。
看出我的猶豫,慕容煥笑道:「姑娘若是不放心,大可以和我們保持距離。只是這荒郊野外的,孤身一人恐怕不安全。」
我環顧四周,荒山野嶺,前不着村後不着店。
「我可以付錢僱傭你們護送,」我硬着頭皮說,「到了南漳,一分錢都不會少。」
慕容煥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
「姑娘真是有趣,」他搖頭,「慕容煥雖算不上什麼大善人,但也不至於見死不救,更不會趁人之危。」
我臉上一熱,卻仍不肯輕易相信。
「那我就當是承姑娘的情了,」他不等我回答,轉身吩咐隨從,「去,把我的備用馬牽來。」
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被牽到我面前。
「姑娘可會騎馬?」慕容煥問。
我點點頭,在沈府時,我經常跟着父親去郊外騎馬。
「那就好,」他做了個請的手勢,「姑娘請。」
我小心翼翼地上了馬,與他們保持着一段安全距離。
就這樣,我跟着慕容煥一行人踏上了南下的路。
一路上,慕容煥彬彬有禮,從不逾矩,倒是讓我稍稍放下戒心。
他博學多才,談吐不凡,對詩詞歌賦頗有研究。
有一次休息時,他隨手摺了一枝野花,吟道:「野花遍地香,采之何所用?贈君一枝春,留作別時念。」
我不禁莞爾,這人倒是風雅。
「慕容公子好雅興,」我忍不住回了一句,「只是這野花雖美,終究是無根之物,轉眼便會凋零。」
慕容煥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笑道:「姑娘說得極是。只是人生苦短,美好之物,即便轉瞬即逝,也值得珍惜,不是嗎?」
我沉默不語,想起了季寒舟,那段美好的感情,如今想來,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三天後,我們終於到達南漳。
慕容煥要送我到姑母家,我婉拒了。
「多謝公子一路相護,」我真誠地說,「但接下來的路,我想自己走。」
慕容煥深深看了我一眼,笑道:「也好。不過姑娘若有什麼需要幫助的,隨時可以來慕容府找我。」
我點點頭,轉身離去,心中卻想着,此生怕是不會再見了。
按照二叔給的地址,我找到了姑母家,卻發現是一間普通的琴行,門面不大,卻收拾得乾淨整潔。
「你說你是沈知意?沈長風的侄女?」姑母——也就是李氏,皺着眉頭打量我。
她約莫四十出頭,面容清秀,眉宇間透着精明幹練。
我點點頭,從懷中掏出二叔給我的信,「二叔讓我來投奔您。」
李氏接過信,快速瀏覽完畢,嘆了口氣。
「你二嬸又在胡說八道了,什麼南方首富家的小姐,我不過是開個小琴行糊口罷了。」
我心一沉,看來二叔給我描繪的美好前景只是安慰我的謊言。
「不過既然你來了,就留下吧。」李氏看了看我,「我這裡正好缺個人教琴,你會嗎?」
我苦笑,從小到大,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場。
「會一些。」我輕聲回答。
「那就好,」李氏點點頭,「從今天起,你就是琴行的教習先生了。」
我望着這間簡陋的琴行,心中五味雜陳。
曾經的沈家大小姐,如今淪落到在小小琴行教琴為生。
命運真是諷刺。
但至少,我逃離了京城那個是非之地,可以重新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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