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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冷宮門前，我最後一次去看林若雪。她穿着粗布囚衣，卸去了所有華麗的妝容，形容枯槁，眼神空洞。
「是你，對不對？」她看着我，突然笑了，笑聲悽厲，「沈微瀾，你好狠的心計！」
我平靜地看着她：「娘娘，成王敗寇，自古如此。你若不先起歹心，又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哈哈哈哈！」她大笑，「我輸了！我輸給了你這個罪臣之女！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我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離開。陽光刺眼，我卻覺得渾身冰冷。
這場勝利，代價是沉重的。我手上，沾染了太多的算計和鮮血。那個曾經只想活下去、只想為父伸冤的沈微瀾，已經面目全非。
而燕語，在這場風波中，因為「及時發現陰謀」，被我保了下來，還提升了在尚服局的地位。但我們之間，那道無形的裂痕，卻再也無法彌合。她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敬畏，卻再也沒有了當初的親密和信任。
琉璃易碎，人心難測。在這深宮裡，情誼，是最奢侈的東西。
終章：深宮寂寥
林家倒台，淑妃被廢，後宮之中，再無人能與我抗衡。皇后依舊纏綿病榻，形同虛設。我以慧妃之位，執掌六宮鳳印，權勢達到了頂峰。
蕭景淵對我，似乎更加倚重，也更加……複雜。他有時會長時間地凝視我，眼神里有欣賞，有依賴，也有我看不懂的忌憚和疏離。
我知道，他或許已經猜到了林家倒台背後我的影子。但他沒有說破。帝王需要一把鋒利的刀，但也時刻提防着刀會不會反噬自身。
爹爹的案子，終於得以平反。沉冤昭雪的那一天，我獨自一人在清芷閣，焚香祭拜。淚水無聲滑落，心中卻空蕩蕩的，沒有想象中的喜悅。為了這一天，我付出了太多，失去了太多。那個曾經純真良善的自己，早已被這深宮的黑暗吞噬。
我將家族僅存的遠親接回京城，妥善安置，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愿。
後宮的生活，變得平靜，甚至有些……寂寞。再也沒有了劍拔弩張的爭鬥，再也沒有了步步驚心的算計。只剩下日復一日的宮務，和面對君王時，那份永遠無法卸下的偽裝。
幾年後，皇后病逝。按照祖制和我的功績，我理應被冊封為后。朝臣們紛紛上表，蕭景淵卻遲遲沒有表態。
我知道，他在猶豫，在權衡。他或許欣賞我的才能，依賴我的輔佐，但他對我，始終存着一份戒心。他害怕我成為第二個林家，害怕外戚專權。
我沒有去爭，也沒有去求。經歷了這麼多，我對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已經沒有了最初的執念。權力是毒藥，也是枷鎖。我已經得到了我想要的——家族的清白，自保的能力。這就夠了。
最終，蕭景淵沒有立我為後，而是選擇了一位家世普通、性情溫順的嬪妃，冊封為繼後。我知道，這是他權衡利弊後的結果。他需要一個沒有威脅的皇后，來平衡我的勢力。
我坦然接受了這個結果。依舊以慧貴妃的身份，協理六宮。只是，我與他之間，那層本就稀薄的溫情，似乎也隨着這次「選擇」，徹底消散了。我們更像是合作默契的夥伴，維持着朝堂和後宮的平衡。
清芷閣的藥香依舊，只是我的心，卻像是被冰封了一般，再難感受到暖意。偶爾，我會想起剛入宮時的自己，想起那個天真爛漫的燕語，想起那些在掖庭互相扶持的日夜。恍如隔世。
深宮歲月漫長，紅牆之內，鎖住的不僅僅是身體，還有人心。我贏得了權力，贏得了生存，卻輸掉了最初的自己。
窗外，梨花又開了，潔白如雪。我伸出手，接住一片飄落的花瓣，它在我掌心，冰冷，脆弱，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碎裂。
就像這琉璃般的人生，絢爛，卻也易碎。
而我，沈微瀾，這深宮中的一縷微瀾，終究掀起了滔天巨浪，卻也將自己，永遠困在了這無邊無際的深海里，寂寥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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