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這一日,我精心打扮了一番。選了一身湖水藍的廣袖宮裝,裙擺上繡着暗紋的蓮花,既不張揚,也不失貴氣。髮髻梳得簡單,只簪了一支白玉簪,配上同色的耳墜,顯得清雅脫俗。
鏡中的少女,眉眼如畫,氣質沉靜,與前世那個惶惶不可終日的廢妃判若兩人。
青竹在一旁看得有些痴了:「小姐,您今日真美。
我微微一笑,拿起妝檯上的一枚小巧的香囊,別在腰間。 這是我自己調配的,裡面加了幾味特殊的藥材,有凝神靜氣之效,關鍵時刻,或許能派上用場。
到了時辰,與父親、劉氏和沈玲一同乘車入宮。 馬車裡氣氛有些微妙。 劉氏和沈玲都精心打扮過,尤其是沈玲,一身桃粉色衣裙,珠翠滿頭,顯得嬌俏可人,卻也透着幾分急切和刻意。
她頻頻看向我,眼神中帶着挑釁和算計。我知道,她憋着勁兒要在宮宴上給我難堪。
我只做未見,閉目養神。
宮宴設在御花園的暢音閣。 等我們到達時,裡面已經坐了不少王公貴族、文武大臣及其家眷。 絲竹管弦之聲不絕於耳,衣香鬢影,觥籌交錯,一派歌舞昇平的景象。
找到沈家的席位落座,立刻就有不少相熟或不相熟的夫人小姐前來寒暄,大多是衝着我未來靖王妃的身份來的。
我一一應付着,言笑晏晏,舉止得體,挑不出半點錯處。
沈玲坐在我身旁,看着我成為眾人焦點,銀牙暗咬,臉上卻依舊保持着甜美的笑容,時不時插上幾句,顯示她與我的姐妹情深。
趙衍也來了,坐在皇子席位上,不時朝我這邊看來,眼神溫和。 但我知道,那溫和的面具下,藏着的是一顆冰冷算計的心。
宴會進行到一半,酒過三巡,歌舞漸歇。 皇后娘娘含笑開口:「聽聞沈大學士的千金沈薇小姐,不僅貌美賢淑,更是才情出眾。 今日恰逢其會,不知沈小姐可否讓我們一睹風采?」
來了。
前世,就是這個時候,沈玲在一旁攛掇,說我新得了一首好詞,定能驚艷四座。我當時不疑有他,便將前幾日偶得的一句「人比黃花瘦」念了出來。誰知,這句詞早就被沈玲安排的人傳了出去,甚至添油加醋,說是我思念靖王,形容憔悴。結果引得哄堂大笑,讓我顏面盡失,也被冠上了「輕浮」的名聲。
這次,我豈能再讓她如願?
不等沈玲開口,我便起身,落落大方地走到場中,向皇后和在座眾人福了一禮:「皇后娘娘謬讚,臣女愧不敢當。 論才情,京中貴女臥虎藏龍,臣女不過是略通文墨,不敢獻醜。
我的謙遜和從容,引來不少讚許的目光。
皇后笑了笑:「沈小姐不必過謙。 今日是喜宴,無需拘束,隨意便好。
這時,沈玲果然按捺不住,站起身來,嬌聲道:「皇后娘娘,姐姐不是不會,她是太謙虛了!前幾日姐姐還做了一首詠菊的詞,玲兒聽了,覺得極好呢!」
她看向我,眼中帶着算計:「姐姐,你就念給大家聽聽嘛,也讓大家知道姐姐的才華!」
場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趙衍也饒有興致地看着我,似乎想看看我會如何應對。
我心中冷笑,面上卻露出幾分驚訝和羞澀:「妹妹記錯了吧?我何時做了詠菊的詞?近來天氣反覆,我偶感風寒,精神不濟,實在沒有作詞的心情。」
我直接否認,讓沈玲措手不及。
「怎麼會!姐姐明明……」沈玲急了,脫口而出,「就是那句『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啊!姐姐忘了?」
話一出口,她就意識到自己失言了。這句詞本該是由我「不小心」說出來,再由她安排的人「恰好」聽過,如今卻被她自己直接抖了出來。
場中頓時安靜下來,不少人看向沈玲的目光帶上了探究和玩味。 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怎會知道如此…… 嗯,頗具爭議的閨怨詞
劉氏臉色一白,暗暗掐了沈玲一把。
沈玲也慌了神,臉頰漲得通紅,支支吾吾道:「我…… 我也是聽旁人說的……」
「哦?聽誰說的?」我故作好奇地追問,「妹妹是從何處聽來這句詞的?我竟不知自己何時成了這般有名的『才女』。」
我步步緊逼,語氣溫和,卻字字誅心。
沈玲被我問得啞口無言,求助似的看向劉氏和趙衍。
劉氏乾咳一聲,想要打圓場:「小孩子家家的,胡言亂語,讓大家見笑了。」
我卻不打算就此放過:「母親說的是。 妹妹年紀小,容易輕信謠言。 只是不知這謠言從何而起?這句詞雖有些意境,卻略顯哀婉,若是被人誤會是女兒所作,豈不是憑白污了女兒和靖王殿下的名聲?」
我故意提起趙衍,將事情上升到皇家顏面。
趙衍果然微微蹙眉,看了沈玲一眼,目光中帶着一絲不悅。
沈玲嚇得渾身一顫,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場中氣氛變得有些微妙。眾人看向沈玲的眼神,已經從剛才的玩味變成了鄙夷和懷疑。
我見好就收,對着皇后福身:「請皇后娘娘恕罪,是臣女管教妹妹無方,擾了娘娘的雅興。」
皇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掃過臉色煞白的沈玲,最終擺了擺手:「無妨。小女兒家的玩笑罷了。沈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她頓了頓,又道:「不過,今日是喜宴,總要有些助興的節目。既然沈小姐不願作詞,不如撫琴一曲如何?本宮聽聞沈小姐琴藝也是極好的。」
這是給了我一個台階,也是一個重新展示自己的機會。
「臣女遵命。」我再次行禮,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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