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我將自己關在芷蘭苑,專心致志地研究劉管事送來的那三摞賬本。
這些賬本做得十分「乾淨」,乍一看,每筆收支都有記錄,各項開銷也都合情合理。 溫泉莊子和城南鋪面連年虧損,似乎真的是因為經營不善。
但我知道,這絕不可能。 母親留下的產業,地段和資源都是上乘,怎麼可能一直虧損?這其中定有貓膩。
青竹在一旁替我磨墨,看着我緊鎖的眉頭,擔憂道:「小姐,這些賬本會不會是假的?」
「真假摻半,才最難分辨。 」我放下手中的一本賬冊,揉了揉發脹的額角,「劉管事是個老油條,賬面上肯定下過功夫。 想找出破綻,不容易。
我拿起另一本賬冊,快速翻閱着。 這本記錄的是溫泉莊子的收支。 我注意到,每年最大的一筆開銷,都用在了「修繕」和「添置」上。 什麼修葺泉眼、加固圍牆、更換家具、採買擺設…… 名目繁多,金額巨大。
「青竹,」我指着賬本上的幾處,「你記下這幾個日期,去外面打聽一下,去年這幾個時候,京郊可有發生什麼大的天災,比如暴雨、地震之類的?」
「是,小姐。 」青竹應聲去了。
我又拿起鋪面的賬本。 鋪面虧損的原因主要是「貨品滯銷」和「人工成本過高」。
我看着那長長的人工名單,上面列着掌柜、夥計、賬房等十幾個人的名字和月錢。
「去查查,這名單上的幾個人,現在是否還在鋪子裡當差?尤其是這個叫『王五』的夥計,我記得母親在時,鋪子裡似乎沒有這個人。 」我點了點其中一個名字。
青竹再次領命而去。
等待消息的這兩天,我也沒閒着。 我讓府里的採買嬤嬤替我購入了一批上好的藥材,藉口是調理身體。 實際上,這些藥材另有他用。
兩日後,青竹帶回了消息。
「小姐,都打聽清楚了。 去年您說的那幾個日期,京城風調雨順,根本沒有什麼天災。 而且……」青竹湊近,壓低聲音,「奴婢還打聽到,那個溫泉莊子,去年夏天的時候,靖王殿下和…… 二小姐,還在那裡小住過幾日,說是避暑。
我的心猛地一沉。 趙衍和沈玲?在我的莊子裡避暑?用着我的錢?
好,真是好的很!
「鋪子的事呢?」我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問道。
「那個叫王五的夥計,鋪子裡的老人都說沒見過。 還有名單上的好幾個人,也都查無此人。 掌柜的說,鋪子裡加上他,一共就五個夥計,根本沒那麼多人!」
果然如此!虛報修繕費用,安插虛假人名冒領工錢,甚至還將我的莊子當作他們私會的場所!劉管事,或者說他背後的劉氏和沈玲,真是膽大包天!
「證據呢?」我問道。 光是打聽來的消息還不夠,我需要確鑿的證據。
「奴婢找了幾個當年在莊子和鋪面當差,後來被劉管事辭退的老人。他們願意作證,也保留了一些當時的物件和零散記錄,雖然不全,但也能證明一些事情。」青竹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布包,裡面是幾張泛黃的紙片和一兩件舊物。
我接過布包,仔細看了看。雖然不構成直接證據,但足以引起懷疑,讓父親介入調查。
「很好。」我點了點頭,「青竹,你做得很好。」
時機差不多了。該去找父親談談了。
我將那些賬本重新整理好,又把青竹找來的「證據」小心收起。然後,我換了一身素淨的衣服,帶着青竹,往父親的書房走去。
書房裡,沈學士正在批閱公文。見我進來,他放下筆,有些意外:「薇兒?怎麼這個時辰過來了?可用過午膳了?」
「用過了。」我走到書案前,將那幾本做了標記的賬本輕輕放在他面前,「父親,女兒這幾日看了看母親留下的產業賬目,有些地方,女兒愚鈍,實在看不明白,想請父親指點一二。」
沈學士拿起一本賬冊,翻了幾頁,眉頭微蹙:「這是……溫泉莊子的賬?連年虧損?這不可能啊。」
「女兒也覺得奇怪。」我適時地露出困惑的表情,「還有這鋪面的賬,女兒看着,似乎……有些虛浮。」
我將青竹打聽到的消息,以及那些老人的證詞和物件,一一呈給父親看。
沈學士越看臉色越沉,到最後,猛地一拍桌子,怒道:「豈有此理!這個劉管事,竟敢如此大膽,中飽私囊,欺上瞞下!」
他顯然動了真怒。
「父親息怒。」我連忙上前,「此事非同小可,還需仔細查證。劉管事畢竟是母親的親戚,若是冤枉了他,恐怕……」
我故意提起劉氏,提醒父親其中的厲害關係。
沈學士果然冷靜了一些,但怒氣未消:「哼!就算是她的親戚,也不能如此無法無天!此事我定會徹查!絕不姑息!」
「父親英明。」我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冷芒,「只是此事若張揚開來,恐對沈家聲譽有損。不如……先將劉管事叫來問話,看看他如何解釋?」
「也好。」沈學士點了點頭,「就依你所言。來人!去把劉管事給我叫來!」
門外的侍從應聲而去。
我知道,好戲,就要開場了。劉管事一倒,劉氏在府中的勢力便會被大大削弱。至於沈玲……她的好日子,也快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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