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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林晚葬禮後的幾天，我如同行屍走肉。 整日待在空蕩蕩的家裡，守着她的房間，一遍遍地翻看那本撕碎我心臟的日記。 每看一次，悔恨就加深一層。
這天下午，門鈴響了。
我機械地走過去開門，門口站着一個看起來很文靜的女孩子，二十歲出頭的樣子，眼圈紅紅的。
「叔叔您好，」女孩的聲音帶着哽咽，「我是林晚的大學同學，也是她最好的朋友，我叫方茴。」
我木然地點點頭，讓她進來。是了，葬禮上我見過她，哭得很傷心。
我們在客廳沙發上坐下，一時相對無言。
「叔叔，」方茴先開了口，聲音依舊低沉，「對不起，我知道現在來打擾您不合適，但是……有些話，我覺得我必須告訴您。」
我抬起頭，看着她。
「晚晚她…… 其實過得很苦。 」方茴的眼淚又流了下來，「您知道嗎？她大學的學費雖然是您出的，但生活費，還有她後來買電腦、報課外班的錢，大部分都是她自己偷偷打工掙的。
打工？我想起了日記里提到的餐廳兼職。「她不是跟我說錢夠用嗎？」
方茴苦笑了一下：「她怎麼會跟您說不夠呢？她一直怕給您添麻煩。 大一的時候，為了省錢，她經常一天只吃兩頓飯，饅頭就鹹菜。 我們勸她，她說自己不餓。 後來她找到兼職，情況才好一點，但還是很節省，很少買新衣服，也很少參加同學聚會。
我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 我每個
「她其實很羨慕別人，」方茴吸了吸鼻子，繼續說，「羨慕那些可以跟父母撒嬌、抱怨的同學。 她說，她也想，但她不敢。 她說您…… 好像一直不太喜歡她。
「我沒有……」我下意識地反駁，但聲音微弱，連自己都無法說服。
「您或許沒有直接說，但她能感覺到。 」方茴看着我，「她跟我說過很多次，她多麼希望您
我痛苦地點頭。怎麼可能忘記。
「她那天回來找我哭了很久。 」方茴說，「她說她寧願自己沒考那麼好，也不想被您懷疑是抄的。 她說那種感覺，比考砸了還難
我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無地自容。
「還有…… 她生病的事，」方茴的聲音更低了，「她很早就知道了
「為什麼……」我的聲音沙啞。
「她怕。 」方茴說，「怕您擔心，更怕您…… 嫌棄她是個負擔。 她跟我說，如果告訴您，您肯定會讓她治，但她不想花您的錢，也不想讓您看到她那麼
「我不會嫌棄她！我怎麼會嫌棄她！」我激動地站起來，聲音都在發抖，「她是我的女兒啊！治病花多少錢都應該！我怎麼會……」
「可是在她心裡，她感受到的不是這些。 」方茴打斷了我，她的眼神很平靜，卻帶着一種銳利的悲傷，「叔叔，恕我直言，您平時對她的態度，真的讓她沒有信心去相信您會無條件地接納和支持她。 她一直活得小心翼翼，生怕惹您不高興。
方茴站起身，對着我鞠了一躬。
「叔叔，我知道現在說這些可能讓您更難受。 但我只是希望您知道，晚晚她不是不愛您，她只是…… 太缺愛了，也太絕望了。 她一直到最後，心裡還是惦記着您的。
她說完，沒再停留，轉身離開了。
我癱坐在沙發上，方茴的話像無數根鋼針，反覆扎在我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
她朋友都知道她打工，知道她偷偷哭了多少次，知道她生病後的恐懼和掙扎…… 而我，她最親的父親，卻對這一切一無所知！
原來在別人眼裡，我就是這樣一個冷漠、吝嗇、不合格的父親。 原來我的女兒，在我不知道的地方，默默承受了這麼多委屈和痛苦。
她說她不敢告訴我。 她說她怕我嫌棄她。
這是一種多麼深的絕望，才會讓一個女兒在生死關頭，都不敢向自己的父親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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