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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我可以解釋。
這五個字像一顆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我心裡激起了千層浪。
解釋？
時隔三年，他終於要給我一個解釋了嗎？
我捏着手機，指尖冰涼，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電話那頭，陸承宇似乎也在等待我的回應，只有彼此清淺的呼吸聲在夜風裡交織。
「……你說。」過了好一會兒，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儘量讓它聽起來平靜。
他沉默了幾秒，然後緩緩開口。
「畢業秀那天，我確實準備去的。」
「機票都買好了，是從米蘭直飛回國的。」
當時他已經拿到了米蘭一家頂尖模特公司的offer，提前過去處理一些簽約事宜。
我們約好，他處理完就立刻飛回來，參加我的畢業秀。
那是我的第一個秀，對他來說，也很重要。
至少，我當時是這麼以為的。
「但是，」他的聲音低沉下去，「起飛前一天，我接到了家裡的電話。」
「我妹妹，在學校被查出急性白血病，情況很危急，需要立刻進行骨髓移植。」
我心裡咯噔一下。
他妹妹？
我記得他有個小他幾歲的妹妹，叫陸星瑤，很可愛的一個小姑娘，我們小時候還一起玩過。
她……得了白血病？
「我是家裡唯一配型成功的。」陸承宇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手術時間，就定在畢業秀那天。」
我腦子裡嗡的一聲，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砸了一下。
原來……是這樣？
不是他不想來。
不是他不在乎。
而是因為……他要去救他妹妹的命？
這個理由，沉重到讓我無法反駁，甚至……無法生氣。
和一條鮮活的生命比起來，一場秀，又算得了什麼？
「為什麼……」我的聲音有些發顫，「為什麼不告訴我？」
如果他當時告訴我，我絕不會怪他。
我會擔心他，擔心他妹妹，我會讓他安心去做手術。
「我試過。」他說，「給你打了很多電話，但一直打不通。」
我愣住了。
打不通？
怎麼會……
我猛地想起來，畢業秀前那幾天，我忙得天昏地暗，手機經常不是靜音就是沒電，或者乾脆丟在工作室忘了帶……
難道……我真的錯過了他的電話？
「後來，手術很成功。」陸承宇繼續說道，語氣里聽不出太多情緒，「瑤瑤恢復得很好。」
「我處理完家裡的事情，想再聯繫你的時候……」
他頓住了。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
那時候，我已經把他拉黑了。
所有的聯繫方式，微信、電話、QQ……全都拉黑了。
我以為他背叛了我，選擇了他的錦繡前程，拋棄了我這個「累贅」。
我沉浸在自己的怨恨和痛苦裡，拒絕接收任何關於他的消息。
原來……真相是這樣。
一個如此狗血，卻讓我無力反駁的真相。
我這三年來的耿耿於懷，那些深夜裡的不甘和怨懟，在這一刻，都顯得那麼可笑。
我像個自以為是的傻瓜，活在自己臆想出來的悲情劇本里，還演得那麼投入。
「對不起。」我說，聲音很輕，帶着濃重的鼻音。
這句對不起，不僅是對他，也是對我自己這三年的執念。
電話那頭沉默了。
過了很久，才傳來他的一聲輕嘆。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當時……處理得不好。」
是啊，處理得確實不好。
他完全可以通過其他方式聯繫我，比如我們的共同朋友，比如我的家人……
但他沒有。
他選擇了沉默。
或許是因為年輕氣盛，或許是因為驕傲，或許……是因為他覺得，解釋也沒用了。
畢竟，我已經單方面給他定了罪。
我們之間，隔着誤會，隔着時間，隔着遙遠的距離，最終，漸行漸漸遠。
直到今天，在巴黎，以這樣一種戲劇性的方式重逢。
夜風吹過，帶着涼意。
我裹緊了身上的外套，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
心裡空落落的，像是被挖走了一塊。
那些支撐了我三年的恨意，突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茫然和……疲憊。
「陸承宇，」我開口，聲音有些沙啞，「當年的事，過去了。」
不管是他的錯，還是我的錯，都過去了。
再追究誰對誰錯，已經沒有意義了。
我們都不是三年前的自己了。
時間改變了太多東西。
「嗯。」他應了一聲，聲音很低。
我們又陷入了沉默。
這一次的沉默，不再是之前的尷尬和疏離，而是帶着一種……塵埃落定後的平靜，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悵然。
「很晚了，」我打破了沉默，「早點休息吧，明天……」
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好。」他說，「你也是。」
我準備掛電話。
「夏晚。」他又叫住我。
「嗯？」
「那件西裝，」他說，「我很喜歡。」
我的心跳，又不爭氣地漏跳了一拍。
沒等我回應，他已經掛了電話。
我看着暗下去的手機屏幕，站在巴黎午夜的街頭，久久沒有動彈。
風吹起我的頭髮，有些迷了眼睛。
我抬手揉了揉。
好像……有什麼濕濕的東西。
是眼淚嗎？
我有多久沒哭過了？
記不清了。
好像從三年前那場失敗的畢業秀之後，我就再也沒掉過一滴眼淚。
我一直以為，我是恨他的。
恨他的背叛，恨他的無情。
可現在，當所有的誤會解開，我才發現，原來……恨的背後，藏着那麼深的……意難平。
我吸了吸鼻子，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報出酒店的名字，靠在后座上，閉上了眼睛。
腦子裡亂糟糟的，一會兒是陸承宇剛才在電話里低沉的嗓音，一會兒是他妹妹蒼白的小臉，一會兒又是三年前後台那個手足無措、瀕臨崩潰的自己……
出租車在安靜的街道上行駛着。
窗外的路燈一盞盞掠過，光影在我臉上明明滅滅。
我拿出手機，解開鎖屏。
看着那個剛剛通過話的號碼。
鬼使神差地，我點開了添加聯繫人。
在姓名那一欄，我猶豫了很久。
最終，輸入了兩個字：
陸承宇。
然後，按下了保存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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