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秀前一天,整個團隊都進入了高度戒備狀態。
最後的檢查、熨燙、配飾搭配、模特走位確認……每一個環節都不能出錯。
後台的氣氛緊張得像拉滿的弓弦。
我和陸承宇雖然解開了三年前的那個死結,但再次見面,依舊有些微妙的尷尬。
似乎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姿態來面對彼此。
是該像老朋友一樣熟稔?
還是繼續維持之前那種公事公辦的疏離?
好像都不太對。
我們都默契地選擇了迴避對方的目光,專注於手頭的工作。
他作為最重要的開場和壓軸模特,試裝、定妝、與導演溝通細節,忙得不可開交。
我則像個監工頭,盯着服裝組、化妝組、道具組……確保萬無一失。
中午吃飯的時候,小雅給我帶了份沙拉。
我沒什麼胃口,隨便扒拉了兩口。
眼角的餘光瞥見陸承宇也坐在不遠處的角落,手裡拿着一個蘋果,小口小口地啃着。
他的經紀人琳達拿着一份文件在跟他低聲說着什麼。
他微微皺着眉,聽得很認真。
陽光透過後台狹小的窗戶照進來,落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
他好像……瘦了點。
也更沉默了。
跟三年前那個陽光開朗、喜歡打籃球、笑起來會露出兩顆小虎牙的少年,判若兩人。
時間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可以把人打磨得面目全非。
下午,進行最後一次全流程彩排。
音樂響起,燈光亮起。
模特們穿着我的設計,按照既定的順序和路線,在T台上穿梭。
我站在側台,心臟隨着鼓點一起跳動。
這是我這三年的心血,是我賭上一切的作品。
成敗,在此一舉。
陸承宇開場。
他穿着那件名為「燃」的火紅色絲綢襯衫,搭配黑色高腰闊腿褲,第一個從黑暗中走出。
聚光燈打在他身上,那一瞬間,整個世界都仿佛靜止了。
他的步伐自信而慵懶,眼神桀驁不馴,像一團行走的火焰,瞬間點燃了整個秀場。
完美。
我屏住呼吸,看着他一步步走向T台盡頭,定點,轉身。
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力量感和張力。
他不僅僅是在展示衣服,更是在演繹這件衣服所代表的精神——掙脫束縛,浴火重生。
這正是我這個系列想要傳達的核心。
他懂我。
即使隔了三年,即使我們之間有過那麼深的誤會,他依然……懂我的設計。
這個認知讓我心頭一震。
接下來的彩排很順利。
模特們狀態都很好,服裝和燈光、音樂的配合也漸入佳境。
直到壓軸。
陸承宇換上了那件修復好的白色絲絨西裝。
音樂變得舒緩而悠揚。
他緩緩走出,像一位優雅的王子,清冷、高貴,帶着一絲破碎感。
白色象徵着純潔與新生,絲絨的華貴與暗紋的神秘交織,完美詮釋了「燃」盡之後的沉澱與升華。
他走到T台中央,燈光聚焦在他身上。
按照流程,他會在這裡停留幾秒鐘,然後轉身離場。
但就在轉身的那一刻,他似乎……朝我站立的方向,看了一眼。
隔着遙遠的距離和昏暗的光線,我看不清他的眼神。
但我能感覺到,那道目光,是落在我身上的。
我的心跳,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加速。
彩排結束,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秀導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夏晚,非常棒!明天一定會驚艷全場!」
我笑了笑:「謝謝。」
模特們開始卸妝換衣服,後台又恢復了之前的喧囂。
我看到陸承宇脫下那件白色西裝,遞給助理,然後徑直朝我這邊走來。
我心裡一緊,下意識地想躲開。
但他已經走到了我面前。
「有個地方,」他指了指西裝的袖口,「剛才轉身的時候,好像有點掛到,你檢查一下。」
我愣愣地接過西裝。
仔細看了看袖口,確實有一處非常細微的勾絲,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好,我會處理。」我說。
「嗯。」他應了一聲,卻沒有立刻離開。
周圍的人似乎都很有眼色地散開了,給我們留出了一小片空間。
氣氛又變得有些微妙。
「明天……」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語,「加油。」
這是他第一次,用一種……近乎朋友的語氣,跟我說話。
不再是公事公辦,也不再是疏離客氣。
我抬起頭,撞進他深邃的眼眸里。
那裡面,似乎藏着很多複雜的情緒。
有鼓勵,有關切,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東西。
「……謝謝。」我說,「你也是。」
他也看着我,沒有說話。
我們就這樣對視了幾秒鐘。
時間仿佛靜止了。
直到他的手機響了,打破了這片刻的寧靜。
他接起電話,是琳達打來的,催他去參加另一個品牌的晚宴。
「我先走了。」他說。
「好。」
他轉身離開。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裡亂糟糟的。
陸承宇,你到底……把我當什麼?
是需要為過去贖罪的前男友?
還是……可以並肩作戰的夥伴?
或者……別的?
我甩了甩頭,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明天才是最重要的。
我拿起那件白色西裝,仔細檢查着那個細微的勾絲。
然後拿出隨身攜帶的針線包,開始小心翼翼地修復。
一針,一線。
像是要把我們之間那些錯亂的線頭,重新理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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