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指揮部的氣氛有些凝重。
厲珩指着地圖,正在布置一項救援任務。
目標是附近一個被武裝分子圍困多日的小村莊,據報,那裡已經斷水斷糧,並且出現了疫情,急需藥品。
「……路線B雖然近,但沿途地形複雜,且可能遭遇殘餘武裝分子伏擊,風險評估為高。」厲珩的聲音冷靜客觀,聽不出任何情緒。
「路線A繞行山區,時間長一倍,但相對安全。」
他看向在座的幾位小隊長:「你們的意見?」
短暫的沉默後,一位皮膚黝黑的小隊長開口:「隊長,我建議走路線B。時間就是生命,我們早到一分鐘,村民就多一分希望。風險……我們能克服。」
其他人紛紛表示贊同。
「好。」厲珩點頭,「那就定路線B。第一小隊負責開路和警戒,第二小隊負責物資運輸和村內分發,醫療組隨行。出發時間,一小時後。」
命令下達,乾脆利落。
我一直站在角落裡,聽完了全程。
機會來了。
等他們討論完細節,準備散會時,我立刻走上前。
「厲上尉。」
厲珩抬眼看我,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已經預料到我要說什麼。
「這次救援行動,我需要隨隊採訪。」我開門見山。
果然,他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不行。」
「理由?」我追問。
「任務區域危險等級過高,無法保障非戰鬥人員安全。」他重複着之前的說辭。
「我是經過聯合指揮部批准的隨軍記者,報道人道主義救援是我的職責。」我搬出尚方寶劍,「如果因為安全風險就拒絕媒體進入,那我們還怎麼向外界傳遞這裡的真實情況?」
我看到他握着指示棒的手緊了緊。
我知道我的話戳到了他的點。
維和部隊也需要正面的宣傳和國際社會的了解。
「我會全程遵守紀律,待在你們指定的安全範圍內,絕不擅自行動。」我放緩語氣,試圖說服他,「我只需要記錄下你們救援的過程,讓更多人知道你們的付出。」
他沉默地看着我,眼神銳利,像是在評估我的話有幾分可信度。
半晌,他才緩緩開口:「許記者,這不是兒戲。一旦進入任務區域,任何意外都可能發生。」
「我知道。」我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堅定,「我做好了承擔一切後果的準備。」
他又沉默幾秒,最終做出決定。
「可以。」他終於鬆口,「但條件不變。全程服從命令,待在指定區域。」
他頓了頓,補充道:「另外,簽免責聲明。」
又是免責聲明。
這個人,真是時時刻刻都在跟我劃清界限。
我心裡有點堵,但面上還是露出了笑容:「沒問題,厲上尉。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
他沒再看我,轉身對副隊長交代:「帶許記者去領裝備,簽協議。」
然後便大步離開了指揮部。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既有計劃得逞的興奮,又有點……失落?
好像我們之間,永遠只能是這種公事公辦,甚至帶着點敵對的關係。
那個會笑着叫我「知意妹妹」的厲珩,真的徹底消失了嗎?
我甩甩頭,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壓下去。
現在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候。
能跟着去救援現場,才是最重要的。
副隊長是個性格爽朗的漢子,叫張猛,他帶着我去後勤處領取裝備。
防彈背心、頭盔、急救包……沉甸甸的,壓在身上,也壓在心上。
張猛一邊幫我檢查裝備,一邊半開玩笑地說:「許記者,你可真是我們隊長遇到的第一個敢跟他硬剛的記者。」
我笑了笑:「是嗎?那你們隊長平時是不是很兇?」
「凶倒不至於,」張猛撓撓頭,「就是……太嚴肅了,不苟言笑,對自己要求高,對我們也一樣。不過,隊長人是真好,有擔當,每次出任務都沖在最前面。」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其實,隊長挺不容易的……」
「嗯?」我好奇地看向他。
張猛似乎意識到自己說多了,連忙擺手:「沒什麼沒什麼,你趕緊把協議簽了吧,馬上要出發了。」
我接過那份打印好的免責聲明。
看着上面那些冰冷的條款,心裡五味雜陳。
厲珩,你就這麼怕我給你添麻煩嗎?
我拿起筆,唰唰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許知意。
簽完字,把協議遞給張猛。
「好了。」
張猛接過協議,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複雜,但最終還是沒說什麼。
「走吧,去集合。」
我們來到集合點,救援小隊的車輛和人員已經準備就緒。
厲珩站在最前面,正在做最後的訓示。
陽光熾烈,照在他稜角分明的臉上,汗水順着他的鬢角滑落,但他站得筆直,像一杆標槍。
訓示完畢,他下令登車。
我被安排在中間的一輛運輸車上,和幾個醫療兵坐在一起。
厲珩則坐鎮第一輛指揮車。
車門關上,車廂里光線暗了下來。
引擎發動,車隊緩緩駛出營地,朝着那個未知的村落前進。
我握緊了手中的攝像機。
心裡默默祈禱着:
希望一切順利。
也希望……這次能拍到真正有價值的東西。
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車窗外,望向車隊最前方的指揮車。
厲珩……
這次,你會讓我看到一個……不一樣的你嗎?
評論 0 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