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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剎瞳
墨書 Inktalez
我從記事起，右眼就是瞎的。
雖是瞎的，但我卻能看到東西，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雨水如細絲般織在民國十六年的春城上空，淅淅瀝瀝地敲打着吳公館漆黑的屋瓦。
林明昶踏着濕漉漉的紅木樓梯，跟隨馮管家來到二樓書房。
他身着一件藏青色西裝外套，內搭白色襯衫，領口略顯凌亂，一副連夜被叫出來辦案的疲態。
作為春城警署為數不多的留洋歸來的警探，林明昶已經習慣了被上級指派處理那些"棘手案件"。
"就是這裡，林警官。"年邁的老管家推開了雕花的紅木門。
書房內的景象令林明昶微微皺眉。屋內陳設蠻有品位，紅木書架雕刻精美，書桌上一盞銅製檯燈仍亮着，昏黃的燈光映照着死者扭曲的面容。
吳鴻志，春城赫赫有名的絲綢世家第三代掌舵人，蜷縮在書房地板上。
他雙眼圓睜，嘴巴大張，似乎是在生前看到了什麼極其恐怖的東西。
"痕跡保留得相當完好。"林明昶環顧四周，戴上白手套，蹲下身仔細觀察死者。屋內已有兩名跟隨的警員在記錄現場情況，一位身着西式白大褂的法醫正在檢查屍體。
"查到什麼了嗎，劉法醫？"林明昶向法醫詢問。
"只是初步檢查，還無法確定死因。"劉醫生搖搖頭，"身上沒有明顯外傷，也沒有勒痕。如果非要我猜測，我會說有可能是因為極度驚嚇導致的心臟驟停。"
林明昶轉向馮管家，"發現屍體的人是誰？"
"是少奶奶。"馮管家低聲回答，"昨晚少爺沒有回房休息，說是要在書房看一會兒賬本。今早少奶奶來送茶時，就...就發現他已經..."
林明昶點點頭，繼續檢查死者。吳鴻志穿着絲質睡袍，右手緊握成拳。林明昶注意到他的指節發白，像是用盡全力抓着什麼東西。
"幫我把他的手打開。"
在劉法醫的協助下，林明昶小心翼翼地掰開死者僵硬的手指。一張被揉皺的紙條赫然出現在掌心，上面用顫抖的筆跡寫着五個字：
"畫中人活了。"
這是什麼意思？林明昶把紙條放進上衣口袋，目光再次掃過房間，牆上確實掛着幾幅畫，但都是普通的山水花鳥，並無特別之處。
"這裡最近發生過什麼異常情況嗎？"
馮管家張了張嘴，猶豫片刻後說："少爺...最近總說有人在偷偷看他。"
"有提到是什麼人嗎？"林明昶追問。
"他說...是畫裡的人。"馮管家低聲說，"我覺得少爺只是太累了，出現了幻覺。"
林明昶察覺到老管家似乎還有話沒說出來，"馮管家，還有什麼我應該知道的嗎？"
馮管家欲言又止，最終嘆了口氣："林警官，我們少爺還有個弟弟，吳鴻文小少爺。他最近剛從上海回來，前兩天還和少爺因為財產問題，鬧得有點兒不愉快。"
"怎麼個不愉快？詳細說說。"
"具體情況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小少爺在上海負責的當鋪生意出了問題，欠了些債，這次回來是想讓少爺拿出一部分家產，幫他還債。兩兄弟爭執得蠻厲害的，還差點動起手來..."
窗外的雨聲變大了，林明昶走到窗前，凝視着被雨水模糊的院落。
正在這時，一陣哭聲從樓下傳來。林明昶和管家對視一眼，快步下樓。
堂屋裡，一位身着黑色旗袍的女子正伏在桌上痛哭，"鴻志啊！你怎麼就扔下我們孤兒寡母的走了呢！早知道這宅子不乾淨，咱們早點搬出去就好了..."。
管家低聲介紹："這位是我們少奶奶，余氏。"
余氏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向林明昶和老管家，"警官，我丈夫他...他以前可沒有什麼心臟病，他是被畫中鬼索命的！"
林明昶一愣，"畫中鬼？"
"沒錯！肯定是的！"余氏激動地說，"我丈夫最近總是在書房裡自言自語，說什麼畫裡的人動了...馮叔！我讓找來的大師呢？怎麼還沒到？"
林明昶挑了挑眉："大師？什麼大師？"
"一位姓沈的大師，她可是春城有名的望氣師，據說最擅長驅邪安宅了。"
林明昶無語，作為一名受過高等教育的警探，他對這類迷信說法向來嗤之以鼻。
不過...眼前這起案件，確實透着幾分詭異。
"這是您家的事，只要不影響查案，隨您安排吧。"
當天下午，雨勢稍歇，一輛黑色人力車停在了吳公館大門口。
車上下來一位身着灰色長衫的年輕女子，她身形纖細，約莫二十五六歲的年紀，右眼上覆着一塊黑色眼罩，左眼烏黑明亮，神情平靜疏離。
余氏上前抓住年輕女子的手，"哎呦，沈大師，您可來了！"
老管家在一旁給林明昶引薦，"林警官，這位就是我之前跟您提過的高人，沈瞳大師。"
"沈小姐。"林明昶冷淡地微微頷首。
沈瞳似乎習慣了這種態度，也淡淡點頭致意。
余氏一邊拉着沈瞳往裡走，一邊絮絮叨叨地說："沈大師，我家這宅子可邪性了！我之前就說把這老宅賣了，買個新洋樓住，我丈夫就是不聽..."
"能先帶我去看看死者房間嗎？"沈瞳打斷了余氏，直奔主題。
林明昶心裡暗笑，看來這位"望氣師"不是個健談的人，也好，至少不會浪費太多時間。
余氏引着沈瞳往書房走，林明昶緊隨其後，他眯着眼睛，審視着走在前面的"高人"。
在他的職業生涯中，見過太多打着"通靈"旗號的騙子，但這個沈瞳給他的感覺...卻有些不同。
她看起來非常年輕，不過二十四五的年紀，步履十分輕盈卻，舉手投足間透着一種與年齡不符的從容。
"沈小姐平時作何生計？"林明昶試探性地問。
"望氣安宅。"
回答異常簡短，確實是太不健談了...
來到書房門口，林明昶越過沈瞳和余氏，推開書房門，示意沈瞳小心進入，"死者就是在這裡被發現的。"
沈瞳走進房間，靜靜地站在門口，環視整個空間。
"這房間裡死過不止一個人。"她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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