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再次醒來時,我發現自己被牢牢綁在一把硬木椅上。
趙明誠就坐在我對面一張寬大的紅木桌後面,這裡應該是趙明誠的辦公室,也就是說,這裡是他的黑社會組織窩點。
幾個體格魁梧的男人站在趙明誠身邊,那個把我帶來這裡的年輕人也在其中,臉上依然掛着笑意。
"黎濟生,你這個老東西膽子挺肥啊,敢對我們幾個人下手。"趙明誠冷笑。
我抬頭直視他,"趙總,我只是一個中醫而已,你在說什麼啊?"
趙明誠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放在桌上,"你可不是一個普通的中醫,在你的治療下,陳歸遠腎衰竭;王德望全身癱瘓;顧芳整張臉都爛了,幾家大醫院都治不好,得了嚴重的抑鬱症,她昨天自殺了,現在還在醫院搶救呢。還有我……"
"推我過去。"趙明誠轉向身邊的人。
他坐在一張輪椅上,被推到我面前,燈光下他的臉色比上次見到的更加黑了。趙明誠的雙手緊握輪椅扶手,雙腿無力地搭在腳踏板上,指節和膝蓋處都明顯腫脹變形。
"自從吃了你的藥,喝了那個什麼狗屁養生茶……"趙明誠咬牙切齒地說,"我的肝硬化越來越嚴重了,身上的關節都腫起來了,疼得我走不了路!也睡不着覺!"
我感到一陣快意心跳,太好了,還好上次增加了劑量,不然可能真的來不及完成對趙明誠的復仇了,"趙總,俗話說,是藥三分毒……"
趙明誠突然一巴掌打在我臉上:"別TM跟我裝蒜!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幾個月幹的事嗎?"
我被他打得一陣眩暈,嘴裡滿是血腥味。
而他突然開始笑起來,他的笑聲從喉頭深處震顫而出,帶着一種令人窒息的冰冷。趙明誠邊笑邊拿出一張照片。
我的瞳孔驟然收縮,是珂珂!
"這個女孩,蘇珂,是你外孫女吧?港城醫大的美女研究生,真可惜,我本來還想留着多玩幾天,王德望和陳歸遠不同意,非讓我儘快處理掉。"
"你們這幫畜生!我要殺了你們!"我目眥盡裂地嘶吼着,繩子深深勒進皮肉,而我像感覺不到疼一樣拼盡全力掙扎。
"老東西,你省省力吧!"趙明誠繼續咧着大嘴笑着說,"你以為這樣就能為蘇珂報仇?不可能!告訴你吧,我們都不會死,我們想要什麼器官就可以換到什麼器官!"
他俯下身,盯着我的眼睛:"最後死的只有你的外孫女和你而已。"
"不過,"趙明誠話鋒一轉,"黎濟生,我知道你肯定還想多活幾年是吧?識相點,把解藥交出來,我還可以考慮饒你一命。"
我一言不發,只是恨恨地瞪着他。
趙明誠聳聳肩,"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他對着一個壯漢揮了揮手,很快壯漢的拳頭就重重地落在我的腹部。
我這七十多歲的身體,那經受得住這樣的拳頭,瞬間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要碎了,血順着嘴角流出來,我弓着身子拼命找回呼吸。
"最後問你一次,解藥在哪裡?"
趙明誠揮了揮手,那個笑眯眯的年輕人走上前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對準了我的脖頸。
我艱難地抬起頭,看着趙明誠的眼睛,斷斷續續地說:"你……覺得,會有解藥……嗎?"
"你們殘害我的珂珂時,殺害那些……無辜的捐獻者和病患時,就該想到總會……有報應的!"
趙明誠臉色驟變,他重重地靠在輪椅背上,喘着粗氣說,"該死的老東西,你以為你贏了嗎?我一定有辦法繼續活着,而你,現在就要去死了!"
他從懷裡掏出一把槍,用變形的手指艱難地握住,將槍口對準我的額頭。
我閉上眼睛,腦中浮現出珂珂的笑臉。
(13)
"砰!"
一聲震耳的槍聲過後,預料中的疼痛卻沒有到來。
同時傳來的是特警破門而入的聲音,喝令聲四起,趙明誠的手下陷入混亂,有人試圖反抗,有人慌忙逃竄……
我驚詫地發現眼前的一切都像電影的慢動作,而在這場混亂中只有兩個人是靜止不動的。一個是我,一個是趙明誠。
趙明誠雙目圓睜地癱倒在輪椅上,胸前一片殷紅,手槍掉在了地上。
我抬頭望向屋頂的天窗,一縷晨曦灑了進來,這個漫長的夜晚終於結束了。
混亂中,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特警的後方,關切地望向我。
是肖琳。
看來,她收到了我的郵件。
(14)
一周前,我用珂珂的郵箱給肖琳發了一封郵件。
在郵件中,我告訴她,她是個好孩子,珂珂的死不是她的錯,希望她不要因此而歉疚難過。我還坦白了這一段時間自己所有的復仇行動,那幾個人渣都得到了懲罰,他們都活不了幾天了。她安全了,可以不用再生活在恐懼中。
這封郵件既是我的自白書,也是對肖琳的安慰。郵件的最後,我表示希望她能把之前和珂珂一起查到的資料寄給我,由我來完成最後的報警環節。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肖琳這孩子,竟然克服了自己的恐懼。在收到郵件的第二天,她就返回了港城。
肖琳帶着和珂珂一起調查的大量資料和證據,只身前往港城市局,舉報了這起非法器官交易案。
而警方根據肖琳提供的線索,這幾天一直在暗中調查,目前已經基本查實了王德望、陳歸遠、顧芳和趙明誠的這個非法器官交易團伙。
警方正式收網了。
雖然四個主要嫌疑人,目前都難以實施逮捕。
陳歸遠已經多器官衰竭,死了。
王德望已經完全癱瘓,不能自理、無法說話。
顧芳因毀容自殺後,還處於重度昏迷。
趙明誠,已經在此前被警方當場擊斃了。
但警方已經徹底瓦解這個非法器官交易網絡,查到了另外五名直接涉案的醫生和幾十個中間人,趙明誠的黑社會組織也被一窩端了。
這個腥風血雨的秋天,終於要過去了。
(15)
對於警方來說,根據我發給肖琳的郵件,我對於此案的自白,已經很清楚了。
接下來,他們需要正式傳訊我,核實相關證據。
而我在被營救回去之後,就宣布了關停黎合堂,給小劉他們都放了假。因此當市局刑警來到黎合堂的時候,已是大門緊閉,空無一人。
與此同時,城郊公墓。
我坐在珂珂的墓前,手裡拿着一塊濕布,輕輕擦拭着墓碑。
"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阿公找到了那些傷害你的人,他們都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我用小時候給她講故事的語氣慢慢說着,"你知道嗎?肖琳回來了。她很勇敢,站出來揭發了那些壞人,你一定很為她驕傲吧?"
微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
我折好濕布放在一旁,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白色藥片,仰頭服下。
"珂珂,阿公太想你了,阿公馬上就來陪你,你等等阿公啊。"
我靠在墓碑上,閉上了眼睛。
遠處傳來警笛聲,但我已經聽不見了。
一切都歸於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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