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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培訓結束的那天晚上，我躺在公司附近新租的公寓裡，久久無法入睡。
窗外偶爾傳來幾聲汽車鳴笛，城市的夜晚從不真正安靜。我盯着天花板，腦海里全是關於"夢魘"公司的那些奇怪規定和理論。
手機在枕邊震動了一下，是周主管發來的消息："顧清，明天正式上崗，你的第一個客戶資料已發到你郵箱，做好準備。"
我翻身拿過筆記本電腦，點開了那封郵件。屏幕的藍光映在我臉上，顯得格外詭異。
客戶是個叫王明的中年商人，四十七歲，做進出口貿易的。照片上，他西裝革履，笑容標準得像是直接從商業雜誌上剪下來的一樣。
他的要求很簡單：一個"充滿恐懼和壓力的噩夢"。
我搖搖頭，合上電腦。這年頭，連噩夢都成了稀缺商品，需要花錢購買。
第二天一早，我來到了公司。沈默站在走廊盡頭，一如既往地穿着那身黑色西裝，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
"準備好了嗎？"他沒有任何寒暄，直接問道。
"我想是的。"我回答，心裡卻沒那麼確定。
沈默遞給我一個黑色小盒子，上面有個紅色按鈕。"這是噩夢引導器，使用方法培訓時應該教過你。記住，你只是扮演一個角色，別太當真。"
噩夢策劃室里，我坐在一張灰色辦公桌前，閱讀王明的詳細資料。最近他的公司資金鍊斷裂，欠下不少債務，正面臨破產危機。他母親患有重病，需要大筆醫藥費。而他——喜歡賭博。
"所以，他最害怕的是債主？"我合上資料，問站在一旁的周主管。
周主管點點頭，眼神卻有些飄忽。"記住，夢境中要循序漸進，先設置日常場景，然後引入壓力元素，最後達到恐懼高潮。"
"明白了。"我敷衍道，心裡卻在想：一個商人，為什麼要花錢體驗自己最害怕的事情？
當晚十點整，我坐在了王明家對面的監控車裡。車內設備精良，中央是一台複雜的機器，上面連接着許多細管和電極片。
"那是什麼？"我指着窗外王明家門口停着的一輛不起眼的黑色轎車。
"安保人員。"周主管頭也不抬地回答，"以防客戶在噩夢中有過激反應。"
一小時後，王明入睡了。監控顯示他的腦電波進入淺睡眠狀態。
周主管給我戴上了一個奇怪的頭盔，將幾個電極貼在了我的太陽穴上。"準備好，三分鐘後進入他的夢境。記住你的角色——債主，名叫趙剛。"
我點點頭，感到一陣眩暈襲來。
睜開眼時，我發現自己站在一個豪華辦公室里。王明坐在辦公桌後，正在打電話。他看起來神采奕奕，與資料上那個愁眉苦臉的中年人判若兩人。
"你要的東西已經備好了，貨到付款......"他講着電話，突然看見了我，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我瞥了一眼牆上的鏡子，裡面反射出一個凶神惡煞的中年男人——那是"趙剛"，一個我完全陌生的形象。
"王總，好久不見啊。"我扯出一個猙獰的笑容，慢慢走向他。
王明的手開始顫抖，電話從他手中滑落。"趙...趙總，您怎麼來了？我...我正準備聯繫您呢。"
"是嗎？"我冷笑一聲，拿出一沓文件拍在他桌上，"那這些呢？上個月的，大前月的，還有再前兩個月的欠條，你準備什麼時候還？"
我看到他額頭上的汗珠越來越多，眼神中的恐懼也越來越明顯。這一切都在按照劇本進行。
但就在這時，我注意到了一些異常。王明的恐懼似乎過於真實了，不像是在面對一個夢中角色，而更像是面對真正的威脅。
"求求你，再給我點時間。"他突然跪了下來，聲音裡帶着真切的絕望，"我母親病重，需要錢做手術。我一定會還錢的，求你......"
我愣住了。劇本上可沒有這些內容啊。我該即興發揮嗎？
"站起來。"我儘量保持角色的兇狠，"我不管你母親怎麼樣，錢，必須還！不然......"
我故意停頓了一下，觀察他的反應。只見王明瞬間崩潰，始語無倫次。
"我錯了，我不該去賭的，我會還錢，求求你別傷害我媽，別收我的房子......"
這反應太過了。我突然懷疑，這到底是個夢境，還是某種更可怕的東西？
夢境中的場景開始扭曲，原本明亮的辦公室忽然變暗，牆壁上出現了奇怪的符號——一個三角形中套着一隻眼睛。這不在劇本里。
就在我困惑不解時，夢境突然結束了。我被拉回了現實，頭痛欲裂。
周主管已經在車裡等着我了，臉上掛着詭異的微笑。"第一次表現不錯，顧清。客戶的恐懼指數達到了預期目標。"
"那些符號是怎麼回事？"我問道，還沉浸在剛才的奇怪經歷中。
"什麼符號？"周主管疑惑地看着我。
"就是牆上的，三角形裡面有隻眼睛......"
周主管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可能是你太投入了，產生了幻覺。初學者常有的情況，別在意。"
第二天，我決定去找沈默。他是公司里最資深的噩夢設計師，也是唯一讓我感到可以信任的人——雖然他總是冷冰冰的。
沈默正在吸煙區抽煙，看到我走過來，他微微點頭示意。
"沈哥，我想問你點事。"我猶豫了一下，"昨晚在客戶的夢裡，我看到了奇怪的符號，而且客戶的反應太真實了，不像是在做夢......"
沈默皺了皺眉，吐出一口煙圈。"顧清，記住一點：不要太投入，這只是工作。"
他的語氣平淡，但眼神卻充滿警告。"每個設計師都會經歷這個階段，懷疑夢境的真實性。但記住，我們只是幫助客戶釋放壓力，別想太多。"
我點點頭，但內心的疑惑並未消散。
回到工位後，我偷偷查看了王明的更多資料。果然，他最近的生意確實出了大問題，欠下了一家叫"新元集團"的公司大筆債務。而更讓我吃驚的是，新元集團竟然是"夢魘"公司的姊妹公司。
這太巧合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繼續為王明提供噩夢服務。每次進入他的夢境，我都扮演着那個可怕的債主，逼他還錢。而每一次，他都表現得異常恐懼，甚至開始在夢中透露一些商業機密，希望能換取更多時間。
第五天的任務結束後，我被安排去另一個客戶的夢境中。這次的客戶是個年輕女性，叫林珊。
在她的夢裡，我扮演了一個陌生人，只是在遠處觀察。夢境設定是她被困在一個迷宮裡，不斷尋找出口。但就在任務即將結束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林珊徑直走向我，眼神清醒得不像是在做夢。
"你也是被他們騙來的吧？"她低聲說，"夢魘公司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這完全背離了劇本。
"下次，到南城咖啡館見我。現實中的我。"她說完這句話，就消失在了迷霧中。
夢境結束後，我心神不寧。這不是這怎麼可能？
三天後，我找了個藉口請假，去了南城咖啡館。林珊果然在那裡等截了當地說，"'夢魘'公司表面上是提供噩夢服務，實際上卻在利用這個技術竊取商業機密，甚至操控客戶的行為。"
我握緊了咖啡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證據呢？"
"我曾是他們的客戶，後來成了'噩夢設計師'，就像你一樣。"林珊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直到我發現，那些噩夢不只是存在於睡夢中，它們會影響現實，改變人的行為和決策。王明只是眾多受害者之一。"
她遞給我一份資料，上面詳才能看到。"林珊緊張地環顧四周，"我得走了，太危險了。記住，不要相信沈默，他是公司最核心的人物之一。"
她匆匆離去，留下我一人坐在咖啡館，內心充滿了動搖和困惑。
我不知道該相信誰——是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我注意到周主管和沈默正在小聲交談，看到我進冷地看了我一眼，眼神中似乎帶着審視。"休息好了嗎？明天有新任務。"
我點點頭，努力掩飾內心的不安。我的工資單不知何時已經放在了桌上，數額比我預期的多了一倍。持沉默。
這究竟是一份豐厚的工作報酬，還是一種變相的威脅和收買？
我望向窗外，夕陽的餘暉映在高樓上，像是一片血海。我突然明白，自己已經陷入了一個比噩夢更可怕的現實。
而這，才僅僅是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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