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佩玖絲毫都不意外自己進入懷王府一個時辰之內,就能在後院看見祁墨。
他還是一身墨衣,上麵不再繡著蟠龍,而是在衣袖邊緣有點點修竹……三千墨發用一根白玉簪子盤於頭頂,額前散落些碎發,消去了些許戾氣,此刻眉目含笑的男子恍若一塊墨玉,讓她忍不住枰然心動。
如果……你沒有做那些事情,該多好?
蘇佩玖將眼神中的思緒掩蓋下來,唇角微動:“你來了。”
祁墨朝著她伸出手,修長幹淨的手掌攤開在她的麵前,隻聽見一聲寒玉滴落:“玖兒,跟我走。”
跟他走……嗎?
她收攏於袖子中的手,微微顫了一下,然後緩緩伸出來,放在他的掌心:“好。”
抬眼,她看見他唇角的笑意加深,墨色的眸子中有朵朵蓮花盛開……
他就這樣牽著她的手,將她帶離,在一群瞠目結舌的丫鬟下人麵前。
這樣義無反顧的背影,似乎出現在很多年前的夢境……蘇佩玖閉上眼睛卻無法想起那多年前到底為何出現過這樣的畫麵。
多蒼涼可笑?
那些掩埋在深夜角落的記憶,曾經被她視為最珍惜的記憶,竟然有一她都不再能夠想起……
即使從前麵那個男子手掌中不斷傳來熱度,她還是覺得自己恍若置身寒冬,這世間有一種遺憾叫做……求而虛妄……
掩去唇角的苦笑,她跟在他的身後,至少現在的她還跟在他的身後……
祁墨……祁予琛……出了這懷王府,你我便是不共戴的敵人,從此往後,刀劍相見,不死不休……
祁澈早就得到消息他那個被永遠禁止回長安的四哥出現在他的王府之內了,隻是他一點都不著急,他們今日絕對出不去!
祁墨拉著蘇佩玖很是閑適的走到了門口,便聽見身後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四皇兄來了府上不打聲招呼嗎?本王很是傷心。”
“一介草民豈敢與懷王稱兄道弟?”祁墨笑道,轉過身來看著祁澈。
祁澈被他眸子的清明給震了一下,他的這個四皇兄從來都沒有如此安然過,從來沒有……這種安然是眼前的蘇佩玖給的嗎?可是……他不是心中隻有秦歌一個人的嗎?
如此便將另一個女人輕易放心底,秦歌又該如何?
思及念此,祁澈眼眸中竄出一道怒火:“四皇兄當真要與皇弟如此?你當真不知道南謝樓的樓主就是你現在牽著的女人嗎?她親手設計了豐澤門事件,如此你還要忍氣吞聲,甚至要將她帶出王府送她自由嗎?”
蘇佩玖在祁澈南謝樓的時候,身子顫了一下。但是立刻將心底的愧疚感泯滅,她所作的一切比起他兩年前對她大燕所作不過九牛一毛。
“完了嗎?”祁墨至始至終都攥著蘇佩玖的手,表情依舊淡然含笑沒有變,就連眼眸中的波紋都沒有泛起。
“祁墨你是不是腦子有病!你他媽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這個蘇佩玖對你都做了那些事情!如此縱容這個妖女,你對得起秦歌嗎?”祁澈憤怒的將手中的扇子一把摔在地上,斷成兩截。
而蘇佩玖在聽見秦歌二字的時候,默默的將手從他手掌抽了出來,眼帶著譏諷,她朝前麵一步,看向祁澈:“我做了那些事情?……懷王你不要忘了,我對他祁墨做的這些事情都是他心甘情願承受的,我何曾逼過他?如果他真的不願,憑借著元蒼笑麵閻羅的身份還有擺不平的事情嗎?”
“至於妖女……你們若是偏生要給我戴上這個帽子,我不防坐實!”
“你要做什?”祁墨表情終於鬆動了些,他沒有將祁澈的話放在耳朵,反而是她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他的心。
蘇佩玖回過頭看他,目光妖氣衝:“不勞你操心。”完,伸出手在祁澈臉上狠狠的用指甲劃了一道紅色的痕跡,然後笑道:“這懷王府本樓主算是玩夠了,言白還不速帶我離去?”
話音未落,就看見一道白色的身影將蘇佩玖帶走,速度之快,讓人望塵不及。
祁澈摸著自己的臉,半響才開口,看著依舊呆在原地絲毫沒有要去追趕的祁墨:“……你不追嗎?”
祁墨眼底閃過碧色的光:“玩累了終究還是要回家的……”完竟也是施展輕功消失在了原地。
隻剩下祁澈莫名的捂著傷口,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無視擔憂的管家,大笑出聲,眼角依稀可見銀光閃過……
這人生如戲,戲如人生,不敢奢求所有人都對你好,但隻需要那一個,僅僅隻需一個懂你愛你護你的人……此生無憾矣。
可惜……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找到那個人,也不是每個人的掏心掏肺的好,都可以換來同等的回報。
縱使知道這些,還是有人願意義無反顧的投身進這場不知結果的賭注之中,樂不思蜀……
藏劍山莊。
一襲白衣的纖細身影背對著眾人,遺世而獨立,身姿飄渺卻不容他人覷。
等了不知道多久,才聽到身後藏劍山莊的大門發出一聲緩緩的沉重的吱呀聲,那白衣人轉過身來,臉上赫然頂著一張五顏六色的麵具,卻極盡猙獰。
“我家莊主了,南謝樓跟藏劍山莊之間隔著兩百多年的仇怨,如今都已隨著年歲消散,即便如此,倆家還是沒有相互交流的必要,橋歸橋路歸路,樓主請原路返回吧。”話的是藏劍山莊的管家,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眼中不時閃爍的精光卻讓人無法忽視。
“好一個藏劍山莊!還真當自己一家獨大不成!我倒要看……”黑鴉猛地拔出自己的劍,其他南謝樓的屬下也應聲拔出自己的武器。
“將劍收回去。”蘇佩玖透過麵具看那站在門口挺直腰扳的花甲老人,水眸閃過一道暗光。
黑鴉冷哼一聲將劍收了回去。
蘇佩玖朝前麵走了三步:“真的是莊主不願意見本樓主嗎?還是這背後之人不想讓本樓主進門?”
管家驚歎於眼前這個年紀輕輕的少年,眼中包羅萬象,深邃如海,不可探究。但活了這久什人沒有見過,也隻是稍微愣了一下,開口:“樓主請回吧,莊主的話已經放在這了。”
“蕭楚辛當真不見?”蘇佩玖水眸中泛起古怪的光芒。
管家對於她直呼莊主名諱有些不喜,所以冷下來臉來:“請回吧。”
“……”蘇佩玖冷下眼來:“本樓主是給你們藏劍山莊留麵子,既然你們不需要,本樓主何須替你們藏著掖著?!”
“來人啊,給本樓主拆了這大門,給藏劍山莊好好通通,正正歪風邪氣!”她冷哼一聲,南謝樓那些摩拳擦掌的手下立刻拿起武器就衝了上去,管家站在那邊臉色頓時不好看起來。
“樓主是否有些過分?!當真不在乎這來之不易的和解嗎?”
“和解?”蘇佩玖玩味的咀嚼著這兩個字,目光從右手上麵的銀戒上麵飄過。“何來和解之?他蕭楚辛碰了本樓主的人,還奢求和解嗎?”
“樓主切勿血口噴人!”藏劍山莊一直都是以仁義之身而存在,莊主一直潔身自愛,豈能有汙點?要是讓這話傳出去,這江湖之人如何看待藏劍山莊?!又如何看待莊主?!
蘇佩玖慵懶的坐在手下準備的椅子上麵,看著氣得不輕的管家,起唇:“管家若是真想本樓主住口,還是趕緊進去通報的好,話放在這,今日若是見不了他蕭楚辛,本樓主就燒了藏劍山莊!”
管家看著那猙獰麵具中的一雙閃著寒氣的光芒,知道這個少年絕對不是危言聳聽,原來以為南謝樓不會再與藏劍山莊作對,但是沒有想到,這安穩日子果真是要到頭了,倘若驚動了那些人……這江湖恐怕又是一起腥風血雨啊……
看著管家急匆匆的跑進去,那邊大門也拆了下來,黑鴉一臉解氣的走過來:“樓主,接下來做什?”因為南謝樓一直無主,所以這些年明暗都被藏劍山莊壓製著,兄弟們心的怨氣已經積壓太深了,今日定要出口惡氣!
蘇佩玖輕柔的擺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接下來靜觀其變,等那蕭楚辛出來。”目光四處掃了一下,她問道:“花娘呢?”
“花娘不願意見那蕭楚辛,所以沒來。”
“沒來?”是真的沒來,還是在暗中觀察著?蘇佩玖眼中閃過玩味的暗光。
很快,蘇佩玖便聽到一聲深厚宏遠的笑聲,由遠及近,震得她耳膜作痛。咬著唇,她麵具都被那渾厚的內力給震出裂痕。她毫無內力,很快便感覺口中猩甜。
好一個蕭楚辛,竟然給給她來這一招!
黑鴉白著臉一邊給蘇佩玖輸內力,一邊對抗那來自門內的內力,沒過多久就噴出一口血。
“黑鴉顧著自己便好。”她皺眉道,一把將麵具扯掉,露出一張宛若明月的麵容。
“可是……”黑鴉沒有放開,樓主一個弱智女流,這內力持續下去,會肝膽俱裂的。
蘇佩玖蒼白著一張臉,搖搖頭:“我沒事。”血絲順著她的唇角往下滑,她絲毫都不在意,目光陰冷高聲喊道:“就這想看我死嗎?”
一聲歎息之後,蘇佩玖被捂住耳朵納入溫暖的懷抱。“早點開口,不少受點罪?”
蘇佩玖閉嘴沒有開口,她就知道祁墨一定會跟著,要是黑鴉沒有吐血,她根本不會開口喊他。
蕭楚辛一身玄衣出現在門口,身後黑壓壓的跟著一票人,他噙著高深莫測的笑意:“南謝樓樓主造訪,實在有失遠迎了。”
“好一個有失遠迎,本樓主算是見識到了。”蘇佩玖掙脫開祁墨的懷抱,瓷白的手背擦去唇邊的血跡。“莊主早點出來不就沒事了?非要本樓主拆了大門做拜帖嗎?”
她今非要弄掉這個老狐狸一層皮不可,敢讓她還有一群手下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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