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站在老宅的落地鏡前,看着鏡中的自己。鏡框上雕刻着繁複的藤蔓花紋,鏡面卻異常清晰,連我臉上的毛孔都纖毫畢現。
突然,鏡中的我眨了眨眼。
我猛地後退一步,後背撞在牆上。鏡中的「我」卻紋絲不動,嘴角緩緩勾起一個詭異的弧度。那不是我,絕對不是。我從未露出過這樣的表情——冰冷、戲謔,帶着幾分說不出的邪氣。
「終於見面了。」鏡中人開口說話了,聲音和我一模一樣,卻透着刺骨的寒意,「我等這一天等了很久。」
我轉身就要逃跑,卻發現雙腳仿佛生了根。鏡中人伸出手,蒼白的手指穿透鏡面,像穿過一層水幕。我感覺一股寒意順着脊椎爬上來,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別怕,」鏡中人說,「我只是想和你玩個遊戲。」他的手指輕輕點在我的眉心,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間蔓延全身,「從今天起,我們輪流使用這具身體。白天歸你,晚上歸我。」
我想尖叫,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鏡中人的身影漸漸模糊,我感覺意識開始渙散。最後的畫面,是鏡中人臉上那抹詭異的微笑。
當我再次恢復意識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陽光透過窗簾照進來,我躺在臥室的床上,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場噩夢。但當我看向鏡子時,發現鏡框上的藤蔓花紋似乎比昨天更繁茂了一些,藤蔓的末端隱約泛着暗紅色。
我顫抖着伸出手,想要觸碰鏡面。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響了,是警局的同事小王。
「老陳,出事了!」小王的聲音透着驚慌,「昨晚又發現了一具屍體,和之前幾起案子一模一樣,死者被藤蔓纏繞,全身血液都被抽乾了......」
我看向鏡子,鏡中的我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那不是我的表情。
我知道,從今天起,每個夜晚都將不再屬於我。而這座城市,將迎來一個前所未有的連環殺手。
2
我站在警局的驗屍房裡,看着面前這具被藤蔓纏繞的屍體。法醫說死亡時間是在昨晚十一點到凌晨一點之間,正好是我失去意識的那段時間。
「死者是本市知名企業家,」小王翻着檔案,「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起了。兇手作案手法完全一致,現場沒有留下任何指紋或 DNA,連監控都莫名其妙地失靈了。」
我盯着死者脖子上纏繞的藤蔓,那些暗紅色的紋路讓我想起鏡框上的花紋。突然,一陣眩暈襲來,我扶住解剖台,耳邊響起鏡中人的低語:「喜歡我的作品嗎?」
「陳隊?你沒事吧?」小王關切地問。
我搖搖頭,強壓下心中的恐懼。鏡中人的聲音消失了,但我知道他就在那裡,在我的意識深處蟄伏,等待夜幕降臨。
回到辦公室,我調出前三起案件的資料。第一個死者是位大學教授,第二個是銀行高管,第三個就是昨晚的企業家。他們之間似乎沒有任何聯繫,除了……我放大現場照片,在每一具屍體的手腕處,都發現了一個極小的針孔。
「叮」的一聲,電腦突然彈出一封匿名郵件。標題是:「你想知道真相嗎?」附件里是一份加密文件,密碼提示是:「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日期。」
我的手開始發抖。輸入昨晚的日期,文件解開了。裡面是一份名單,列着十二個人的名字,前三個正是這起連環殺人案的受害者。而在名單最後,我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遊戲才剛剛開始。」鏡中人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你以為你是在追查兇手?不,你是在追查自己的命運。」
我衝到洗手間,用冷水拍打着臉。抬頭看向鏡子,鏡中的我眼神渙散,嘴角掛着那抹熟悉的詭異微笑。我猛地一拳砸向鏡子,玻璃碎裂,鮮血順着指節流下。但鏡中人的笑聲卻越來越清晰。
「沒用的,」他說,「我們是一體的。這些人都該死,他們參與了那場實驗,把我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還記得嗎?那面鏡子,那間實驗室,那些穿白大褂的人......」
破碎的記憶碎片突然湧入腦海。刺眼的白光,冰冷的實驗台,還有那面巨大的鏡子......我想起來了,全都想起來了。我們是實驗體,被植入了某種遠古植物的基因,那面鏡子是連接兩個意識的媒介。
「今晚,」鏡中人說,「我們去拜訪名單上的第四個人。是時候讓真相大白了。」
我看着鏡中破碎的倒影,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也許我才是那個真正的怪物,而鏡中人,只是被我壓抑的良知。
3
夜幕降臨,我站在第四位目標人物的別墅外。這是一位退休的法官,住在城郊的獨棟別墅里。我能感覺到鏡中人在我體內蠢蠢欲動,他的意識正在逐漸占據主導。
「記住,」他在我腦海中低語,「我們不是在殺人,是在執行正義。這些人,包括你我在內,都是那個非法人體實驗的參與者。他們用那面鏡子,把我們的意識一分為二......」
我的視野開始模糊,身體不再受控制。鏡中人接管了這具軀體,我能感覺到他的興奮。他輕車熟路地翻過圍牆,像一隻優雅的獵豹。別墅的安保系統對他來說形同虛設,他輕易地避開了所有攝像頭。
老法官正在書房看書,渾然不覺死神的降臨。鏡中人從陰影中現身,藤蔓從他指尖生長,纏繞上法官的脖子。就在這時,書房的門突然被撞開,一隊特警沖了進來。
「不許動!"為首的警官舉槍對準我,「陳隊,放下武器!」
我愣住了。鏡中人的意識出現了一絲波動,我趁機奪回部分控制權。低頭一看,我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染血的手術刀。
「這是......怎麼回事?」我喃喃自語。
「你還不明白嗎?」鏡中人在我腦海中冷笑,「每次'我'殺人時,都是你在現實中動手。那些藤蔓、那些超自然現象,都是你的幻覺。你一直以為自己是正義的警察,實際上,你才是那個連環殺手!」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我想起來了,全部想起來了。那不是什麼人體實驗,而是一家精神病院。我是那裡的病人,患有嚴重的精神分裂。鏡子療法失敗了,反而讓我產生了第二人格。我逃出了精神病院,偽造了警察身份......
「砰!」槍響了。我感覺胸口一陣劇痛,低頭看見鮮血染紅了警服。在意識消散前的最後一刻,我看向書房的落地鏡。鏡中,我和鏡中人終於合二為一,露出了解脫的微笑。
三個月後,小王來精神病院探望我。
「陳隊,」他隔着防彈玻璃說,「案子已經查清了。那面鏡子確實有問題,是一家非法機構用來進行意識控制實驗的。所有死者都是當年的參與者......」
我微笑着聽他講述,輕輕撫摸着手腕上的藤蔓紋身。那些紋路似乎在緩緩蠕動,但我知道那只是我的幻覺。畢竟,鏡中人已經消失了,永遠地消失了。
真的消失了嗎?
4
當我轉身離開時,防彈玻璃上倒映出我的身影。那個倒影,似乎比我的動作慢了半拍,而且……正在對着我笑。
我猛地轉身,防彈玻璃後的探視室空無一人。小王已經離開,走廊里迴蕩着漸行漸遠的腳步聲。我緩緩轉回身,玻璃上的倒影已經恢復正常,仿佛剛才的異常只是我的錯覺。
但我知道不是。
那天晚上,我躺在病房的床上,聽着窗外呼嘯的風聲。月光透過鐵柵欄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那些影子似乎在蠕動,像藤蔓一樣蜿蜒爬行。
「你還在,對嗎?」我對着空氣輕聲說。
沒有回應。只有月光在牆上投下搖曳的樹影。我閉上眼睛,卻聽到細微的「沙沙」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地板上爬行。我強迫自己不要睜眼,但那個聲音越來越近,最後停在我的床邊。
「你以為你能擺脫我?」鏡中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冰冷的氣息拂過我的臉頰,「我們是一體的,永遠都是。」
我猛地坐起身,打開床頭燈。病房裡空無一人,但床邊的地板上,赫然有幾片暗紅色的藤蔓葉子。我顫抖着伸手去碰,葉子卻在我指尖化為灰燼。
第二天,主治醫師來查房。
「陳警官,你的情況很穩定,」他翻着病曆本,「再觀察兩周就可以出院了。」
我盯着他白大褂上的紐扣,突然發現那不是紐扣,而是一顆顆微小的鏡子碎片。每個碎片裡都映着我的臉,但那些倒影都在對我笑。
「醫生,」我努力保持聲音平穩,「那面鏡子,你們是怎麼處理的?」
醫生疑惑地看着我:「什麼鏡子?」
「就是……」我話說到一半停住了。醫生胸前的鏡子碎片裡,那些倒影突然伸出手,抓住了醫生的脖子。我驚恐地後退,但醫生卻毫無察覺,還在低頭寫着病歷。
「對了,」醫生突然說,「今天有個新病人要住進來,就住在你隔壁。聽說是個古董商,專門收藏鏡子......」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當醫生離開後,我聽到隔壁病房傳來搬動重物的聲音,還有玻璃相撞的清脆聲響。我貼在牆上,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哼着詭異的童謠:
「鏡中人,鏡中鬼,半夜出來喝血水……」
突然,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我感覺到一股寒意從牆那邊滲透過來,在牆上凝結成霜花。那些霜花組成了一張人臉,正是鏡中人的樣子。
「遊戲繼續,」他說,「這次,我們玩個更大的。」
我看向病房的角落,那裡不知何時多了一面落地鏡。鏡框上纏繞着暗紅色的藤蔓,鏡面泛着幽幽的綠光。在鏡中,我看到自己穿着警服,手裡握着一把染血的手術刀。
而在我身後,整座城市在火海中燃燒。
5
我沖向那面鏡子,想要把它砸碎。但鏡中人的笑聲在病房裡迴蕩,鏡子像水波一樣蕩漾,我的拳頭直接穿了過去。
「沒用的,」鏡中人說,「這面鏡子只是投影,真正的鏡子在......」
他的話被一陣刺耳的警報聲打斷。走廊里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尖叫,紅色的警示燈透過門上的玻璃照進來,在牆上投下血一般的光影。
我衝到門邊,透過玻璃看到走廊里一片混亂。醫護人員在奔跑,病人們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空氣中瀰漫着一股甜膩的血腥味,讓人作嘔。
「發生什麼事了?」我抓住一個跑過的護士。
她臉色慘白,渾身發抖:「隔壁……隔壁的病人……」
我衝到隔壁病房,眼前的景象讓我僵在原地。古董商倒在血泊中,他的身體被藤蔓貫穿,那些藤蔓像有生命一樣蠕動着。更可怕的是,病房裡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鏡子,每一面鏡子裡都映出不同的場景:
有的鏡子裡是燃燒的城市,有的鏡子裡是堆積如山的屍體,還有的鏡子裡……是我。不同時期的我,穿着警服的我,穿着病號服的我,甚至還有穿着白大褂的我。所有的「我」都在鏡中注視着我,露出詭異的微笑。
「歡迎來到真實世界。」鏡中人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我轉身想逃,卻發現走廊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虛無的黑暗。只有那些鏡子漂浮在空中,像一扇扇通往地獄的窗口。
突然,一面鏡子中伸出一隻蒼白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我感覺一陣天旋地轉,被拉進了鏡中世界。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站在一座陌生的城市裡。天空是血紅色的,街道上到處都是鏡子碎片。每一塊碎片裡都映着不同的記憶片段:我的童年,我的警校生活,我的辦案經歷……但這些記憶都和我記得的不一樣。
在警校的記憶里,我看到自己深夜潛入實驗室;在辦案的記憶里,我看到自己偷偷篡改證據;而在最久遠的童年記憶里,我看到自己站在一面古老的鏡子前,鏡中伸出的藤蔓纏繞着我的身體……
「現在你明白了嗎?」鏡中人的聲音響起,「你一直以為自己是正義的警察,實際上,你才是那個最大的罪犯。你篡改了自己的記憶,把自己偽裝成受害者......」
我跪倒在地,頭痛欲裂。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我想起了一切:那不是什麼非法實驗,而是一個古老的詛咒。那面鏡子是詛咒的載體,而我,是主動選擇了接受詛咒,為了獲得永生不死的力量。
「但是代價呢?」我喃喃自語。
「代價就是,」鏡中人說,「你將永遠被困在鏡中世界,看着自己在現實世界犯下的罪行。這就是永生不死的代價——永恆的折磨。」
我看向四周,每一面鏡子都映出我犯下的罪行。我看到自己殺害無辜,看到自己製造混亂,看到自己……正在慢慢變成鏡中人。
「不!」我尖叫着砸向鏡子,但這一次,鏡子沒有碎裂。我的手穿過了鏡面,卻再也收不回來。我感覺自己在被拉入鏡中,與鏡中人融為一體。
最後一刻,我看到現實世界的病房裡,醫生們正在搶救一個病人。那是我,但又不是我。那個「我」睜開眼睛,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
遊戲結束了。
或者說,新的遊戲才剛剛開始。
6
我在鏡中世界裡遊蕩,看着現實世界裡的「我」繼續生活。那個「我」出院了,重新穿上了警服,回到了警局。同事們熱烈歡迎他的回歸,沒有人發現這具軀體裡已經換了一個靈魂。
「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我問鏡中人。現在我們共享一個意識,就像過去的我們共享一具身體。
「這是必然的結果,」鏡中人說,「你以為你是被迫的,實際上每一步都是你自己的選擇。從你接受詛咒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這個結局。」
我漂浮在鏡中世界的虛空中,看着現實世界裡的「我」在辦案。那是一起新的連環殺人案,手法和之前的一模一樣。但這一次,兇手留下了明顯的證據——監控錄像清晰地拍下了「我」的臉。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質問鏡中人。
「這不是我做的,」鏡中人的聲音裡帶着一絲困惑,「是'他'自己的選擇。」
我震驚地看着鏡中的畫面。現實世界裡的「我」站在審訊室里,面對着小王震驚的眼神,露出了那個熟悉的詭異微笑。
「你們永遠抓不到真正的兇手,」他說,「因為你們連真實和虛幻都分不清。」
就在這時,我注意到一個細節。審訊室的角落裡有一面鏡子,鏡中映出的「我」和現實中的「我」動作並不一致。鏡中的「我」在搖頭,在掙扎,在無聲地吶喊。
「那是……真正的我?」我愣住了。
鏡中人沉默了。我感覺到他的意識在動搖,我們共享的記憶開始出現裂痕。那些被篡改的記憶碎片重新組合,拼湊出真相:
當年接受詛咒的不是我,而是鏡中人。他才是那個渴望永生的罪犯,而我,只是一個無辜的警察,在追查案件時被他選中作為宿主。他篡改了我的記憶,讓我以為自己是罪犯,實際上是為了掩蓋他自己的存在。
「你騙了我,」我憤怒地說,「從頭到尾都是你在操控一切!」
鏡中人的意識開始崩潰,鏡中世界出現了裂痕。我抓住這個機會,沖向那面映出真實自我的鏡子。這一次,我的手沒有穿過鏡面,而是碰到了冰冷的玻璃。
現實世界裡的「我」突然停止了說話,抬頭看向審訊室的鏡子。小王和其他警察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見鏡中的倒影正在瘋狂地敲打鏡面。
「快……快打碎那面鏡子!」我拼命地喊,但聲音傳不出去。
現實世界裡的「我」露出了驚恐的表情,他想要阻止,但已經來不及了。小王舉起椅子,砸碎了審訊室的鏡子。
在鏡子碎裂的瞬間,我感覺自己被吸入了漩渦。意識模糊中,我聽到鏡中人最後的哀嚎:「不!這不可能!我才是……」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坐在審訊室里,手上戴着手銬。小王和其他警察震驚地看着我,地上是碎裂的鏡子。
「陳隊......」小王顫抖着說,「剛才......剛才發生了什麼?你的臉......」
我看向審訊室的單向玻璃,倒影中的我終於恢復了正常。但我知道,這一切還沒有結束。鏡中人的意識雖然被封印,但並沒有完全消失。那些被詛咒的鏡子依然存在,等待着下一個宿主。
我看向小王,露出一個疲憊但真實的微笑:「準備一份報告吧,關於一個延續了百年的鏡子詛咒。這一次,我們要徹底終結它。」
但在我內心深處,一個微小的聲音在低語:你真的確定,現在掌控這具身體的,是你自己嗎?
鏡子的碎片在地上微微顫動,映出無數個破碎的倒影。每一個倒影都在微笑,每一個微笑都略有不同。
遊戲,真的結束了嗎?
7
我坐在特別調查組的辦公室里,面前堆滿了關於鏡子詛咒的檔案。自從上次事件後,警局成立了特別小組來調查這個延續了百年的詭異案件。
「陳隊,」小王推門進來,「你讓我們查的那家古董店有線索了。店主說那面鏡子是從一個叫「鏡齋」的地方收來的。」
我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鏡齋」——這個名字在我的記憶中激起漣漪。那是我最初接觸這個案件的地方,也是我第一次遇見鏡中人的地方。
「準備車,」我說,「我們去鏡齋。」
鏡齋位於城市邊緣的老城區,是一座破敗的明清建築。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灰塵在陽光下飛舞。空氣中瀰漫着一股陳舊的霉味,混合着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甜膩氣息。
「這裡......」小王皺起眉頭,「感覺怪怪的。」
我也有同感。明明是大白天,鏡齋里卻陰冷得刺骨。陽光透過破損的窗欞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那些光影看起來像極了扭曲的人臉。
我們在一間堆滿古鏡的房間裡找到了店主說的那面鏡子。那是一面青銅鏡,鏡框上雕刻着繁複的符文,鏡面卻異常清晰。當我靠近時,鏡中突然泛起漣漪,一個模糊的身影逐漸顯現。
「你終於來了。」鏡中人說。
小王驚呼一聲後退,但我站在原地沒動。這一次,我看清了鏡中人的真面目——那是一個穿着古代官服的男人,面容蒼白,眼神陰鷙。
「你不是我,」我說,「從來都不是。」
鏡中人笑了:「沒錯,我確實不是你。我是明朝的一個縣令,為了長生不老接受了這個詛咒。幾百年來,我換了無數個宿主,直到遇見你......」
「為什麼要選我?」
「因為你最特別,」鏡中人說,「你是唯一一個差點反噬我的宿主。你的意志太強大了,強大到讓我害怕。"
我感覺到一陣眩暈,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我想起了所有的事:我是如何追查這個案件,如何發現鏡齋,如何被鏡中人選中......以及,我是如何故意讓他以為他控制了我,實際上一直在等待反擊的機會。
「現在,"我對着鏡子說,「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
我從包里掏出一個青銅匣子,那是從警局證物室找到的。據說是當年封印這面鏡子的法器。鏡中人的表情第一次出現了慌亂。
「你......你怎麼會知道......」
「因為我查了所有關於你的資料,」我打開匣子,「從明朝的縣誌,到民國的檔案,再到現代的刑事案件。你以為你隱藏得很好,實際上留下了太多線索。」
鏡中人開始尖叫,他的影像在鏡中扭曲。我舉起青銅匣子,對準鏡子。就在這時,我聽到小王驚恐的叫聲:
「陳隊!小心!」
我轉身,看到無數面鏡子從四面八方飛來,鏡中伸出蒼白的手,想要阻止我。但已經太遲了,青銅匣子發出耀眼的光芒,將鏡中人吸入其中。
當光芒散去,鏡齋恢復了平靜。所有的古鏡都失去了光澤,變成了普通的鏡子。只有那面青銅鏡還立在那裡,但鏡中已經空無一物。
「結束了?」小王小心翼翼地問。
我搖搖頭:「這只是開始。鏡中人雖然被封印了,但他留下的詛咒還在。那些被他影響過的人,那些被詛咒的鏡子......」
8
我站在特別調查組的辦公室里,牆上貼滿了案件相關的照片和線索。自從鏡齋事件後,城市裡又出現了幾起與鏡子有關的詭異案件。每一起案件都像是鏡中人留下的謎題,引導着我們走向某個未知的真相。
「陳隊,」小王推門進來,臉色凝重,「法醫在最新受害者的體內發現了這個。」
他遞給我一個密封的證物袋,裡面是一塊古老的青銅鏡碎片。碎片上刻着奇怪的符文,在陽光下泛着詭異的綠光。
我接過證物袋的瞬間,一陣眩暈襲來。耳邊響起鏡中人的低語:「你以為封印了我,實際上只是把我分成了無數碎片。每一塊碎片都承載着我的意識,等待着重聚的那一天......」
「陳隊?你沒事吧?」小王擔憂地看着我。
我搖搖頭,強壓下心中的不安。但我知道,鏡中人的話是真的。這些案件不是模仿犯罪,而是他分散的意識在作祟。
當天晚上,我獨自留在辦公室研究那塊青銅鏡碎片。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在碎片上投下奇異的光影。那些光影逐漸凝聚,形成了一個模糊的地圖。
我打開電腦,對比城市地圖,發現光影指向城郊的一座廢棄工廠。更讓我震驚的是,工廠的位置正好與之前所有案件發生地相連,形成一個完美的五芒星圖案。
「這是......封印陣法?」我喃喃自語。
突然,辦公室的燈熄滅了。月光被烏雲遮蔽,整個房間陷入黑暗。我聽到鏡子碎裂的聲音,無數碎片在空中飛舞,每一塊碎片都映出鏡中人扭曲的面容。
「你終於發現了,」他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但已經太遲了。五芒星的最後一個節點即將完成,當月亮升至天頂時,我的所有碎片將重聚......」
我看向手錶,離午夜還有三個小時。來不及等支援了,我必須獨自前往那座工廠。
廢棄工廠里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鏡子,從古老的青銅鏡到現代的玻璃鏡,每一面鏡子都泛着幽幽的綠光。在工廠中央,我看到了那面完整的青銅鏡,鏡框上的符文正在發出微弱的光芒。
「你來了。」鏡中人的影像在鏡中顯現,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晰。
我沒有說話,而是掏出了那個青銅匣子。但這一次,匣子毫無反應。
「沒用的,」鏡中人笑了,「封印法器只有在月全食時才能生效。而今晚......」
他話未說完,工廠里的所有鏡子突然同時亮起。無數個鏡中人的影像從鏡中走出,向我逼近。我感覺意識開始模糊,記憶如潮水般退去。
就在這時,工廠外傳來警笛聲。小王帶着特警隊沖了進來,他們手中的強光手電照亮了整個空間。
「陳隊!我們查到了!」小王喊道,「月全食不是今晚,是明晚!他在騙你!」
我猛地清醒過來,鏡中人的影像出現了裂痕。我抓住這個機會,舉起青銅匣子。月光突然穿透烏雲,正好照在匣子上。
「不!」鏡中人尖叫着,他的影像開始扭曲、破碎。所有的鏡子同時炸裂,無數碎片在空中飛舞,最後被吸入青銅匣子。
當一切平靜下來,工廠里只剩下滿地碎玻璃。青銅鏡靜靜地立在那裡,鏡中空無一物。
「結束了?」小王小心翼翼地問。
我搖搖頭,看向手中的青銅匣子。匣子微微發燙,仿佛裡面有什麼東西在掙扎。
「這只是暫時的,」我說,「只要世界上還有鏡子,他就可能捲土重來。」
我抬頭看向夜空,月亮被烏雲遮住了一半。在遠處的玻璃幕牆上,我似乎看到了無數個模糊的倒影。他們都在注視着我,等待着下一個機會。
9
我將青銅匣子鎖進了警局證物室最深處的一個特製保險箱。這個保險箱由三層鈦合金打造,內襯鉛板,理論上可以隔絕一切能量。但即便如此,我依然能感覺到匣子裡傳來的微弱震動,仿佛有什麼東西在不安分地躁動。
「陳隊,」小王遞給我一份報告,「這是你要的關於'鏡齋'的歷史資料。我們查到了一些......不太對勁的東西。」
我翻開報告,瞳孔猛地收縮。資料顯示,鏡齋的歷史可以追溯到明朝,但奇怪的是,每隔大約三十年,鏡齋就會神秘地「搬遷」一次。而每一次搬遷的時間,都恰好對應着歷史上一些未解懸案的發生時間。
更令人不安的是,在鏡齋的歷任主人中,我發現了一個熟悉的名字——那是我祖父的名字。
「這不可能......」我喃喃自語。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我想起了童年時祖父書房裡的那面古鏡,想起了他臨終前詭異的微笑,想起了他說的那句:「記住,鏡子裡的世界才是真實的......」
突然,證物室里的燈開始閃爍。保險箱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裡面掙扎。我感覺到一陣眩暈,耳邊響起鏡中人的低語:
「你以為你是在追查真相?不,你只是在完成儀式。每一任宿主都是精心挑選的,你的祖父,你的父親,還有你……」
「閉嘴!」我怒吼着,但聲音在空蕩蕩的證物室里顯得格外無力。
小王驚恐地看着我:「陳隊,你沒事吧?你的眼睛……」
我衝到牆上的鏡子前,看到自己的瞳孔變成了詭異的銀色,就像鏡面一樣反射着光芒。更可怕的是,我的倒影並沒有跟着我的動作,而是對着我露出了那個熟悉的詭異微笑。
「儀式即將完成,」鏡中人說,「當月亮再次圓滿時,兩個世界的界限將被徹底打破。而你,將成為新世界的王......」
我砸碎了鏡子,但無數碎片在空中懸浮,每一片都映出我扭曲的面容。我感覺意識開始模糊,記憶如潮水般退去。就在這時,我注意到報告最後一頁的夾層里掉出一張泛黃的照片。
照片上是我祖父和一群人的合影,他們站在一面巨大的青銅鏡前。我認出了其中幾個人——他們是最近幾起案件的受害者。
原來如此……我喃喃自語,「他們不是受害者,而是參與者。這個儀式需要七個人的靈魂……」
我數了數照片上的人,正好七個。除了祖父,其他六個人都已經「死去」。而現在,鏡中人需要最後一個靈魂來完成儀式——那就是我。
證物室里的溫度驟降,空氣中凝結出細小的冰晶。保險箱發出最後的哀鳴,轟然炸開。青銅匣子懸浮在空中,蓋子緩緩打開,一道銀色的光芒射出,在空中形成了一面巨大的鏡子。
鏡中,我看到了另一個世界。那是一個由鏡子構成的世界,無數個「我」在其中穿梭。他們有的穿着古裝,有的穿着現代服裝,但都有着相同的銀色瞳孔。
「歡迎回家。」鏡中人說。這一次,他的聲音不再是從腦海中響起,而是從鏡中傳來。我看向鏡中,發現說話的正是我自己——或者說,是無數個「我」的集合體。
我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吸力,身體開始向鏡子移動。就在這時,小王撲過來抓住了我。
「陳隊!堅持住!」他大喊着,掏出一個奇怪的裝置。那是科研部門根據青銅匣子的原理製作的仿製品。
裝置發出刺眼的光芒,鏡子開始扭曲。鏡中人發出憤怒的咆哮,無數鏡中世界的「我」伸出手想要抓住我。
「沒用的!」鏡中人怒吼,「儀式已經完成,兩個世界的界限已經打破!」
我感覺到意識開始分裂,仿佛有無數個「我」在爭奪這具身體的控制權。就在這時,我想起了祖父臨終前的話:「記住,鏡子裡的世界才是真實的......」
也許,他說的不是字面意思。也許,真正的意思是……
我主動鬆開了小王的手,任由自己被吸入鏡中。在穿越鏡面的瞬間,我看到了真相:根本就沒有什麼鏡中世界,這一切都是鏡中人製造的幻覺。他利用人們對未知的恐懼,製造了一個完美的騙局。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躺在證物室的地上。青銅匣子安靜地躺在一旁,蓋子緊閉。鏡子的碎片散落一地,每一片都映出我正常的面容。
「陳隊!」小王衝過來扶起我,「你沒事吧?」
我搖搖頭,看向牆上的時鐘。距離月圓之夜還有最後十分鐘。
「快,」我掙扎着站起來,「我們還有最後的機會。」
但我知道,這場遊戲還遠未結束。鏡中人雖然被再次封印,但他的意識已經分散在無數面鏡子中。只要世界上還有鏡子存在,他就可能捲土重來。
而這一次,我清楚地知道:真正的戰場不在現實世界,也不在鏡中世界,而是在每個人的心裡。因為恐懼,才是鏡中人最大的力量來源。
我看向窗外,月亮即將圓滿。在遠處的玻璃幕牆上,我似乎看到了無數個模糊的倒影。他們都在注視着我,等待着下一個機會。
「走吧,」我對小王說,「我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但在我轉身的瞬間,我似乎聽到鏡中傳來一聲輕笑。那聲音很輕,輕得幾乎像是幻覺。
可我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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