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srng&g;第二日一早,眾人便動身上路。
逍遙派本身人丁稀少,隻來了一名長老和三名弟子,唐家倒是出了不少人,還有幾位身著粉白裙裳、環佩叮當的女修,似是從飛花穀來的。
每個人都分到了一根緞帶,還有兩粒解毒丹。
許笑飛學著別人的樣子,將淺青色的緞帶繞過額前,在腦後係緊。這緞帶裏布下了簡單的術法,可以在短時間內抵禦毒氣,守住靈台清明。
他們駕起飛劍,一路疾行。
跨過數座城池和村鎮,越飛越往渺無人跡的深山老林中去。
許笑飛也緊緊跟隨著大部隊。唐懷英飛到他身邊,似乎有心找他談,見他心思不屬,也就作罷。
再往前不遠就是苗疆範圍了,許笑飛心裏想道。當祁燕師姐告知他,西南邊境似有複活林墨的線索後,他已經從各種途徑打聽過此地的情形。確有一個神秘勢力靈蛇宮位居於此,受當地苗人的祭祀供奉。中州人與苗人原本涇渭分明,有著河水不犯井水的傳統。靈蛇宮卻突然出手,捉去了不少人,將幾個中州門派惹惱。
唐家派來這麽多人,想來就是衝著這一借口,打算趁機入侵苗疆,擴張自己的勢力。
他雖想到這一點,對這暗流洶湧和野心圖謀卻一點興趣都沒有。
隻有複活林墨的方法,才是他真正關心的。
想當初……他明淨的琥珀色眸子裏掠過一絲陰影,為何會放林墨獨自一人,麵臨險境?
下方星星點點,出現了苗人的村寨,眾人徑自穿過,飛入了苗寨後的山穀。
恢弘的宮殿,浮現在眾人的眼前。
石板鋪成的前山廣場上,空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
隻有人首蛇身的神女石像屹立於此。
“他們來了。”臨硯望了一眼桌上的水鏡。他置身於靈蛇宮中,現在還輪不到他上場。
白斐神色陰沉。
他伸手搖鈴。一隻雪銀的鈴鐺,就擺在他手邊。
鈴聲響起,越過虛空中縹緲無形的勾連之線,將他的命令傳往各處。
——結陣!
這淒厲的搖鈴聲,正道諸人自然是聽不見的。他們隻看見數也數不清的蛇、蠍、蟾蜍、蜈蚣和蜘蛛,密密麻麻從地底湧了出來,瞬間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又有人朝望去,邊飛來一群寒鴉,烏壓壓的一片盤旋於半空,投下不詳的陰影。一時間倒沒有攻下來,隻結成嚴密的防守陣勢,將空中占領。若要向上突破,看來也不容易。
真正的戰場,還在地上。
毒物來勢洶洶,聲勢雖然不,但地上這些普通的蟲豸,對有修行在身的諸人,還構不成什麽威脅。
一聲清脆的哨音響起,逍遙派顧長老卻已從他隨身的混沌珠裏,放出了一群羽翼流金的烈火鳥。火鳥呼啦啦飛散開去,啄食起地上的毒蟲來。毒蟲湧得雖多,烈火鳥捕食的速度卻更快。
許笑飛也催動劍氣,將附近的毒物驅除。他目光所及,大家額上係的緞帶,顏色似乎漸漸變了,由淺青轉作湖藍,愈來愈深濃,想來他自己的那一條也是如此。等緞帶化作烏黑時,這件簡陋的法器也就不能用了。
不過,眼下的戰況並未持續多久——
不僅烈火鳥在捕食,毒物也在互相吞噬。幾個霎眼間,的被大的吞食,大的被更凶殘者吞食,吞了同類的毒物也迎風漲大,不一會兒就長成了一人多高的魔獸,各個奇形怪狀,猙獰可怖,有生了十多對蟾蜍腿的青蛇,有背部浮現蠍形圖騰的巨蛛……原先滿地挨挨擠擠的毒蟲,也隨之稀稀拉拉起來。
然而,烈火鳥已吞吃了太多毒物,成形的魔獸數量不多,難成氣候。
眾人招出法寶,沒費多少力氣就一一斬殺。
臨硯透過水鏡,將這一情形看在眼中。
正道諸人破解得如此容易,顯然有備而來,已摸清了靈蛇宮陣法的一些底細。
“哼!”白斐也看出不妙,冷笑一聲。
流雲般的袍袖顫動,他再度搖鈴。
——變陣!
陣中光景頓時一變。烈火鳥發出刺耳的哀鳴,羽翼上的火焰又猛然亮麗幾分,將鳥身吞噬,化作一團團流火墜落於地。從地底,從烈火鳥的餘燼,從滿地的蟲殼殘軀中,鑽出無數頂著兩枚葉片的綠苗,一眨眼抽出花苞,再一眨眼怒放綻開,深紫色的六片花瓣布滿了斑斑點點。
隨著萬千紫花盛放,周遭空氣中的靈氣也在劇烈流失。這花開得如此詭異,如此迅疾,似要抽取大量的靈氣。
濃鬱的花香,飄散開來。
細到看不見的花粉播撒而出,凝成一片粉色的雲霧。
許笑飛隻覺一陣恍惚,眼前浮現一個又一個虛影。這如夢似幻的粉紅香霧,似能令人陷入幻境。
但這時候,一把白玉傘骨、靛藍傘麵上繪著一條金紅遊魚的的油紙傘,從飛花穀的一名女修手裏飛出,升到眾人頭頂上方,徐徐旋轉,從傘沿垂落萬千透明絲絛,有若雨絲,又如珠簾,將粉霧滌蕩在外。
許笑飛隻覺心神一清。
他站在傘底,望向外界,居然還能依稀聽到從傘中飄出的淅淅瀝瀝的落雨聲。
靈蛇宮中,氣氛就不似這麽閑適了。
眼見大陣的前兩式變化被逐一擊破,白斐的神色越發陰冷。
鈴聲又起。
——再變!
鈴音一起,所有紫花都在瞬息萎謝,六片花瓣脫落,花心結出了一顆顆朱紅果子,有嬰兒的拳頭那麽大,鮮豔欲滴,惹人垂涎。
盤旋於空的寒鴉群忽然集體扇動翅膀,往更高處飛去。
“嘭”
所有朱果,就在這一瞬間爆開。
攪起的煙塵,彌漫了整座大陣,水鏡上也是一片迷蒙。
臨硯和白斐的兩雙眸子,都注視著塵埃翻滾的水麵。
過了片刻,漸漸能看清水鏡中的情形了——
一切活著的東西都不見了,連屍骸都不見了,包括魔物長滿了紫花的龐大軀體,都已成了灰燼。隻有一塊裹滿了黃泥、外表毫不起眼的巨岩,立在陣中。
在他們的注視中,那塊巨岩裂開一線,漸漸裂縫增多,最後破碎。
露出了躲在岩石空竅中的諸人,看來都是安然無恙。
“他們前幾次派人潛入,看來探出了貴派的不少手段。恐怕這次不止想來要人,還對貴派有所圖謀。”臨硯終於道。
白斐點點頭。
“動手。”他簡潔利落地下令。
大陣的這三次變化,隻是雙方一個試探性的交手。下麵,就是真刀真槍的對陣了。
一聲令下,靈蛇宮的祭司們紛紛從大陣之後現身,有的奏起蟲笛,操縱毒物,另一些十指牽引,令屍人傀儡衝殺上前。
兩邊立刻交戰。
白斐將一物拋給臨硯,卻是一麵鑲著金邊的三角旗。
臨硯一把接住,下一刻,身形已不見了。
大陣的三變雖無功而返,但陣法本身還在。憑著這麵令旗,便可在陣中進退自如,任意遊走。
劍光流轉,映亮了許笑飛的眉眼。
先前三次交手,他感覺自己隻不過是個前來閑晃的,如今才有了親身上陣之感。不過,他修行時日太短,逍遙派大約也就是放他來曆練曆練,顧長老擋在前麵,抗住了催使毒物的一男一女,還不時支援他和另兩名逍遙派弟子。
而兩名修為高深的唐家長老,並肩聯手,如一把尖刀在陣中穿行,對麵竟沒有一個人能抵擋一招。不過,但凡受到致命殺招,他們的對手就猛地光影一閃,瞬間消失。似是這大陣發動,將人送到了別處。
一時間,這兩名長老雖所向披靡,卻連一個人頭都沒能收下。
他們也不氣餒,仍持續猛攻。就算陣法再強大,也終有極限。地麵微微搖顫,那無形大陣上也蕩出了波紋,似乎開始崩毀。每救下一人,就要耗費結陣者大量靈力,倒要看看那人能支撐到幾時!
然而下一刻,一道人影,已攔在了他們前方。
抬手間,浩瀚的水係靈力洶湧而出。
臨硯微微一笑。
“絕教妖人?”顯然認出了他,一個唐家長老脫口而出。
臨硯動著手,一邊道:“靈蛇宮已是我絕教的盟友,諸位以前不知,既往不咎。現在既知,還不速速退去?”
他並未刻意提高音量,但清清朗朗的語聲,已然傳遍陣中。
鏖戰的雙方微微起了一陣騷動,有人已開始手軟。
連魔教都摻和了此事?
是他?
臨硯出現的第一刻,許笑飛就如有所感,往他的方向望了過去。
果真是他!
許笑飛在到來之前,也隱約預感,還會再見到這個人……一時心中滋味複雜。
臨硯一人攔住了這兩名長老,大陣的顫抖立即停止。
又過了一炷香,忽見虛空中有幾處,刺啦啦繚繞著電光,地麵重又震動,大陣的光幕被迫浮現,轟的一聲,碎裂開來。
白斐臉色蒼白,現身在了陣前。
這些中州人帶來了一個陣法大師,在方才的戰鬥中,已推算出了這座大陣的漏洞,將之破解。
靈蛇宮最擅長的是蠱毒和傀儡之術,對陣法不算精通。先前能奏效,隻是提前布置,占了地利而已。
“哈哈哈,”唐家長老大笑,“此陣已破,諸位,全力出手!”
在聽到臨硯“絕教”三個字時人心浮動的正道諸人,頓時振奮。
而靈蛇宮這方,卻在退避。
沒了陣法庇護,白斐一聲令下,修為稍弱、或是傷勢較重的靈蛇宮人都紛紛退走。
與逍遙派諸人周旋的那對男女,本來已受傷不輕,聽到這聲“退”字,對視一眼,不再戀戰,往後疾退。
顧長老也不追殺,立刻往白斐的方向飛去,許笑飛跟在其後。
在半路,卻又被臨硯絆住。
就見他身法極快,有時分作三個幻影,各自纏鬥,有時又化而為一,同時纏住了正道的多個戰力。
許笑飛一劍格開迎麵射來的冰錐——臨硯對陣長老們,用的都是高深得多的招數,對上他卻隻放了幾枚冰錐,也不知是放水,還是沒將他看在眼裏節省力氣。
“又見麵了。”他向麵前之人道。
他隻不過一字一字地動了動唇,沒有發出聲音。
但他知道臨硯從他雙唇中讀出了這句話。
因為對方又朝他笑了一笑。
這一笑或許還稱得上溫煦如玉。
而後,麵前的這具水像分|身,倏然破裂,演化作比冰錐凶險得多的水蛇之術,向他撲來。
許笑飛慌忙變招,一旁的顧長老也施以援手,險險招架住了這一招。
在另一邊,白斐也與正道餘下的兩名長老級人物交上了手。
他召喚出的赫然是九頭妖蛇,以一敵二,倒也不落下風。
一名靈蛇宮人似是不敵,帶著滿身傷勢邊戰邊退,一直退到白斐身邊。白斐指揮九頭蛇,前去支援。
下一刻,場中□□。
那靈蛇宮祭司操縱的一手執刀、一手提盾的傀儡,忽然反手一刀,向白斐心口紮去。
刀光一閃,碧綠森冷。
猝起不意,狠毒至極!
這一刀劈出,連遠處的臨硯也有所察覺,他回頭望去的一瞬,刀光離白斐的胸膛已隻有一寸之遙。臨硯在閃念間估測了一下,沒有做出舉動。來不及相救了。
白斐自然也看見了這一刀。他的身法不算很好,這一刀,是絕然避不開的。但他連一點慌亂的樣子的沒有。
他的身後忽然又多出了一個人影。
就站在他的影子裏,又比他高大許多。那人抬起了手,動作仿佛柔緩曼妙,實際卻快到出奇,比那道刀光更快——
聖潔純白的光華,從那人掌心放出,就像托起了一輪明月。
充滿殺意的刀,和執刀的傀儡,都在光華中消融。
這樣純淨美麗的光輝,令交戰的所有人都震驚地望了過來。
那人雙眸緊閉,一頭如雪白發漫漫飛舞,寬大的衣袍亦鼓蕩而起。不像凡俗人物,而像月華凝結而成的仙神。
強大的威勢,從他周身散發出來。
那叛徒全然沒留意自己被光華毀去的傀儡,望著這個陡然出現的人,踉蹌後退,滿臉都是痛心、悲憤、懷念之色,忽然大聲道:“大司祭!白斐他居心不軌,將您暗害,您為什麽還要傳位給他?你可看見……他這不肖狂徒,竟將您製成了傀儡!”
這仙神般的人物,原來竟與周遭那些靈智淪喪、為人操縱的傀儡,位屬同類。
發白如雪的男人慢慢睜開了雙眼,雙眸是罕見的碧色,眼中一片清明。
他徐徐道:“白斐並未謀害我,他之赤誠,始終如一。當年,我推算他有此一劫,而我妄為人師,卻因一己之私,輕生性命,於他年少之時棄他而去,便主動要求,將我製成傀儡,好應對今日之禍。”
白斐眼簾低垂,他從剛才起就沒有反駁叛徒的質問,現在也隻靜靜聽著。
“既然白斐沒有謀害您,您又……”靈蛇宮叛徒現出難以置信之色,“又怎麽會死?您當初正在鼎盛之時,並未受傷,也無病痛。”
白發男人不語。
他又慢慢合上了雙眸。
白斐已低聲道:“多謝師父相助。”
他伸手一指,尖銳的氣箭飛出,沒入了叛徒的咽喉。
他在方才的戰鬥中,對靈蛇宮人頗有愛護,對膽敢反叛他的人,也不再容情。
眾人都停了手。正道長老們臉色冷峻。
殺出一個絕教妖人,已然出乎他們的預料,靈蛇宮竟然還有後手。這個似是靈蛇宮上任大司祭的人一出現——盡管他已成傀儡,兩方的實力對比,已然向靈蛇宮一方徹底傾斜。
場上局勢,也隨之明朗起來。
他們已沒有勝算。
白斐終於把底牌亮了出來。臨硯倒是毫不意外。
他早知道白斐有所憑依——否則,靈蛇宮戰力吃緊,就算白斐再忌憚絕教,也得低下頭來,將他的手下放入宮中。
白斐環視了眾人一眼,冷冷道:“現在終於到了平心靜氣話的時候了麽?各位究竟為何而來?”
長老們麵麵相覷,片刻,其中一人踏前一步道:“我們也不是平白來犯,貴派前些時候扣留了幾個我們的人,不知……”
白斐一擺手,就有人押解著那失蹤的十來個人,走上前來。
看起來倒都還平安無恙。
白斐道:“我扣留這些人,是因為他們在我靈蛇宮地盤上鬼鬼祟祟,打探消息!我本無意與你中州各派為敵,若要我放了他們,你們必須立下毒誓,從今往後,不得踏入我苗疆領土一步。你們所在的門派,也不得入侵此處,否則視如本人違誓。”
他將一罐琉璃皿取出,放置手心。淡金色的液體裏,浮遊著數百條白白胖胖的蟲,道:“這是應諾蠱。我先許諾,若你們所有人都立下毒誓,我就將俘虜盡數放還,也不再為難你們眾人。如有違背,劇毒鑽心。”
他從應諾蠱中拈出一隻,送入口中。
臨硯已退回他身側,朝眾人笑一笑道:“蠱裏並無手段,各位若還不放心,盡管查驗。自然,如果你們不答應他的條件,我絕教的埋伏也等候多時了。”
“事關重大,容我們商議一番。”負責交涉的那名長老道。
長老們聚在一處,私語起來,不多時就商討出了結果。
實際上,不答應也不行。不這絕教妖人所言的埋伏,究竟是不是真的,單看兩邊的實力,他們今日已很難全身而退。
唐家雖然有所圖謀,但這些長老們,又怎能不顧惜自己的性命?
正道分派了兩個人走上去,先後動用了三種手段,打出數道光華,查驗了琉璃皿中的白蟲。兩人最後都點了點頭,這蠱蟲沒有問題。
諸人便立下誓言,一一服下。
他們立的毒誓也頗為苛刻,不止本人不能踏入,若是所在門派將來一舉侵犯,也將蠱毒發作。弟子們雖然人微言輕,眾長老在各自門派裏卻是很有地位的,自然會竭力阻止門派的進一步行動。
許笑飛也分到一隻應諾蠱。
他猶豫了一下,以他走這一趟的目的,實在不該吞下這蠱的。他作出一副要吞的架勢,悄悄將應諾蠱藏在衣袖裏,那宛如弱質少年的靈蛇宮大司祭,卻往他冷眼看來。
“隻要一人不吞,我就無法兌現許諾。”
見所有人都望向自己,許笑飛隻得硬著頭皮,將應諾蠱吞下。
心裏歎了口氣。
他在盤算……如果背棄了此誓,屆時發作起來,他有幾分活下去的希望?
丹田處的鼎,應該可以壓製蠱毒。
他有心要冒這個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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