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srng&g;紫雷墜地,烈焰騰空。
陣法的金光亂閃,最後所見,是正道諸人驚愕的臉……
渾身上下,每一寸都在刺痛。
像有無數隻螞蟻鑽進肉裏啃噬,痛得令他不禁期望這些螞蟻將他索性蛀空算了,留下一具空殼和骨架,至少不會再痛了。
從最深沉的黑暗裏猝然驚醒,沈驚瀾隻覺一身大汗淋漓。他聽見自己沉重的喘息聲。
他睜著眼,眼前朦朧有光,卻一時辨不清物事——仍有濃鬱的血色,染汙他的視野。
“終於醒了?”有人正用沾著熱水的布巾替他擦拭,一麵用爽朗的聲音道,“你又出了一身汗咧!”
眼底的血色淡了些,他看清話的是個中年漢子,結實雄壯,看打扮似是山間獵戶。
他待的地方,也是間低矮的土屋,梁上還結著蛛網,身下是一動就嘎吱作響的舊板床。
此前的事,回想起來還是一片混沌。
他好像轟破了正道諸人的陣法包圍,脫身而走,運起遁術,最終閃現在百裏外的深山……劇毒發作,昏迷過去。
大約被這獵戶撞見,背了回來。
他低低道了聲謝,便又合上雙目。他實在連稍稍動彈的力氣都沒有了。
略微查探了一下|體內毒素,紫黑色的毒氣已積得很深了,據這是無藥可解的奇毒,他也不知解法。但無藥可解,不代表就能致他死命。
他可運轉內息,將毒逼出體外。
“你是不是舊病發了,倒在野外的啊?知道嗎,你差點兒給狼吃了!”獵戶還關切道,“給家裏去個信吧,讓他們來接你。”
“嗯。我已事先約好,要他們來附近接我。”沈驚瀾道。
他透過虛空勾連,聯絡了絕教,告知了他的情形和方位。
隨後又將氣息全部收斂,與凡人混同一致。隻要他不主動現身,正道不論用何種手段搜索,都極難找來。
沈驚瀾在半夢半醒間,輕輕咳嗽著。他在這裏已留了兩,打算等緩過來一些再走。
他忽察覺有人在床邊探頭探腦,慢慢睜開了眼睛。
獵戶家的淘氣兒子阿寶正眼帶好奇地打量著他,見他睜眼,明顯嚇了一跳。
沈驚瀾仍躺著,眼皮又垂下來,眸子半攏半合,淡淡道:“你臉上有一隻王八。”
“啊?”阿寶趕忙伸手用力擦臉,把墨筆畫的王八擦成了灰不溜丟的一團,臉皺成包子,“一定又是王浩那混蛋趁我瞌睡偷偷畫的!哎呀,娘也不,我她怎麽看著我直笑!”
他擦完似才想起正事:“對了,娘你一直咳嗽肯定是肺不好,她給你熬了梨子湯。讓我端過來。”
冰糖梨子的香氣,沈驚瀾從方才起確聞見了。
他睡的是這家獵戶主屋後麵閑置的一間,以前可能是用來堆放雜物的,除了一張舊床,角落裏疊著一大攤。
“替我向她道個謝。”一碗冰糖梨子湯,對他的病痛和所中劇毒當然不可能有什麽幫助,沈驚瀾仍謝了聲,略支起上身,將這碗熱騰騰的糖水喝下。
他能感知到,那有點兒害羞,人卻善良的女主人正在門檻外怯怯地往屋裏瞧,見他喝完也很高興。她的丈夫有時進山打獵,一去就是兩三,阿寶也時常溜出去和村裏的孩子們瘋玩,家裏隻剩臥病不起的他和這女主人時,她便會每隔一兩個時辰悄悄地走進來,也不叫醒他,就在床邊放上一碗熱水。
“阿寶,你把這個拿給你爹娘,”沈驚瀾伸手探向懷裏,摸索了一會,將摸到的東西往孩子的手裏一放,“就當是叨擾他們的謝禮吧,我留著也沒用。”
有些蹊蹺的是,他的乾坤袋不知何時不見了。絕不是這獵戶家藏起來的,否則他能感知到。以他修為之高,對法寶靈器並不仰仗,乾坤袋裏的東西不多。但一旦遺失,也會帶來不便。
他甚至沒有什麽可拿來當謝禮的東西。
他也素來不喜隨身帶多少配飾寶玉。隻有貼身衣物上釘成扣子的幾粒珍珠,外加一枚古玉扣,還算名貴,他將這些都摘了下來,交給阿寶。
“給我爹娘的啊?”阿寶雙手捧著,蹦蹦跳跳地走了。
又一日清晨。
沈驚瀾靜聽著外間的喧鬧聲,他是被吵醒的。
獵戶在院子裏殺雞,大約是一隻老母雞,正咕咕地叫。
他仍不能起身。毒素正慢慢被他逼出體外,這具身體本來的病痛,卻愈演愈烈。看來他還得再多留一陣子……他已命令絕教中原地待命,不必前來接引。教內異常的調動,或許反會將尋他不得的正道引來。
“不好了,張大哥!”鄰家的夥子匆匆踏進院子,“老王有野豬闖進了村東頭,讓你快去——”
獵戶丟下殺了一半的雞趕緊隨他出門,留下媳婦和兒子看著母雞。
“阿寶,回來!幫娘弄雞……”女主人叫住了跟著溜出去的兒子,似想把雞順手殺完。
“啊——”
“啊——”
母子倆都發出驚叫,脖子砍斷了大半,腦袋往一旁耷拉的母雞,忽然掙紮而起,一路狂奔,沿途灑下一串豔紅血點。
沈驚瀾躺在床上,不由苦笑。
那隻雞慌不擇路地從虛掩的房門闖進他臥床的屋子裏。
沈驚瀾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一縷金光卻忽然閃現在雞的兩腳之間,似是無形的繩索絆住了它,那隻雞一頭栽倒,磕在地上,終於死透。
跟隨其後的母子倆進屋捉雞,都有點不好意思,見沈驚瀾雙眸合攏、氣息沉沉,似乎還沒醒過來,都鬆了口氣。
當晚上,沈驚瀾果然也分到一碗慢火燉了很久的老母雞湯,碗裏還盛了許多肉,也不知是不是特意給他這個病人做的。
還是由阿寶把雞湯端進來。
在沈驚瀾喝湯的時候,他就坐在床邊,咕咕叨叨,忽然又站起來,邁著短腿走到那堆雜物跟前,撿起一把壞掉的鋤頭,試著揮舞兩下又丟掉,接著拾起一根從板凳卸下來的木腿。
“不行……”阿寶瞧著這根木腿,又搖搖頭,放下來,“教訓教訓他就算了,萬一把他頭打破了,爹就要罵我了。”
沈驚瀾看得分明,阿寶下午出去玩,回來時腦門就鼓起一個包,看來是吃了虧。他放下碗,道:“你打不過他?”
這幾阿寶時而來看一看他,找他幾句話,兩個人也算熟悉了。
“我、我,”阿寶臉紅了,“虎子比我大兩歲,比我高好多!他又欺負玉玉,我不讓他欺負,這次我要把他幹趴下!”
光靠自己打不過,就想來找把“武器”。他父親張獵戶人高馬大,他倒是從沒想過找大人替他出頭。
沈驚瀾淡淡道:“不用武器,打倒他也不難。”
“你會?”阿寶有點驚喜,又有點半信半疑。
沈驚瀾笑了笑,又重新躺下來,嘴裏慢慢道:“你隻消記住這幾點就好。搶先動手,繞到背後,如果他抓住了你,你就……”
這些都是最簡單的近身搏擊術,雖然簡單,卻很有效。
他久已用不上了,隻要心念一動,他就能將浩瀚靈力牽引而來,但這些最基礎的東西,他居然還沒有忘記。
阿寶聽得連連點頭,不時地比劃兩下。
“原來你這麽厲害啊!你肯定打過很多架,對不對?”他發現了稀奇似地道。
直到被爹娘趕去睡覺,阿寶仍一臉興致勃勃。
一片毫無光亮的黑暗與混沌……
黑暗深處總有莫可名狀的雜音,像是人語,又夾雜著烈焰灼燒之聲,卻從來都聽不分明。
他又從黑暗中醒來。每次醒來時也總有一瞬間恍惚,好似忘記了許多事情,也不再記得自己身在何處。
過了一會兒,他的意識才漸漸回歸。
他還躺在一個無名山村獵戶家的後屋裏,正在這裏臥床靜養。
張獵戶還沒有出門,在給家門口的菜地拔野草,阿寶在一旁搗亂,女主人在灶上燒早飯。犬吠聲隱約從村子裏傳來。
沈驚瀾忽皺了皺眉。
他察覺到了修士的氣息——他已收斂靈氣,對方不能感知他,但他卻能感知到對方。
過了一會兒,他聽到屋外傳來聲響:“孩兒,別動,讓我測測你的資質。”
隨後,另一個略顯輕佻的男聲道:“哎呦,這個不錯,孩兒,跟我們走吧,帶你去修仙。”
一把將阿寶像雞崽子似的提了起來。
張獵戶趕忙上前賠笑:“兩位道爺,我家隻有這一個兒子,阿寶又不懂事,他……”
他雖不識得,屋內的沈驚瀾卻已看了出來,這兩人不是什麽名門正派,而是一方大魔蘇寄弦的部下。此番當然也不是來招收弟子的,而是為蘇寄弦遴選合適的爐鼎苗子。
被他們看中的,必然下場淒涼。
雖然同為魔道,蘇寄弦與絕教並無牽扯,兩邊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沈驚瀾也沒法讓他賣自己一個麵子。
正道已然圖窮匕見,一心要將他誅殺在中州,以現在的情形,他若讓蘇寄弦發現了自己的蹤跡,此人一定轉頭就把這消息賣給正道。
他的性命,足可以交換到極其豐厚的利益。
沈驚瀾沒有再多考慮。
屋外,那兩人理都沒理張獵戶,拎著阿寶似要離去。阿寶掙紮哭叫起來,他們的臉色也依然冷漠。阿寶的哭聲,引得女主人也衝出了廚房。
這時,忽有一個人語聲冰冷地道:“把他放下。”
沈驚瀾慢慢地走了出來。這些來,他還是第一次下地,就連陽光曬在臉上,都有些許刺眼。
他披著一件黑底上殘餘著沒能洗淨的血跡的袍子,發絲淩亂地散落肩頭,走動時腳步也略有不穩。連他自己也承認,這樣子的確落魄了些。
臨硯看到他這樣子可能會歎氣。這些年來,臨硯總是想辦法讓他盡量過得養尊處優的。
那兩個道人對視了一眼,神色凝重,也怕遇上一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雖然這人看起來好像一陣風都能吹倒,周身也全無靈力波動。
“這位道友,師承何處?為何阻撓我派收徒?”其中一人向他擠出一絲笑意,問道。
“海南劍派……”
要從容地編出一套辭,蒙騙過去不難,沈驚瀾正著,忽見那兩人神色一變,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殺氣暴漲。
沈驚瀾的反應更快,他的身子陡然間化作一道快到無法看清的黑影,隻閃了閃,就像在風裏飄了飄,就已令這兩個修為不俗的道人斃命。
下一刻,兩具屍體被碧綠的火焰吞噬,風一吹煙消塵散,一點殘渣都沒有剩下。
沈驚瀾將嚇傻了的阿寶放在地上。
“你們快走。”他轉過頭,看了張獵戶一眼,“現在就走,趕馬車去,到鎮上躲十幾再回來,否則你們一家必死無疑。”
他的眸子深如寒潭,語聲也如冥府的判官一般斬釘截鐵。
張獵戶一家還怔怔地沒有回過神來。
他也不再多話,開始運轉遁術。
劇烈的疼痛,再度侵襲全身……他實在不宜再動靈力的,但他已嗅到了危機。
這一次他也非走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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