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兒呢,在哪裡……」我咕噥着,不大明白自己的境地。莫名奇妙的夢,鬱悶是鬱悶,不過生活還是要繼續啊,目不轉睛地盯着那些個古樸的建築,尤其是那不遠處高大的酒肆,懸掛着一面酒旗「胡」,頗添了幾分市井氣息,讓人平的生出點兒親切意味。
「胡?胡姬酒肆……這是唐?大唐……」說實話我有那麼一點小竊喜,難道我能見到他了?真是盼星星盼月亮,好容易盼來太白。不過酒肆不止大唐有,胡姬酒肆也不是大唐獨一份,須得問清楚。
我於是攔住一路人,他生得容長臉,看起來很像歷史書上某某某,掙扎着開了口「我,不是,某想問如今幾年?」嗐,我能不知道這問題多駭人嘛,好比你在新中國成立當天去問哪位皇帝當政一樣,沒有常識丟人。果然那人臉一下子漲紅,用看怪物的眼神盯着我,拿一把扇子拍掉了我抓着人衣服的手,步履匆匆跑了。
但是他跑我也會跑啊,大街上統共才幾個人,看這日頭都下來了,我想馬上要鳴鐘了吧,哪能,沒有地方可睡,我並不想夢裡就被打二十棍。「喂,這位兄台你等等我,我初來乍到不熟路啊,你等等。」雖然喊的很大聲,但他並沒有放慢步子呢,我只好幾個箭步沖了上去,順手揪了根狗尾巴草,寸步不離地跟着。
「娘子,能否不要再跟着某了,男女授受不親恐多有不便。」我聽見了第一聲鐘鳴,沒有來由的一陣心悸,路上本不多的行人更是跑得一個比一個快。「嗐,你認識李白嗎?就是那個愛喝酒愛寫詩喜歡月亮的李白,如果你告訴我他在哪兒,我就不跟着你啦!」聽到這話,他腳步猛的一頓,然後躊躇着開口「某是李白,某不愛喝酒,詩倒是寫的。不知……」
你要是太白,我就是蘇東坡,太白不愛喝酒怎麼可能的事情嘛。那我偷偷打聽的那些釀酒法子不是都沒用了,況且太白怎麼可能這麼……不提也罷,不提也罷。「不好,沒有多少時間了,娘子不介意的話,請到我家暫避一宿,明日再出發」,他大概是看到了大唐巡邏小分隊開始工作,十分緊張的開口。「謝謝你,你真是好人,不過我沒有開元通寶啥的,就……能不能」在我努力斟酌字詞,試圖說服對方請我這個窮鬼吃飯的時候,他打開家門一把推我進去,緊接着自己一腳踢上了門,一套動作如行雲流水不是一般的快。完全忽視了我的心情並感嘆了句「好險,幸哉,幸哉!」
……怎麼說呢,心情有點複雜,我開始打量這處小地方。這可太小了吧,他看來也很窮的樣子,難為他還得收留我。「這位兄台,多有叨擾,沒想到你家境並不比我好還能有如此心地,好人啊好人。」我開始一頓亂希望他不要把我掃出去挨打就成。
「娘子,你是怎麼認得李某的?」沒想到他突然嚴肅起來不接我話茬還質問我。都說了你不是李白,你看你比他年輕,你也不愛喝酒,你長得確實比太白好看是吧,而且問題你看起來貧窮如我,太白可是富得流油,我太難了。當然這話我可不敢說,說了夢醒了怎麼辦呢……還沒見到他啊……
「有道是天機不可泄露,勸你不要打聽」,我於是胡謅了一個理由,沒想到這呆子居然!居然信了!還說什麼不知是道友,多有冒犯!氣煞人也。誰告訴他道士只會算卦煉丹的!
正想嘲諷一番,然而忽一陣霧去,顯然又是另一番情景了。
「不要招惹高力士,注意安祿山、史思明,跟楊貴妃娘娘搞好關係,翰林供奉務必先當着……不要投靠永王」,好奇怪我在說些什麼?這是誰呢不認得,想要開口想要觸碰,但是一切都徒勞無果。為什麼那個我在告訴他這些事情,告訴他重要的時間節點甚至告訴他怎麼做,他是他嗎……他真的是太白嗎?
我真的是我嗎,那個漠然寫出一張又一張密令,自由遊走於權貴之間套取各種情報,步步經營苦心算計的我竟然是他府下的幕僚。
玄宗駕崩了啊……
「恭喜你,太白,官至丞相你可滿意?」我舉着金樽第一次穿上了華麗的鬱金香染成的襦裙服,以往為了方便行走,胡服就是我的日常裝束。我知道這是他特地為我準備的,這套衣裳還有這場盛大無比的筵席,是因為我。
「我知道,很好,回去吧,破月辛苦了」,我看他白衣飄逸一股子風流韻致,朗朗如玉山之勢蕭蕭肅肅,整個人清冽好看的不行,一張嘴卻說出我聽不懂的話來。「你在說什麼呢太白……回哪裡……」果不其然我的臉上出現了悵惘,是啊該回哪裡呢,不是一直一直在這裡,一直與他一處嗎?
「你累了……」我看着他的劍緩緩出鞘,感受到劍鋒划過我脖頸時鮮血的噴濺,那是多麼炙熱的鮮血的溫度啊。
我想起來了我不屬於這裡,我屬於另一個地方,另一個美好的值得想念的地方,我原來是來尋他的,助他入仕,和他喝酒寫詩遊山玩水的,但是為什麼呢……為什麼會這樣……
「破月,你是後來之人」。
我看見他笑了笑得挺難看,我哭得也乾澀,是啊我在千年之後守望着一個怎樣的前人……
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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