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是想同李錦繡一起滾出傅景臣的眼皮子,不曾想剛起身便被他一把按了下來,說什麼要我陪他還願。
「你雖愚鈍,但至少虔誠,想必由你來替吾還願比較合適。」
「嗯?」
「今日你不必回府了,且同我在此齋戒三日。」
「啊?」
「我會差人去通知秦家。」
「?」我不是想問為什麼,我想問憑什麼?但我不敢。
「嘴巴放嚴實,除了你我之外,這裡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道我的身份,懂?」
我下意識地搖頭:「那您是不是忘了提醒錦繡?」
他一個冷眼瞟過來,我乖乖閉了嘴。
「你不必這麼畏畏縮縮,我又不會吃了你!」
這說話的語氣都讓人發顫,還說讓我不要害怕。
「想說什麼,就大方說出來,至少這三天裡你不必當我是太子。」
「真的?」
「真的。」
「那我回家了,你現在又不是太子你憑什麼命令我?」我大方並小聲地嘀咕着。
「秦花芷。」
「說笑說笑哈,能幫殿下的忙是小女之幸。」
據他說是因為他出生時體弱多病,太醫怎麼診治情況都不容樂觀。
後來還是宮外普安寺的主持大師秘密進宮,給他掛了個平安符才有所好轉。
大師臨走之時叮嚀,太子殿下加冠禮前務必要親自來普安寺齋戒三天以做還願,且在這三天內必須每天打掃普安寺後山三千階一次。
「打掃三千階那麼辛苦,殿下千金之軀怎能幹這種事?可以找人代替嗎?」
「此事不外揚,殿下從出城到普安寺的路上,遇到的第一個認出他的人才可。」
太子殿下一天高高在上,別看連進過一次宮的李錦繡都認不出他。
我猜想那老和尚可能就是找了個刁鑽的由頭,偏偏我出門沒看黃曆,偏偏我在及笄禮上偷瞄過他一眼,然後破天荒地認出了他。
所以打掃三千階要從今天開始了?
我好歹也是個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居然要讓我干此等粗活,我不開心。
「要打掃的話是不是應該從上往下?」我抬頭望着看不到頭的山路,默默問道。
「看來你還不算太笨。」
「意思是我要先爬上去,然後才能開始打掃?」
「不然呢!」
我真想一掃帚打死他,請人幫忙還用這種語氣?這種男人誰嫁給他誰倒霉。
我一步一個台階,一回頭,他佁然不動。
「你怎麼不動?」
「既然你可以代替我,我為什麼還要上去?」
天殺的,他真是養尊處優慣了,神佛都敢不敬。
「殿下,神明有眼,還願是該虔誠的。您且高高在上,體不了百姓疾苦,日後怎能當一明君?」
意識到自己說得可能有些過了,我也乾脆破罐子破摔,徑自把掃帚朝他扔了下去。
直至掃帚順着台階一階一階地滾落到他跟前,我才又道:「踩了狗屎運,讓您在今日真逮了個替罪羊。我倒霉我認,但您好歹上下一趟三千階,也不枉費您虛走這一遭。」
這三千階真不是虛的,未時出發,還未走到一半,就已經開始大喘氣了。
我擦擦汗,坐下歇了一會兒,夕陽昏黃柔和的光暈映在我的臉上,有些好看。
「看着嬌弱,」他提着掃帚,悠哉悠哉地晃到了我面前,隨即杵着掃帚,站到了我身旁,「也確實嬌弱。」
我沒有說話,胳膊肘枕着膝蓋,雙手托着下巴,默默欣賞落日、晚霞、綠林、春花。
「旁人巴不得替我當牛做馬,你怎這般不願意?」
「誰會願意當牛做馬啊?」
「有欲望的人都會,你來這裡不正是祈願嗎?」說着他彎腰坐到了我身旁,「且說說你想要什麼?說不定我一高興就想幫你實現了。」
「我想要我父母喜樂康健,長命百歲,你能幫我實現嗎?」
「我想要秦家福祿綿延,千古留名,你能幫我實現嗎?」
「你嫁於我當太子妃,你父母自然喜樂,宮中御醫任憑差遣,自然康健;成為北朝唯一的君後,載入族譜,秦家自然滿堂輝,史書留名。」
「……」
「你們哪有什麼不同,不過刑部尚書家的那位說得直白,你隱晦了些許,反倒不如只是為了自己來得更純粹些!」
「……」
我竟無力辯駁,行吧,我不歇了。
可氣的是他就像是監工一樣緊緊跟着我,那輕蔑的目光督促着我不停前進,而且人悠哉悠哉得完全看不出累,他說是因為我走得太慢了。
真想當場石化。
行,氣我是吧,我還就不走了,就賴在這兒不動了,我看他能拿我怎麼辦!
「走不走?」
我偏過頭不理他。
「累了?」
我不說話,比起心累,身體上的這點兒累根本不算什麼。
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道:「這樣吧,我們比一比,後達山頂的那個才負責清掃。」
「真的?」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經他這麼一說,一時間覺得自己還是有勁兒的,向前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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