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說愛我
墨書 Inktalez
「你這該死的孩子,又躲哪兒去了?你給我滾出來!」粗重的喘氣聲伴着跌跌
撞撞磕碰桌角東西落地的碎裂聲,
「滾出來……你個死孩子……」酒精的長期浸泡而變得僵硬不再靈活的舌頭含糊不清的咒罵着。
「再不出來,再不出來我可就……」「砰……嘩啦……」一個趔趄,再一次撞到了床檐上,把剛剛要穿好的一串門帘珠子又碰翻到了地上。
看着手裡握着酒瓶,瞪着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搖搖晃晃向她藏身的牆角走來的母親,柳纖纖立刻縮起了脖子,把臉緊緊貼在兩個蜷起的膝蓋上,習慣性地用如細瘦的雙手捂住了頭。她知道一場不可避免的毒打又要開始了。十歲的小人兒竟已不再用哭來反抗,只剩下木然的忍受。雖然身上舊的傷痕還沒有完全結痂,新的傷痕一定又將會覆蓋其上,但她卻只希望母親不要把自己的臉又打得青腫,被同學譏笑是「青頭愣」(一種變質的馬鈴薯)。
「你怎麼不哭?啊?……為什麼不哭?你這該死的孩子?」母親焦躁地喊叫着,不分地方任意地狠命擰掐着她的肉,渲泄着內心的委屈和怨恨。
「哭啊!哭啊!你和他一樣是不是?和他一樣嫌棄我是不是?」「你說啊!說啊!說啊……」柳纖纖的無辜而憂傷的眼神和緊抿着嘴一聲不吱的行為更強烈地刺激着母親那近乎癲狂的心裡。對女兒的愛,對那個人的恨,對自己無力挽回的挫敗感的痛,每時每刻地啃咬着她原本就敏感的神經。
柳纖纖的仁忍更讓母親不知如何是好的痛苦,而這種痛苦讓她更加瘋狂地撕扯着女兒的頭髮和皮肉。幾綹頭髮粘在額然唇邊,她煩亂而厭惡地狠命拽到腦後,順勢無措而暴躁地所所有的頭髮扯得更亂。
母親終於打累了,更急促地喘着氣,像往日一樣又趴在髒兮兮的矮桌上哭罵了一陣丈夫的無情後睡着了。柳纖纖從陰暗的角落走出來,輕輕地擦去嘴角的血,趕緊拿了一床早已冷硬的薄被蓋在母親身上。滿是血痕的雞爪似的小手理了理媽媽雞窩似的頭髮,露出了母親那滿是淚痕和污穢的臉。她靜靜地盯着母親的臉,這曾是多麼美麗的一張面孔啊!
在她的記憶中母親的臉一直是細嫩光滑的,特別是母親的白淨。她的白與別人不同,她白得不僅透明乾淨,根根血管隱約可見,更主要的是嬰兒一樣的粉嫩。所以父親在不懈地施放糖衣炮彈的努力和持之以恆的「粘功」下,擊退了無數條件比他優越得多的競爭對手,終於把這個瓷娃娃一樣的女人征服了。
「哎喲……
嗯……
哼……」母親在不舒服的睡姿中,也一定在遭受着一個不舒服的夢,她不斷變化的呻吟聲暴露了她夢境中的痛苦。
「唉!……」柳纖纖忍不住發出不該是這個年齡應有的長嘆之聲。她輕輕地從母親的手中抽出已空的酒瓶,放在門後,最近因為學習忙沒有時間清理,那裡早已堆了兩個大黑方便袋的酒瓶子。轉回身,她又蜷縮在母親的腳邊,輕輕地枕在她伸出的小腿上,事實上,她並沒有真的壓下去,只是搭在那,她當然不會給媽媽增加負擔。她從不曾恨怨她,也絲毫不懼怕她,只是可憐她。母親原來是那麼漂亮,至少在柳纖纖看來她是這世上最美的女人。
「唉!如果爸爸不……」柳纖纖忍不住又長嘆一聲,想到自己的父親。
「纖纖!爸爸回來了!」父親每天下班總是會這樣充滿甜蜜和快樂地大聲喊着。
「纖纖公主,纖纖爸爸在和您小人家打招呼,怎麼都不理睬啊!」每次柳纖纖裝作聽不到,繃着小臉時,父親也總是這樣寵愛地湊在眼前。躬身笑着,輕點她的小鼻頭,她就會抓住父親的大手,然後沿着她的臂膀爬到他的背上去。父親這時就會背着她在屋子裡轉起圈來,換來她不斷聲的驚歡喜叫。而媽媽這時就總會坐在沙發上看着他們爺倆,不時彎起月芽般眼睛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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