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工作後,天已經黑了,白禮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宿舍,才發現自己沒有帶鑰匙。
她嘆了口氣,想給你打電話,又想起來你早就拉黑、刪除了她的所有聯繫方式。
這個時間點你還沒有睡,正躺在床上刷手機,消化白天積攢的怒氣。
你突然聽見外面有人在敲門,是白禮的聲音,溫聲細語的,讓你產生生理性的反感。
她哀求你幫她開一下門,她沒帶鑰匙。
你並不想下床,準確來說你並不想給她開門。
門外的動靜還在,你想用這種幼稚的手段報復她,心理上又過不去這一關。
道德層面不允許你這麼做。可是你因為她而吃的那些苦頭呢?難道就這麼受了?
你乾脆用被子蒙住頭,只要聽不見就是不知道。
白禮知道,你今天是不會給她開門的。
連續敲了幾分鐘,她的掌心發麻,天色已經晚了,連宿舍走廊上也沒什麼人。
她原本可以去酒店住一晚,再不行也可以找個宿舍收留她。很多人想和她交朋友,她絕對不至於連個住處都沒有。
但她沒有。
她就這「總是搶你男朋友的鮫人變成了雄性uyt22」麼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地看着緊閉的門,似乎在透過門板,直視着將她關在門外的你。
白禮很生氣,她覺得你對她太冷漠了,不管她怎麼哄你、向你道歉,你都不肯原諒她。
難道這一切你就沒有半點責任嗎?
那些男人那麼噁心,可她還是能夠為了你忍受他們的冒犯。
你為什麼就不能稍微也替她考慮一下?
銀髮的鮫人少女在夜晚安靜的走廊上顯得落寞寂寥,她像雕塑一樣一動不動,為某件事固執而偏執。
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着的,直到早上被鬧鐘吵醒。
伸出被子的手關了鬧鐘,刺耳的鬧鈴停止的一剎那,昨天晚上的事情突然就衝進了腦子裡。你睜開眼,捂着昏昏沉沉的額頭坐了起來,又看向門口。
她昨天晚上應該住的酒店吧?總不能在門口等一晚上,她聰明着呢,怎麼可能這麼傻?
可當你收拾好準備出門上課的時候,一開門,你就看見了站在門口臉色蒼白、陰沉的白禮。
她的手裡還提着一杯早就涼了的奶茶,是你最喜歡喝的那家。
你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後退半步,眼神有一瞬間的慌亂。
她還穿着昨天的那身衣服,化着淡妝,氣色卻是出奇地差。
你驚愕地想到,她不會真的在這裡站了一晚上吧?
你有點心虛,強撐着鼓足底氣,表現出一副冷漠的樣子想從她旁邊繞開。
見你連一句話都不肯和她說,甚至一個解釋也沒有,白禮積攢許久的怨氣再也藏不住了。
她抓住了你的手臂將你攔下,在你尖叫着讓她放開時,白禮憤怒地看着你,一向溫軟的嗓音也變得鋒利。
「給我道歉!」
你愣了愣,破天荒地被她逗笑了。
「我憑什麼給你道歉?是你自己不帶鑰匙!」
你原本還有些心虛,被她這麼一逼,那點本就不多的情緒頓時無影無蹤。
她被你問得說不出話。
是,是她賤,非要在門口站一晚上,她以為你會心軟、會愧疚,但你比她想象的冷漠多了。
她抿着唇沒說話,胸腔內壓抑的東西像氣球一樣逐漸膨脹,將她填滿,下一秒,她猛地把你拽到面前,扣住你的後腦勺吻了下來。
帶着淡淡香味的吻掠奪了你的呼吸,猝不及防間,你被強吻了。
堅硬的牙齒卻泄憤般撕咬着你。
你被嚇住了,以至於遲鈍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用力將她推開。
你滿臉通紅,心臟跳得很快。
不是悸動,而是噁心。
你不作猶豫地扇了她一巴掌,大罵她有病。
幸好走廊上人少並沒有誰看見,否則你一定會想殺了她。
你轉身大步跑走,說是離開,卻更像是逃走。
白禮一言不發,哪怕是被你打了也沒有再像上次一樣露出可憐悲哀的眼神。
她看着你匆忙離開的背影,臉色陰鬱可怖,和平常簡直判若兩人。
這節課你上得心不在焉,滿腦子都是早上被白禮強吻的畫面。
即便你用礦泉水漱了好幾遍嘴,唇瓣上仿佛還殘留着她壓下來時的觸感與氣味。
你的嘴裡口水泛濫,胃裡一陣翻湧的噁心。實在沒辦法了,你拿了顆糖塞進嘴裡,試圖壓住那股感覺。
中午吃了飯,你不準備回宿舍面對白禮,乾脆去了圖書館。
走在路上,你聽見旁邊的兩個女生提到了白禮的名字。
你用餘光看了一眼,發現是住在你們隔壁的女生。
她們說白禮發燒暈倒在了宿舍,剛剛才被輔導員送去醫院。
你的心陡然一緊,抱在懷裡的書被你捏皺了書皮。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昨天晚上你把她關在門外才發燒的。
愧疚不可抑制、密密麻麻地占據了你的身體,你的手心出了汗,後背發冷。
果真,你沒辦法做一個壞人。明明她讓你遭受的事情比這還要嚴重得多,你只不過是做了很小的一件事報復她罷了。
況且是她自己要在外面站着,生病了也是她咎由自取。
你現在應該擔心的是你自己才對。
到時候她又會在輔導員面前如何添油加醋地告你的狀?
只要是白禮,不管她說什麼都有人信,你的解釋在她的眼淚下顯得一無是處。
人都是偏心的,他們只會偏向看似柔弱美麗的一方。
你的心情壓抑,在圖書館裡待了沒多久你就回了宿舍。
你以為她會在醫院,打開門,卻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白禮。
她看起來還是很虛弱,正靠在床頭看書,見你回來了,對上你愕然的眼神,她反而笑了。
就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她放下了書:「小瞳,我沒有和輔導員說哦。」
她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還得對她感恩戴德嗎?
你想說點什麼諷刺她,但一想到她發燒暈倒,你又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宿舍里安靜了不到一分鐘,白禮叫你:「小瞳,可以幫我倒杯水嗎?」
你又開始煩她了:「你自己沒長手嗎?」
比起你的憤怒,白禮顯然要輕鬆得多,就像樂得見你生氣跳腳似的。
「還真是過分啊,分明是因為你我才會生病。」
這句話一下子就碰到了你的某根神經,你用力將手裡的書砸在了桌面上,怒氣沖沖地質問她:「你為什麼要偷我的東西?!」
這個問題猝不及防地說出口,連白禮都愣住了,沒想到你會找她當面對質。
她只愣了幾秒,又重新展開笑顏,湛藍的雙眼散發着淡淡的光澤,像最乾淨澄澈的寶石,卻又無端地冷。
「那怎麼能算是偷呢?小瞳說話真難聽,我們是好朋友,不是嗎?珍藏好朋友的幾件東西很奇怪嗎?」
不管是她的語氣表情還是說的話都讓你感到一種毛骨悚然的詭異。
哪個好朋友會偷藏那種奇奇怪怪的東西?
聯想到早上那個莫名其妙的吻,不好的感覺像一股電流般從你的骨頭縫裡躥過去,讓你打了個寒戰。
宿舍環境足夠寬敞,但你和白禮之間的距離也沒多少。
對視時,你甚至能夠察覺到她眼神中挑釁般的攻擊性。
她總能輕易間就勾起你的情緒,然後在你暴露弱點後,讓你潰不成軍。
直到白禮輕輕翻動粗糲的紙張,發出磨耳細微的聲響,才堪堪將你從混沌中拉了回來。
你惱羞成怒,乾脆放下看了一半的書爬上床。
下午沒課,你想好好睡一覺,或許睡一覺起來,你的情況會好一些。
現在的狀態,根本沒辦法好好地和她對抗到底。
結果這一覺你睡了很久很久,不知道是幾點,你被什麼聲音吵醒,眼皮子睜開一條縫,宿舍里光線昏暗,你就知道大概已經傍晚了。
等腦子清醒一點後,將你吵醒的聲音變得清晰了起來。
你循着聲音看去,才後知後覺是白禮在叫你。
她的聲音很虛弱,有些沙啞,氣若遊絲地一聲聲叫你。
「小瞳、小瞳。」
你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心裡忍不住抱怨,她又在鬧什麼幺蛾子?
你翻了個身,不打算搭理她,要真有什麼,她知道自己找輔導員。
你翻個身,朦朧的倦意又拉扯着你睡了過去。
而虛弱的鮫人正發着高燒,瀕死般摔下床倒在地上,艱難地呼喚你,希望你能幫幫她。
可你又一次無視了她。
她哭了,也不知道是太難受還是太委屈。
掉在地上的眼淚像珍珠一樣,在昏暗的環境下閃爍着瑩瑩光亮。
她咬着牙,乾燥的唇瓣皸裂,滲出絲絲血色。
在此之前,白禮做過很多功課,她知道,這是鮫人一生中最脆弱的時候。
今天是她二十歲的生日,她拒絕了父母讓她請假回家的要求,倔強地要在宿舍里熬過去。
她在獨自承受分化的痛苦。
她不是故作堅強,她只是想讓你看看她分化成雄性後,是否比你以前的那些前男友更好。
你睡得很不安穩,身上出了很多汗,粘在肌膚上的衣服像一層褪下來卻甩不掉的皮一樣,讓你悶得慌。
你似乎夢到了很不好的東西,終於睜開眼,你看到你的床邊站了一個人。
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子,看不真切,在黑夜的加持下形如鬼魅,連邊緣都融化成了霧蒙蒙的水汽。
「咚」的一聲,夾雜潮意的冷裹着你的身體無限下墜。你下意識想叫出聲,下一秒,你被床邊的人影用力捂住了嘴。
你開始掙扎,然後被她壓在了身下。
是帶有重量的,不是鬼,是人。
柔軟的長髮掃在你的臉上,發梢上還有淡淡的特殊香氣。在適應黑暗後,你終於勉強看清那張面帶潮紅、雙眼興奮的臉是誰。
似乎是白禮,又似乎不是。
她的力氣很大,將你緊緊按在身下動彈不得。
你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她現在看起來可不像發燒虛弱的樣子,你就知道她是裝的,就為了博取他人的同情!
你想咬她,但被虎口壓住的嘴卻無論如何也張不開。
「別亂動。」
是壓抑而興奮到發顫的陌生的男聲。
你愣住了。
黑暗中,你因為震驚而縮小的瞳孔對上了一雙蔚藍的眼睛。
那抹藍色裡面似乎還摻雜着些許的紅。
像落入其中的一滴紅墨絲絲縷縷地暈染開,變成張牙舞爪的觸手,緊緊扼住你的呼吸。
毋庸置疑,擒制你的是一個鮫人。
是個雄性鮫人。
但整個學校里,也只有白禮一個鮫人,一個美麗優雅的雌性。
就在幾個小時前,她和你待在同一個宿舍里,脆弱痛苦地叫你的名字,希望你能幫幫她。
可你選擇了無視,讓她自生自滅。
你很壞,你這麼做和白禮這種惡毒虛偽的人又有什麼差別?
你猜測現在的時間應該才十點左右,因為外面走廊上很安靜,沒有任何聲音,就算你求救也不會有人來救你。
你現在不想思考為什麼宿舍里會出現一個雄性鮫人,你的求生本能讓你劇烈掙扎,試圖逃出他的控制。
可他的力氣很大,你的臉被他捏得很痛。
夜裡本該變得清涼的空氣此刻也燥熱了起來,似乎是受到了什麼東西的影響才會產生變化。
一股股熱氣撩撥着你額頭上濕漉漉的髮絲,你才反應過來是身上那個鮫人的鼻息。
他在興奮,你感覺到了。
你突然想起來曾經在某一節種族習性的課上聽老師說起過。
沒有完全脫離習性的獸人會有一定的返祖現象,他們會受到季節或外部因素的影響,從而失去理智,激發出動物繁衍的本能。
也就是教科書上所說的躁動期。
你意識到,這個鮫人想要侵犯你。
你哭了,身體在發抖。
「白禮!」
你聽見他笑了。
「是的,我是。小瞳……小瞳,也看看我吧,我比那些男人更優秀,我會讓你感到快樂,我愛你。」
他的「愛」字說得纏綿沉重,變成了一道驚雷,劈裂了你最後的希望。
你的大腦一片空白。
白禮?他怎麼可能是白禮呢?
白禮明明是個雌性,她還三番四次搶走你的朋友、你的戀人!
現在告訴你,她竟然是個雄性,甚至愛你,想要侵犯你。
瘋了!真的瘋了!
一切都亂套了,就像本該穩定進行的遊戲亂碼,一切都變得糟糕,開始不受控制地亂跑。
為什麼要這樣對你?
這要你怎麼接受?曾經和你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搶走你的朋友,害你被謾罵、被質疑,最後又變成一個男人,告訴你他愛你。
最讓你無法理解的是,他曾經那樣傷害你,也是因為所謂的愛。
為了獨占你,所以搶走你的所有,讓你孤立無援,這樣你能依賴的人就只有他了。
只是他的計劃落空,他沒想到你會發現他的所作所為,還試圖和他抗爭到底。
白禮累了,他不想再和你玩這種無聊的遊戲了。
在面臨分化高燒、神志不清時,白禮感到前所未有地狂喜。
只要再堅持一下就好了。
只要熬過去,他會好好地教訓你一頓。
就像現在,他的情緒高漲,屬於雄性的荷爾蒙在空氣中瘋狂地流動。
他對你步步緊逼,在你淚流滿臉,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時,他興奮到控制不住面部表情。
「我愛你,我好愛你啊。」
昏睡過去之前,他溫順地伏在你的耳邊,動情繾綣地一聲又一聲呼喊你的名字。
星期三的上午九點,警察局裡氣氛凝固。
你坐在長椅上,低着頭,面無表情地看着虛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白禮在審訊室里,他的父親也來了,正在動用自己的特權為白禮開脫罪責。
輔導員匆匆抵達,在電話里知道白禮昨晚分化成了雄性,並且侵犯了身為室友的你以後,輔導員覺得天都塌了。
這簡直是他教學生涯里最不可思議的事件。
他趕到時,白禮已經從審訊室里出來了。
很快,可能半個小時都沒有。
他穿着簡單的白襯衣,披散着銀白色的捲髮,精緻漂亮的臉經過分化後有了雄性的鋒利,變得不再柔和。
他無視了輔導員,徑直坐在了你的旁邊,彎着腰靠近你,表現出了足夠的溫柔體貼,輕聲問你:「要喝點水嗎?」
這根本就不像嫌疑人和被害者的相處模式。
你沒說話,身體卻是在肉眼可見地顫抖。
在他又想問你一遍時,你突然就爆發了。
你猛地站了起來,面紅耳赤、雙眼含淚地嘶吼:「你這個瘋子!你會付出代價的!!」
白禮愣了愣,露出縱容的微笑。
「小瞳,我只是想向你證明,我比你交往的任何一任男友都要優秀。」
他微眯着眼,嘴角的弧度變了味兒。
「你已經知道了我和他們的差距,不是嗎?」
你有種被冒犯的羞恥感,眼淚控制不住地傾涌而出。在輔導員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前,你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白禮被你打偏了頭,他已經記不得你打了他多少次了。很疼,火辣辣地疼,但似乎已經習慣了。
他仍舊保持着微笑,卑微卻強勢地握住了你的手,輕輕捏着你發熱的掌心。
「該打疼了吧。」
他讓你覺得噁心,連咬緊的後槽牙都覺得僵痛。
「放開我!」
在局勢失控之前,警察和輔導員及時將你們分開,避免矛盾加深。
白禮父親也從審訊室出來了,身後還跟着保鏢秘書和律師,以及局長。
在看到他們走在一起時,你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你被告知因為證據不足而無法立案。
你白了臉,情緒激動:「怎麼會沒有證據呢?你們不是給我做了檢查嗎?!」
工作人員表情冷漠:「並沒有從你身上查到任何有關他侵犯你的證明。」
你頓時啞然無聲。
要麼是他給你清理過,要麼報告就是假的。
你看向正在和白禮說話的男人。
那是白禮的父親,一個威嚴強大的鮫人。他有的是手段和能力幫白禮擺平一切。
他們的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被你聽見。
「你不該這麼衝動。」這是白禮父親對白禮說的話。
你感到蝕骨的冷,如墜冰窖。
評論 0 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