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姐姐,這個是豆漿蛋餅,這個是牛奶三明治,你喜歡哪個?」
才洗漱完的鐘情剛想說一句買太多了,腦海里就響起了價值兩萬三的錢響。誒,隨意吧!端起豆漿就是一大口。男人微微一笑,把牛奶三明治移到自己面前安靜吃了起來。
「名字。」
「啊?」
「我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圖南!」
「嗯?」
「背負青天,而莫之夭閼者,而後乃今將圖南。」
「《逍遙遊》啊,你爸媽還挺有文化。」
「嘿嘿~」
「現在的服務業也是夠奇怪的,我是頭一回聽說男朋友還能按套餐來賣的。」
「姐姐,我們這是正當業務,不是賣。」
「我花錢,你收錢,這不就是買賣嗎?」
「額......姐姐要這麼說的話,也......也有道理。」
「哎對了,你多大了?」
「21。」
「咳咳......多大!?21!?」
「嗯!九月開學我就大四了。」
看着眼前這個比自己足足小了九歲的男人,不對,應該是小屁孩兒,鍾情覺得頭更疼了。她做夢都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跟小男生「談戀愛」,哪怕是假的,也不具備任何可以展開想象的空間。
還是想辦法退錢吧,這是鍾情的當即想法,但是於晚兒的微信讓這個想法只存活了一秒鐘。
【老娘可警告你,敢偷摸退款,下場你知道的!】
鍾情本想再掙扎一下,但想起於晚兒三歲放倒惡犬、五歲腳踩男同學、八歲打爆初中男生的光輝成績,又記起自己從小到大有不計其數的黑歷史掌握在於晚兒手裡,她只得認命,刪掉了才打出的三四個字,發送了一個乖巧懂事的跪坐表情包。
「圖南是吧,既然錢已經付了,那就這麼着吧。不過我也不想折騰,我們就隨便吃個飯看個電影就行了。」
其實,就連吃飯看電影鍾情都是拒絕的,畢竟大好的周六,她原本是打算睡過去的。
「姐姐,這怎麼行,今天可是你的生日。」
「我的生日我做主,開開心心打工,輕輕鬆鬆掙錢不好嘛?」
「可是姐姐......」
「怎麼?」
「今天的日程我都安排好了。」
「現在就換。」
「換不了。」
「WHY?」
「付費項目,拒絕更換,最終解釋權歸本公司所有。」
鍾情發誓,如果不是圖南長得頗有那麼幾分姿色,她腳上的拖鞋一定會朝着那張標準皮笑肉不笑的臉上飛過去。
05
一字肩過膝紅裙露出了水平線鎖骨,半長的紅紙鶴耳墜補足了肩頸的空白,視覺感多一分太滿,少一分太癟,剛剛好。腳上10厘米的淺紅色絲絨綁帶高跟鞋,跟裙子呼應得相得益彰。
鍾情走出臥室的瞬間,就捕捉到了年下小奶狗眼中的驚喜,任何女人都不會拒絕享受此刻的滿足感。
「好看嗎?」
「嗯!好看!不過姐姐,你確定要穿成這樣出門?」
「那當然,不好好打扮打扮,我精神上對不起那兩萬三。走吧,別廢話!」
兩個小時後,一下車,鍾情的鞋跟就要命地插進了軟泥里。她無比後悔,為什麼出門前不多問兩句,看着面前少說十幾畝地的棉花田,無語至極。
「於晚兒!」
「嘖,怎麼又打電話來了,不是應該在享受大禮嘛?」
「享受個屁!你看看你買了個什麼套餐!」
「就什麼『把酒話桑麻』什麼的,我想着應該是高雅地喝喝酒、談談情、說說愛吧。」
「你這個理工女!那是喝酒談情說愛嘛!桑麻說的是農活,我坐了倆小時車,結果被拖到上海郊區來摘棉花你敢信?」
三秒鐘的安靜烏鴉無形飛過,手機對面爆發出天崩地裂般的笑聲,直接點燃了鍾情心裡攢了一早上的那堆亂糟糟的柴火。
「我現在就回家,這兩萬三等着給你自己享受吧!」
「你敢!杭州到上海的高鐵只有一個小時,你試試。」
鍾情絲毫不懷疑,自己已經聽見了於晚兒握緊拳頭時的指關節響動。這個不靠譜的閨蜜似乎前幾個月才考出了柔術紫帶,嗯,識時務者為俊傑,跟什麼過不去都不要跟錢過不去。
圖南在旁邊把這段對話聽了個清清楚楚,沒忍住笑出了聲,成功收穫一記年上姐姐「兇狠」的瞪眼。
「姐姐,我出門前可是問過你的啊,是你讓我少廢話的。」
「我知道!」
寥寥三個字,鍾情卻咬得後槽牙都在發力,不就是下地摘棉花嘛,小時候她可沒少在田裡跑。誰說穿個裙子踩個高跟鞋就不能摘棉花了,既然前無古人,那她就做一回後有來者。只是她剛邁出一步,就被圖南拉住了,疑惑之下,一套運動裝出現在自己面前。
「諾,這是我的衣服,車上還有鞋子,姐姐將就穿吧。」
一刻鐘後,鍾情套着至少大了三個碼的衣服下了車,43碼的跑步鞋硬是空出了一大截。圖南看了一眼,從背包里拆開一雙新襪子,蹲下身捲成一團分別塞在了鍾情的腳後跟。
「怎麼樣?硌腳嗎?」
「嗯,還行,反正衣服都將就了,鞋子也將就將就吧。」
「那走吧!」
接過民宿工作人員遞來的涼帽、手套戴上,又綁好特製圍兜,一高一矮的兩個身影順着田畦往裡走,遠遠看去還真像那麼回事兒。
其實鍾情並不排斥摘棉花這件事兒,相反,她很喜歡棉花。上小學之前,她一直住在農村的奶奶家。入秋的時候,奶奶會把衣櫃裡壓了半年多的棉被重新拿出來,用剪子挑斷線口,脫去被套,等着師傅挨家挨戶地來彈棉花。
巨大的彈弓,硬實的敲槌,翻飛的棉絨,那是鍾情最早對於棉花的記憶。「噔噔噔~咔」「噔噔噔~咔」,以至於每次看見棉花,她的大腦會自動調出那段遙遠卻又熟悉的節奏。
畢業進了雜誌社後,她作為時裝編輯,雖然接觸過數十種衣料,但最喜歡的還是柔軟親膚的純棉衣料。在一段之前的VLOG里,她就表露過想要親身體驗一下摘棉花的心愿,沒想到這回居然心想事成了。
不過,新奇的喜悅很快就被毒辣的紫外線炙烤給碾碎了。小時候跟着大人下田地,她從來都是在瘋玩兒,哪裡真正幹過什麼農活。這才不到二十分鐘,她覺得內衣裡面已經攢了兩斤汗了。交友還是要慎重,否則一不小心就會淪為「被拐賣的非法勞工」。
「姐姐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來都來了,就當體驗社會主義新農村的小康生活吧。」
「姐姐以前下過田嗎?」
「我一個農村伢兒,家裡可是有地的,雖然沒真的種過田吧,但看得也不少。」
「原來姐姐還是個地主婆。」
「你見過哪個地主婆長得像姐姐這麼好看的。」
「噗~哈哈哈~」
「怎麼,我不好看嗎?我兜里可有剪子啊!」
「好看!姐姐最好看!男朋友怎麼會覺得女朋友不好看呢?」
「算你有眼光。倒是你,看着應該是個城裡人,沒想到摘棉花還挺利索。」
「這我就要給你科普一下你男朋友我的一大優點,腦子靈光,上手倍兒快!」
「男朋友男朋友,你入戲還挺深。」
「職業操守。」(wink)
鍾情的生活圈裡已經很久沒有出現20歲上下的人了,身邊的朋友、同事、合作夥伴,不是早就過了而立之年,就是走在奔三的路上,每天的口頭禪就是「好累啊」「好睏啊」「好餓啊」。圖南的從天而降,倒是讓她感受到了久違的青春活力。
有那麼一刻,鍾情甚至覺得自己是一個妖精,而圖南則是她覬覦已久的唐僧肉,聞一聞神清氣爽,若吃上一口,必得是青春不老啊。
「姐姐,口水快流下來了。」
鍾情迅速抹去嘴角的口水,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會因為一個弟弟的wink浮想聯翩。
「看來姐姐還是挺喜歡我這張臉的。」
「呵呵,我這是餓了。」
「早上你不是喝了兩碗豆漿,四個蛋餅嗎?」
「我最近正好在構思一個故事,名字叫作《棉花田裡的慘案》,你要不要了解一下?」
「不用了姐姐,我們快點摘棉花吧姐姐,摘完就能吃飯了姐姐!」
看着圖南後退自己兩步,又默默加快了手上動作的速度,鍾情很是滿意,正要往前挪兩步,視野里突然出現的一條蛇影嚇得她瞬間面色慘白,僵住不敢動。
「圖南!南圖!」
「啊?」
「過來!」
「不用了姐姐,這兒挺好的,我不想聽《棉花田裡的慘案》。」
「快點過來!」
「哦。」
圖南做好了挨揍的準備,在鍾情尖叫的同時閉上了眼睛,卻不曾想,鍾情竟然跳進了他懷裡,撞掉了兩人的涼帽不說,還死死摟住他的脖子,兩腿夾在他的胯上。而他呢,也下意識用手兜住了鍾情的......嗯,臀部。睜開眼,看着花容失色的美人兒:哇哦,還有這等好事兒!
不過,教養提醒他不能占女生便宜,立馬改成一手托住大腿,另一隻手抱住腰。手感不錯,就是太瘦了。
「姐姐,怎麼了?」
「有有有有有......有蛇!」
「啊?哪裡有蛇?」
「那裡!下面!黃色的!」
「黃色的?」
鍾情嚇得一通亂指,根本不知道指沒指對。圖南順着鍾情瞎指的大概方位來回看了看,終於發現了那條「蛇」,嚴格來說,是一條擰巴得看着像蛇的麻繩。農家四處麻繩很常見,想來是有人不小心落下的。
「姐姐,沒有蛇。」
「有!我看見了!黃色的,就跟麻繩一樣粗!」
「額,有沒有可能,它就是一條麻繩。」
「啊?」
感覺到懷裡的美人兒瞬間呆滯,但還是心有餘悸,不敢抬頭證實,圖南無聲一笑,只覺得可愛極了。
「姐姐,我沒騙你,那就是一條麻繩,不信你自己看。」
鍾情的身子壓根兒沒動,使勁兒轉着顆腦袋往後瞟,夠了好一會兒才看清確實是一條麻繩,長吁一口氣。狗生艱難說得不錯,30歲的第一天居然會發生這種烏龍,鍾情決定回去立馬下單葉黃素,好好補補視力。
「對不起啊,我......」
從開門見面到現在的近五個小時裡,這是鍾情第一次仔細觀察圖南,還是這麼近的距離。濃密清爽的短髮散出薄荷洗髮水的味道,前額掛上了一層細汗,眼睫毛根根分明,尖梢微微翹起些弧度。雙眼皮,高鼻樑,淺淺的唇紋,健康的膚色,下巴上還有幾根沒有剃乾淨的鬍渣樁子。
一滴汗剛好從圖南的臉頰滑落,視線順着汗珠一路往下,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寬鬆短袖領口處,露出隱約可見的胸大肌中線。這大概就是男人的事業線吧。
都說色令智昏,鍾情咽了咽口水,下意識就上手摸了摸,絲毫沒注意到對方得意的笑。
「姐姐!」
「嗯?」
「手感好嗎?」
「蠻好。」
話音剛落,鍾情書瞬間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想解釋吧,可她那雙狐狸爪子還在人家胸大肌上搭着呢。她訕訕一笑,抽回雙手卻無處安放,身子一晃才發現自己還掛在人家身上,當即像根彈簧似的蹦出半米遠。
「啊!對不起!我......我們繼續摘棉花!」
手忙腳亂,落荒而逃,大概描述的就是鍾情現在的模樣。圖南有些遺憾,難得的美人兒投懷送抱,他還沒抱夠呢,但願晚上的重頭戲,還能給他掙點甜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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