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書 Inktalez
近些日子過得較為平靜,平淡中又能嚼出一絲清甜的小確幸。再也不治病救人,只是和「他」 ,只有我的小家。
養了一池子魚,五彩斑斕絢麗奪目的各色錦鯉,它們很乖,我一招手無論多遠都尋聲而來。沒有什麼比這一點更讓我歡喜了,尤其是那條叫小灼的赤紅色錦鯉,漂亮得過分。雖然它不很聽話,但是漂亮,就也可以。
大和尚的女紅越發精進,他做了許許多多祈福袋,多少只呢?數不清的,說是要為我祈福,贖罪……啊,還未帶霜的楓葉很漂亮,一切自然風物都使我感到適意,一切都動人萬分,我近來都這麼想。
「這話我只說一遍,那就是你要想好,不會再有第三次了,你現在會帶我走嗎?」我是不會流淚的狐狸,因為我堅強,並且同時我還是個醫師,至少曾經是。我不知道後悔這種東西有沒有的補救,他又騙我呀。
這是寺廟,我根本任人宰割,他分明知道還要我留下。第一次療傷,第二次祈願。我真是好腦子,好信任他啊。「我說,你是騙子還是和尚呀?啊?你知道我會疼,你知道我不開心,你知道嗎......」他說這是最後一次了,他顫着抖着,努力抓住我的手,他一直拉着我的手想要安撫我。「我知道的,酥酥很疼酥酥會難受,這一次真的是……」你知道什麼呀?我真是恨極了他,你既知道又讓我受那麼些苦楚。「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於是我最後的法力沒了。
從此,我真是一隻狐狸了,唯一使我記起我以前有法力的現實,是——我是個變作人的狐狸。「我討厭你,你滾開呀」真煩人,人類的體質真虛弱,我當初還為這種脆弱的生命費心,現在我也如此了,報應。他這個人,這個人還想要攙扶我,他是什麼,他算什麼?我真是煩極了。
「我讓你滾開,你聽不懂我說話嗎?你能不能不要再跟着我了!我已經是人了!我沒有內丹了!也沒有法力了!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很討厭你,不想見你,再也不想看到你!」終於一氣呵成,他鬆開了,他的眼裡飽含淚水,他看起來真是難以言喻的深情款款,我討厭這個人。
我現在討厭他的所有,這一切都讓我噁心。他還是跟着我,他非要照顧我,他說他很對不起我,這還用他告訴我嗎?我不想看見他,看見他我就渾身難受,我為他蓄起的長髮難受。我曾見過別人這樣覺得好看,他便蓄了,可是如今他這樣我不覺半分美。我曾經最愛吃花糕果子,什麼梅糕桂糕,什麼時令的果子都想嘗鮮。他便為我摘,為我下廚,並且不用擀麵杖,只用竹節。但是這之後我再吃不下任何的花糕果子了,都甜,都討厭,都膩味。
就像現在的他一樣真讓我難受,真是時時刻刻的噁心。倘若沒有救人便好了,倘若當一隻乖乖的狐狸精便好了。人的身體很差,我只是苟且偷生,但我很漂亮很年輕並且不可能老去,這是唯一的好處。
我於是去各處逍遙,我帶來許多男子,他們都說愛我,我帶他們回山上,他們也都死在了山上。不知為什麼,這山上活不了人——除了他和我。
「你如今怎麼這樣了,你當初為何不對那個相信你的狐狸好一點?」我逼着他喝我的血,我逼着他和我沉淪,我逼着他陪我長生。這都是他的錯呀,我本來不是這樣子的。
我討厭他,我更討厭我。我常常想結果自己,這時候他就來攔着我一聲一聲的喚我。「你根本不配喊這個名字,酥酥早就死掉了,你騙她,是你害她死掉」我麻木了,我噁心這樣子活下去。
「下來好不好,酥酥我們回家好不好?」他說什麼「家」,他在放屁,我根本沒有家了!好不好,根本就不好。「我說我討厭你啊,你能不能滾開啊……我不想……再也不想見到你了」我跳下去了這是深淵,下面是寒潭,我會死的。
可我沒有死,之後路過的環環救下我。法力沒有恢復,但她分了我百年修為,我要復仇,我只想復仇,只有復仇。
定濟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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