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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我喜歡珠寶，珠寶簡直是世間美的集大成者。說到珠寶，絕對少不了琉璃珠的美名，那可是大秦商人千里迢迢不辭辛苦帶來的稀罕物件。這種美珠一見陽光就通體泛着潤澤，深受姑娘們的喜愛，尤其是碧眼金髮的胡姬，一旦簪上它就能散發出嬌麗，以及，無窮無盡的魅惑，無時無刻不誘着遠方的來客—— 罷，一個招桃花的和尚。
雖然但是，這珠子我卻不很喜歡，恣肆輕浪了些，想來倒不如那副松石瑪瑙的。我把玩着一串晶瑩剔透的琉璃珠，我聽他念經，聽他傳教。我厭煩極了，他為什麼是個和尚呢。「和尚能不能還俗？」我問一個小沙彌道。「和尚能，佛不可。」他卻好像洞穿了我的心事，一板一眼的回答。「你這人真討厭啊，謊話也不會說。」我丟下錢袋子就走，走哪裡去，總之遠離這破廟就很好。
「你是佛？」 「你真是佛？」 「你能是什麼佛？」......「唉」......這些話最近一直在說，一路上還伴着我不曾停歇的嘆息，能感受到，他根本沒受到半點影響！
「行了，一別兩寬，拜拜了您。」拜拜是再見的意思，我真不曉得我怎麼脫口而出，它不是我所知道的語言，但是我就是知道它。這一天我就離開梵樂了，琉璃珠子我帶走了，但松石瑪瑙的耳墜子還給他。誠然，他給我帶來的歡樂我就不要，不歡喜的就帶走提醒一下自己，初入江湖就遇到神經病的悲慘遭遇。神經病是腦子有問題的意思，雖然我也不知道源自何故，出自何典。
他那時候看起來也雲淡風輕不甚在意，畢竟我走了就走了，與他無事相干。可後來我發現，我走到哪兒都能碰到他。連住個客棧，旁邊那間也能是他！
「你這人怎麼回事，一張狗皮膏藥似的黏人。」我忍不住嘲諷他。「債沒有還完，我們割不斷的。」他仍不悲不喜的一副大自在模樣還轉了轉念珠。「我不要你還，你別在我面前晃，煩人。 」凡人就是煩人，真凡也真煩。
「債不能不還，必須得還。」
......所以我們又一起上路了，他對我真是體貼備至。比起先前，簡直能用溫柔可親來形容。一個溫柔可親的佛，他說他愛我，我可以有所回應嗎？我是回應了的，我老早說過，我不知道他是來捉妖的，那念珠有問題是我所不知道的。
因此其實我正被我要報復的人擺了一道，他就是我要殺的人，定濟寺的大和尚。
他已經死了，他隨我跳了崖。
只是因禍得福這種事情，不止有我，也輪得上其他人——他原來是個轉世的活佛，要修煉什麼境界，他上一世一直利用我騙我卻沒能償命，無意間復了元神，這一世就欠下我好大的債果。儘管他知道我要去殺人 ，我會犯下大錯，但是他所守的天道，他所循的因果都告訴他不該攔我。我最後還是順利殺完了廟裡的人，在那之前，他也隱晦的暗示我「都過去了」，可他以為都過去了嗎？真的都過去了嗎！？
原來「過去了」也是被種下的因，他知道這句話的果是我必死無疑。他最後是沒有殺我，他只是又挖了我的內丹和心肝，一如從前手段，他讓主持起死回生。然後告訴我這是我的善果，抵了我惡的因，我自由了。
以一條開了靈智的狐身，我被告知真正自由了。這下，連人身都失去，又何談人生呢？好傢夥，他可真是個大慈悲的佛，獨獨不對我慈悲。
「你從此跟着我，不過修行百年，你又可修煉出人形了，酥酥。」他略有些喜悅，撫摸着我的絨毛。當然我是可以說話的，只是不想理會，他以為好像我們以一種畸形而變態的方式在一起了一樣。他就看着我走遠了，在雪地里我被凍得奄奄一息時，他又救活了我。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溫柔地看着我，好像這一隻小狐狸也是多了不得的大人物，什麼主持之類的。
......
我修煉出人形了，真好。我看着那副熟悉的一如從前的身體，真好。
「李鑒，你愛人嗎？」一如從前的危險懸崖，我問他。「明月，別，你先回來好不好，明月？」 「明月，待會我們再聊好不好？」 「你想要那副松石瑪瑙的耳墜子嗎？你不是最喜歡它，還在我這。明月。」 他還在掙扎着不想種下讓我死去的因。
「不，那不是，你知道我在說什麼，你從來都裝不懂。」我又跳下去了，一件事是，這下面可沒有寒潭了哦。這是他的因果，從來不是我的。
......
佛曰愛我，世人曰佛愛世人，實則佛不可愛人，我厭此，世人亦厭我。
「明月！明月...不要跳！」
......
「阿樹，明月死了嗎？」暮雲這一次格外冷靜，若不是這個提問，我恐怕要以為她沒有一分動容了。「嗯，死了但...」很快暮雲打了我個猝不及防「死了便好」...
「暮雲，明月是這麼想的嗎？」心口疼的厲害，但無關於此，只敢小聲的詢問。「自然，梵樂是活佛，不對明月慈悲。李鑒是好人，獨不對明月善良。明月死了便好，因為世人不好。」暮雲軟趴趴的，她趴在軟榻上，我揉着她的肩背。
好難過，一顆壞人的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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