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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3
蔣小宇醒來的時候，我已經把粥熬好了。
他渾身無力地從床上坐起來，靠在床頭前發呆。
我走過去摸了摸他的額頭，還好，燒已經退了。
「醒了嗎？醒了就去刷牙洗臉，然後過來吃飯。」
我轉身往外走，他突然拽住我的衣角，聲音沙啞地開口：「我想先刷牙。」
「……行，我去給你拿牙刷。」
他四肢無力，連彎身都困難，我只好把牙刷遞給他，端着水杯站在他面前：「張嘴。」
他默默地看着我，沒說話。
我擠好牙膏把牙刷塞進他嘴裡，然後接過水杯：「吐！」
他吐掉漱口水，我又把牙刷塞進去：「再刷一遍。」
「……」
洗漱完，我把他扶到餐桌前坐下，把粥遞過去：「嘗嘗看，我特意加了肉鬆，味道還不錯。」
他點點頭：「謝謝。」
吃完飯，我收拾碗筷：「下午我還有課，你自己待在宿舍可以嗎？」
「嗯。」
「有事就給我打電話，或者去辦公室找我。」
「嗯。」
我端着碗筷走出宿舍，回頭看他：「你想吃什麼嗎？等我下課回來給你做。」
他想了想：「想吃昨晚的青菜雞蛋面。」
我笑了：「就那麼愛吃青菜雞蛋面？行，等我下課回來就給你做。」
「好。」
我走到門口，他突然喊住我：「宋佳姐——」
我回頭看他：「怎麼了？」
「……沒事。」
我收回視線，端着碗筷離開。
蔣小宇站在窗邊，一直看着宋佳的背影消失在視線里，才戀戀不捨地收回視線。
他重新坐回到床上，從枕頭底下拿出手機。
手機屏幕上顯示着一條備忘錄——
【我見到她了。】
【她對我笑了。】
【她說，讓我叫她姐姐。】
【她給我煮了面。】
【我很開心。】
蔣小宇盯着屏幕上的字，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退出備忘錄，打開日曆。
今天是五月三號，距離六月七號，還有三十五天。
……
傍晚的時候，雨停了。
我把碗筷洗乾淨，準備去給蔣小宇送飯。
趙明從外面進來，笑着問我：「宋老師，又去給蔣老師送飯？」
我點點頭：「他不舒服，中午就沒吃飯，我給他煮了面。」
趙明走過來幫我刷鍋：「蔣老師身體也太差了，一場雨就感冒了，以後可怎麼辦。」
「誰知道呢，反正有陳校長和朱老師操心呢。」
趙明突然湊過來，壓低聲音問我：「宋老師，你覺得蔣老師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就是人怎麼樣啊。」
我想了想：「還好吧，雖然不怎麼說話，但人還不錯。」
「那你喜歡他嗎？」
我一愣：「你怎麼會這麼問？他是我弟弟。」
趙明嘿嘿一笑：「不是親的，可以發展一下嘛。」
我翻了個白眼：「有病。」
說完我就端着餐盤走了。
趙明站在原地，一臉莫名其妙：「有病？什麼意思？」
蔣小宇又燒起來了。
我餵他吃完藥，把餐盒放到一邊，忍不住埋怨他：「你怎麼回事？是不是沒吃藥？」
他眼眶微紅，濕漉漉的眼睛望着我，像個受了委屈卻又不敢吭聲的小動物。
我心臟一抽，忽然有些無措：「你……你哭什麼？」
「我沒哭。」他倔強地反駁。
「那你眼睛怎麼紅了？」
「發燒的原因。」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抽出紙巾幫他擦掉眼淚：「好了別哭了，再哭該燒傻了。」
他尷尬地撇過頭，不看我。
我知道，他又在裝睡了。
每次他裝睡，我都會陪在他身邊，直到他睡着為止。
但今天不行。
「你先睡吧，我得去給學生輔導作業，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他沒說話，但我看到他的肩膀縮了縮。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還是很燙。
「哪裡難受告訴我，不許藏着掖着。」
他還是沒說話。
我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無奈地嘆了口氣：「那我走了。」
我站起身往外走，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沙啞的聲音：「我不舒服。」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他縮在被子裡，只露出半張臉，可憐兮兮地望着我。
我走過去，輕聲問他：「哪裡不舒服？」
「頭疼。」
「還有呢？」
「嗓子疼。」
「還有嗎？」
他點點頭，又搖搖頭。
我無語了：「到底有沒有？」
他又不說話了。
我抬起手，一巴掌拍在他額頭上：「再敢讓我問第三遍，我就揍你了。」
他身子一顫，終於開口了：「想吐。」
最後，我跑到廚房給他熬了一碗薑湯，逼着他喝下去：「喝了薑湯出出汗，明天就好了。」
他垂着眼眸，默默點頭。
「行了，睡覺吧，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他躺下去，縮進被子裡，只露出一雙眼睛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閉眼。」
他乖乖閉上眼睛。
過了一會兒，他又睜開了眼睛。
我抬手就是一巴掌，直接把他扇進被子裡：「再敢睜開眼睛試試。」
他縮進被子裡，許久都沒有動靜。
我坐在床邊，等了好一會兒都沒見他出來，以為他睡着了，便輕手輕腳地站起身往外走。
剛走到門口，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微弱的聲音：「宋佳姐。」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他趴在床上，一雙烏黑的眼睛安靜地望着我：「你為什麼會來這裡支教？」
「想來就來了。」
「為什麼想來的？」
「沒想過，就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怎麼，你有意見？」
他搖搖頭，又點點頭。
「什麼意思？」
「我本來打算出國的，但我捨不得你，所以又回來了。」
我指尖摳着椅子扶手，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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