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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9
記憶把我們拉回了手術前。
八月的時候，我們和新的導師聯繫了，我們去我即將就讀的研究學校轉了轉。
學校很漂亮，但我們都沒有慶祝的心情。
因為徐致遠的化療療程已經到了尾聲，他的身體越來越差，他開始咳血。
咳血，通常是需要手術的前兆。
我的壓力很大。
但我知道，徐致遠的壓力更大。
所以，我在他面前表現得信心滿滿。
我知道，手術成功率極低。
我知道，很可能下不了手術台。
我知道，我們面臨生死抉擇。
可是，我沒有辦法。
我必須做出選擇。
……
我想起跟徐致遠一起考研的日子。
那時候，我們充滿了希望。
我們對未來充滿了期待。
我們對彼此做出了承諾。
然而現在，我們卻陷入了絕境。
我絕望，但我又必須做出選擇。
……
父母知道了徐致遠可能需要手術的事情，也沒有再催我分手。
我媽說：「這個手術的成功率很高，既然要做就趁早，拖久了反而不好。」
我媽雖然沒有明說，但意思很明白——如果徐致遠能夠成功手術，那當然是最好的；如果失敗，那麼我也該死心了。
我知道我媽的意思，我也知道徐致遠知道。
可他還是平靜地在家辦公，給貓貓花遊戲完善程序。
「致遠，我愛你。」我說。
「怎麼突然說這個？」徐致遠笑着問。
「我一直都想告訴你，只是以前不好意思。」我說，「你知道嗎？我上高中的時候就喜歡你了。」
「是嗎？」徐致遠驚訝道，「我怎麼不知道？」
「那時候我很崇拜你，你又是班長又是數學課代表，成績好，人又帥。」我說，「我一直暗戀你，但我又不敢告訴你。」
「為什麼？」
「因為我害怕被拒絕。」我說，「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很要面子的。」
「呵呵。」徐致遠笑了。
「後來上了大學，我們遇見了，我才知道原來你也在北京。」我說，「那時候我真的很高興。」
「我也很高興。」
「致遠，你知道嗎？上大學這三年，我一直都很依賴你。」我說，「雖然你不愛說話，但你總是默默地幫助我，保護我。」
「那是因為你是女孩子。」
「不，不僅僅是因為這個。」我說，「致遠，我知道你這個人很理智，你不會因為感情而衝動。」
「嗯。」
「所以，我一直很羨慕那些能夠讓你衝動的人。」我說，「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變成那樣的人。」
「傻瓜。」徐致遠摸了摸我的腦袋，「你不用改變，你就是你。」
「可是，我想變成讓你驕傲的人。」我說，「我想變成能夠幫助你的人。」
「你現在已經能夠幫助我了。」徐致遠輕聲道，「寶寶，你幫我很多了。」
「可是……」
「寶寶，你聽着。」徐致遠握住我的肩膀，凝視着我，「你沒有任何義務陪着我，你也沒有任何責任照顧我。你所有選擇都是你自己做的，我沒有你說的那麼多功勞。」
「致遠……」
「寶寶，你明白嗎？」
「我明白。」我用力地點了點頭。
「所以，不要勉強自己。」徐致遠說，「不要讓自己後悔。」
「我不會後悔的。」我說，「致遠，我永遠不會後悔。」
……
我們謹慎地定了醫院，定了手術方案。
我的情緒一直很低落。
我知道，理智告訴我只有手術才有獲益的可能。
但情感上，我接受不了。
我害怕。
我怕失去徐致遠。
我怕失去他。
……
這幾天，徐致遠的父母來看過他，給了他十幾萬。
他們說，這些錢足夠治病了。
他們說，如果有別的需要再聯繫他們。
他們顯得很愧疚。
但我也看得出來，他們只是形式上的愧疚，他們並不真正關心徐致遠。
或者說，他們並不真正在乎徐致遠。
……
晚上，徐致遠洗完澡後，躺在床上。
我躺在他懷裡。
我們沉默着。
「致遠。」我輕聲道，「你還記得你高考完以後跟我說過什麼嗎？」
「記得。」徐致遠說，「我跟你說，你要好好學習，不要讓我等你太久。」
「嗯。」我點了點頭，「你那時候很驕傲，你很自信，你相信我一定會考上清華。」
「嗯。」
「那時候我也是這麼想的。」我說，「我覺得我一定能考上清華，我覺得我一定可以和你一起上課，一起吃飯，一起逛街……」
「寶寶……」
「可是，現在恐怕做不到了。」我說。
「寶寶……」
「不過沒關係。」我輕聲道，「不管能不能做到，我都要試試。」
「寶寶……」
「我要努力活下去。」我說，「我要努力和你一起活下去。」
「寶寶……」
「我要努力和你一起，走到生命的盡頭。」
……
手術定在九月底。
這一個月，我們過得很平靜。
我們每天都像普通情侶一樣，一起起床，一起吃早餐，一起逛街，一起打遊戲……
有時候，我們也會一起回憶過去。
我們一起回憶高中時代的點點滴滴。
我們一起回憶大學時代的喜怒哀樂。
我們一起回憶這段時間的煎熬與掙扎。
……
手術前夜，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徐致遠也沒睡。
他在看一本書。
《時間簡史》。
「致遠。」我說。
「嗯？」徐致遠放下書。
「你怕嗎？」我問。
「不怕。」徐致遠說，「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我也是。」我說。
「寶寶，如果我下不了手術台……」
「我不聽。」我捂住了耳朵。
「寶寶……」
「我不聽！」我尖叫道，「我不要聽！」
「寶寶……」
「你不要說！」我哭着喊道，「我不要聽！」
「寶寶……」
「我不要聽！」我拼命地搖頭，「我不要聽！」
「寶寶……」
「我不要聽！」我吼道，「我不要聽！」
「寶寶……」
「我不要聽！」我大喊道，「我不要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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