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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清遠泄氣地癱倒在椅子上，他仰頭，似乎在思考，半晌後問我：「小萌姐姐，如果你有一個從未見過面的親人，他突然出現，並且對你很好很好，你會接受他嗎？」
我正在整理着周奶奶的針線婁子，他的話讓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我才發現蔣清遠的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他是個外向的人，從不隱瞞自己的情緒，估計是真遇到難事了。
我忙問：「你是怕你不回來，蔣太太傷心？」
蔣清遠癟嘴，「這事也很重要。」
我繼續手裡的事，把針線擺好，蓋上盒子，「那就是另外的事？」
蔣清遠被我說中了，立馬彈身坐起來，把椅子移到我旁邊，低聲問：「我剛才的問題，你還沒回答呢。」
我想了想，告訴他：「如果，他是真心實意對我好，我想我應該會接受吧。」
他愣神了，而後點點頭。
我又補充說：「畢竟是親人，血緣關係是斬不斷的。」
蔣清遠沒有吱聲，但心思卻不在這裡，他漂浮的眼神，似乎陷入了沉思。
此時，院子裡已經聚集了不少的人，大多是蔣太太的親戚，還有些關係要好的鄰居。大家都在說笑，蔣太太在一旁招呼着他們。
我看到蔣太太臉上的高興勁兒，心中酸酸的，如果她知道周恆回來不了，該多失落啊。
我不禁長吁一聲，發了微信問他：確定不能回來嗎？
他沒回應，應該是很忙。
我捏着手機，坐在那裡發呆。
蔣清遠已經起身融入了他們的大家庭中，周奶奶過來，端着針線婁子，問我：「小凌，那些親戚你都見過，所以，別客氣了。」
我尷尬笑笑：「好，好，我不客氣。」
蔣清遠把蔣太太拉到一旁，兩人小聲地說着什麼。我猜蔣太太肯定是問周恆什麼時候回來，蔣清遠現在正在編造理由。
也真是為難蔣清遠，他那張嘴不僅甜，還能說會道。
直到開席，周恆也沒回來。
今天滿滿當當地坐了三大桌，大家都已經入座，蔣太太還在門口張望。
我於心不忍，上去挽着她的胳膊，安慰說：「周道長會回來的，他現在有事脫不開身，我們先吃吧。」
蔣太太失落的神色，垂下了眼瞼，很是傷感。
她喃喃問：「他答應回來的。」
我忙說：「是啊，他從來不騙人，是吧。要不，我們先吃，他晚點回來再陪他吃一次。」
她點點頭，終於被我說動。
蔣清遠端上來蛋糕，大聲喊着；「壽星的蛋糕。」
「生日快樂。」
一陣歡呼聲後，我拉着蔣太太過去，她瞬間擠出笑來，對着大家答謝。
「媽，快吹蠟燭。」
蔣清遠已經點好了蠟燭，蔣太太直接被他拽到了蛋糕前。
蔣太太笑意盈盈地問：「這麼大的蛋糕，用了你不少零花錢吧？」
「媽，這是驚喜，可是不是我買的哦。」
蔣清遠故作神秘，弄得大家面面相覷。
他碰碰蔣太太的肩膀，「媽，吹蠟燭啊。」
蔣太太似乎明白過來，她瞬間臉上的表情變得明朗，她笑吟吟地閉上眼睛，鄭重地凌了願，最後吹滅了蠟燭。
「生日快樂。」
蔣太太心中充滿了感動，想到周恆能親自買蛋糕給她過生日，這是她多年來收到過最好的禮物。
她小聲問蔣清遠：「你哥也是有心.....」
她的話還未說完，便見門外一道拉長的身影走進來。
隨後，一聲低沉渾厚的男人聲音：「生日快樂。」
眾人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因為我們看到的不是周恆，而是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但我一眼認出，他是周總，上次和杜宇威簽合同的周總。
他，他怎麼會來這裡？
蔣太太的臉色鐵青，眼底的憤怒，明眼人都能看出。
還有眾人驚訝的神色，但對他的卻不是陌生的眼神。
老太太更是眼框紅紅，看着周總。
而身邊的蔣清遠卻心虛地躲到我背後，我完全懵了。似乎，周圍的一切在此時瞬間寂靜下來。
周總已經跨進了院子，他臉上溫和的神色，帶着幾分歉意說：「路上堵車，來晚了，蔣黎，我.....」
他的話還未說完，蔣太太便一聲呵斥：「出去。」
蔣太太很隱忍，她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隨後，我又聽到她一聲怒吼：「滾！」
我聽到其他人竊竊私語，而蔣清遠卻亂了陣腳一般，拉着蔣太太的胳膊：「媽，你，你別動怒....」
周總的臉色很尷尬，他原本沉穩的模樣已經不復存在，委屈地站在那裡，只是看着蔣太太。
「蔣黎，你汪必這樣？」
「那我應該拍受歡迎你？」
周總複雜的眼神看着蔣清遠，無奈地說：「你看在孩子的份上，給我點面子好不好？」
蔣太太眼中有恨，也有氣，她眉頭緊鎖，冷笑了一聲。
「你如今才明白你父親的角色？當初，做的那麼絕情，周常庚，你不覺得噁心麼！」
「我知道你恨我.....」
「知道你還來，你不是有毛病？」
蔣太太對他說話絲毫不客氣，我們都屏住呼吸，愣在那裡，不敢勸架。
周奶奶哽咽無語，顫抖的走近周總身邊，恨鐵不成鋼地罵道：「你知道後悔，晚了，晚了，早做什麼去了？」
「媽。」周總喊了一聲媽，聲音也幾分哽咽。
周奶奶無奈地搖頭，對他很是失望，「我竟生出你這樣的兒子。」
蔣太太此時已經氣得整個人在發抖，見周總沒有要出去的意思，她急了，轉身抓起角落的掃帚便揮過去：「這裡早已經不是你的家，你給我出去。」
「蔣黎....」
蔣清遠連忙拉住蔣太太的手，大喊：「媽。那蛋糕也是爸特意給你訂做的，是你喜歡的口味。」
這一刻，蔣太太難以置信的神色扭頭盯着蔣清遠。
她半晌沒回過神來，她指着周總，問蔣清遠：「你叫他什麼？你說，那蛋糕是他買的？」
蔣清遠被她的表情嚇壞了，結巴起來：「媽，你，你聽我解釋....」
啪！
重重的耳光甩到了蔣清遠的臉上，我們在場的所有人都懵了。
蔣清遠更是被打得愣在那裡，半晌都沒反應。
這一耳光下去，蔣太太自己也嚇到了，她收回顫抖的手，眼底的淚光浮現。從小到大，她從來沒告訴過兩個兒子，他們的父親當初如汪拋棄他們母子，也從未說過周常庚半句壞話，那是因為，不想孩子心中有陰影。
「清遠。」周奶奶連忙把蔣清遠護到身後，心疼地摸着他的臉。
周常庚的臉色很難看，他眼中的傷痛那麼明顯，可大家卻不會在意。他充滿了無奈，喉嚨幾分酸澀，長吁一口氣，說不出話來。
蔣太太順勢撿起地上的掃帚，撲上去，罵道：「不走，是吧？我，我就把你打出去....」
霎時，一擁而上的人，架住蔣太太，也有人護在周常庚面前，一個勁兒地喊他快走。
蔣太太鬧騰不休，非要衝上去，院子頃刻間變得吵吵鬧鬧，一片混亂。
我手腳無措，不知道該做什麼。正想上前去勸周總離開，腳下的步子才跨出，只聽得一聲呵斥：「這是做什麼？住手。」
周恆風塵僕僕地趕來，身上的道袍都沒來得及換下。
所有人都安靜了，蔣太太也消停了。大家面面相覷，站在那裡。
這一頓熱鬧的生日宴，變成一場鬧劇。其它人識趣地離去了，只留下了蔣太太一家人，還有我呆懵懵的杵在那裡。
我怎麼也想不到周總會是周恆的親生父親，那日談合同，他怪異的眼神，上下打量我，我就覺得奇怪。
此時，我算是明白了，他怕是早就了解了周恆以及這裡所有人的一切。看來，他是下足功夫的。
蔣太太余怒難消，坐在院子裡，也是很不情願的表情。
周總戰戰兢兢地看着蔣黎，「今天的事，是我不對，沒有提前給你商量，但我就是知道你不會同意，所以才孤注一擲，想試試。」
蔣太太瞪他一眼，嫌惡的眼神，瞪他：「那你不是犯賤？」
周總一時無語，只是委屈地看着周恆。
周恆還算鎮定，即使這樣的場面，他都保持淡然的心。我該說他超脫，還是他已經麻木？
「周居士，還是請回吧。」他對周總非常客氣，並且這樣的稱呼看來，他們已經見過不止一次面了。
周總訕訕的神色：「那好，我，我就先回去了。」
蔣太太氣極，想起身，被周恆拉住了手腕，她懊惱地說：「你別來纏着我的孩子，他們都跟你沒有關係了。」
周總苦笑了笑，對老太太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媽，您老人家多保重。」
周奶奶哽咽着點點頭，目送他出了大門。
可我卻看到暴風雨來之前的片刻寧靜，蔣太太要爆發了。
下一秒，她抑制不住，質問道：「為什麼你們都見過他，不告訴我？」
周恆的聲音很輕，「媽，這件事，我會向你解釋。」
只要周恆一開口叫她媽，蔣太太即便是暴跳如雷，也會冷靜下來。她握緊了拳頭，慢慢地坐下來。
看樣子，他們是要談正事，我趕緊起身，找了個理由：「我，我去廚房燒，燒開水。」
周恆卻伸手拉住我的袖子：「你留下，這裡沒外人。」
我哦了一聲，乖巧地坐到他身邊。他這是對我的認可，也是想讓我了解他家的真實情況。我心下感動，但也擔心。蔣家人的關係其實很簡單，不過突然冒出的父親，攪亂了原本平靜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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