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奶奶被送進了屋裡,突然出現的兒子讓她今天受了不少的刺激,此時,已經虛弱不堪。
院子裡就只剩下我們四人。
蔣清遠捂着臉,很委屈的模樣,他耷拉着腦袋窩在椅子上。
蔣太太心疼,但又在氣頭上,也沒顧得上去瞧瞧蔣清遠的臉。我可是看到蔣清遠臉上紅紅的手指印,她那一巴掌甩過去,下手真重。
「我告訴你兩兄弟,不能叫周常庚爸。」
蔣太太這是在下命令,眼底痛恨的神色,讓我完全明白過來,為什麼昨晚她沒有多說關於離婚的事。
周總肯定是做了對不起蔣太太的事,她才會說自己眼裡揉不得沙。
周恆安慰地說:「媽,你現在在氣頭上,我們說什麼都是徒勞。」
蔣太太白他一眼:「下次他來青雲觀找你,你直接把他趕出去。」
「他來過兩次,第一次的時候,我並不知道他的身份。第二次來的時候,是師傅告訴我的。」
蔣太太驚呼:「楊道長怎麼能可以告訴你這些事?」
「師傅說,逃避解決不了辦法,既來之則安之。」
周恆說話的神態很安定,顯然他已經渡過那段忐忑不安的時期,此時,也能如此平靜地接受周常庚是他父親的事實。
「那你呢?他什麼時候盯上你的?」蔣太太轉眼盯着蔣清遠,質問:「連你也瞞着我!」
蔣清遠心有餘悸,小心翼翼地說:「我開學沒多久,爸....,不,他,他就來看過我。」
「處心積慮,他這是處心積慮。」
蔣太太很激動,她恨得咬牙,「想從我身邊奪走你們,不可能。」
她這個樣子,似乎想去和周總拼命,整個人失去了理智。
周恆忙上前一把按住她:「媽,我們是不會離開你的。」
霎時,她愣了,怔怔地看着周恆,眼中漸漸浮現出淚光。她緊緊地抓住周恆的手,哽咽地問:「真的?周恆,你和清遠都會一直在我身邊?」
蔣清遠立馬說:「當然了,媽,我們是你兒子。」
周恆嗯了一聲,仿佛給了蔣太太定心丸,她原本憤怒的神色漸漸平穩下來,嘴角露出一絲欣慰的笑。
「好,好,只要我兒子心向着我,我什麼都不怕。」
蔣太太終於心情好了很多,她像看開了似的,拍拍周恆的肩膀,又拍拍蔣清遠的臉蛋:「媽,今天太衝動,不過,不會有下次了。」
見蔣太太露出笑來,大家懸起的心終於落地。
「哎,只是可惜,好好的生日宴。」
她蹙眉,看着一地狼藉,心中難免還是有些懊惱。
周恆有條不紊地從袖子掏出一道符,遞給蔣太太,「這是給你求的平安福,生日快樂。」
蔣太太受寵若驚的看着那道符,這是她第一次收到周恆的生日禮物。平安福,寓意着他希望她能健康快樂,平平安安。
光是這點心意,她也滿足了。
蔣清遠湊過來,問:「哥,你親自畫的?」
他搖頭,「是師傅親自畫的。我還不到火候,不敢擅自畫符,我怕不靈。」
蔣太太捏着那道符,就像握着寶貝一般,很是珍惜。她有些顫抖的手把它拿起來,立馬戴了上去,口中喃喃自語:「肯定靈的,一定的。」
我抬眼便看到周恆眼中不一樣的神色,他對蔣太太的態度有了一些改變,這是好事。我心中深感欣慰,並且被一股暖暖的感覺充盈着。
蔣清遠摟着蔣太太的胳膊,撒嬌地說:「媽,您消氣了?」
蔣太太滿意的點點頭,摸了又摸脖子上那道符。
「可我的臉好疼。」
蔣清遠這是求關愛,他皺着眉頭,捂着臉,一副受傷的模樣。
「讓媽看看。」蔣太太心疼地去摸他的臉,她自責地說:「對不起,清遠,媽,今天被氣糊塗了。」
「疼,疼,媽,小心點。」
「來,媽帶你去擦點藥酒。」
兩母子瞬間親密的模樣,回到了以往,看着她兩人進了屋子,我徹底地鬆了口氣。
回頭才發現周恆一直盯着我看,我尷尬地笑笑:「終於雨過天晴了。」
「是啊。雨過天晴。」
他也瞬間放鬆,我們兩人坐了下來。他一身道袍,清秀俊逸的臉被青色道袍襯得幾分出塵。
夜色下,微風撩起他的袖袍,那股淡淡的檀香味漂浮在空中,若有若無,可我還是能感受到那股氣息。
「今天很忙吧?」我故意找了個話,不能一直這樣沉默下去。
他溫和地笑笑:「嗯,做了兩場法事,都是白事。每次都會有不同的感悟。」
我不知道他說的感悟是否是關於蔣太太,但我能感覺到他的心在慢慢敞開。
「餓了嗎?」
被鬧騰了這一陣,我才想起周恆還未吃晚飯。
他點點頭,還沒等我站起來,他便先一步起身,「我去廚房看看,還有沒能吃的。」
「我跟你一起。」
剛才那些飯菜真的浪費了,就連蛋糕也被糟蹋了,大家估計都沒吃好。
所幸,廚房裡還有好些吃的,周恆的手腳很敏捷。我過去幫忙,卻幫了倒忙,險些打碎了碗。所以,只站在一旁看他忙乎。
原本以為不食人間煙火的他,但他做起廚房的事有條不紊,着實讓我驚訝。每一個動作嫻熟而麻利,仿佛是熟手。
不多時,他便準備好幾份飯菜。他不用說,我也能明白,這是給蔣太太和周奶奶的。
我自告奮勇:「這個我能幫忙端過去的。」
「你的腳?」
「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我已經伸手去拿房子桌案上的碗,周恆一句:「小心。」
下一秒,我手中捧着的碗,搖晃了幾下,最終被他的手給托住了。而我的手被他的手掌接住,我們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不,確切地說,是我的手緊緊地捧着碗,而他的手緊緊地捧着我的手。
我頓感自己變成了化石,就連心臟也停住了一般。他的手掌好溫暖,指尖傳遞出的溫度一絲絲地蔓延到了全身。
「你總是這麼粗心。」他無奈地笑笑,把我的肩膀扶正,「腳下的凳子竟然沒看到。」
被他這麼一說,我埋頭,才發現,腳前方是一根小凳子,我剛才直接踩過去,重心不穩,捧起碗,就搖晃了。
我呵呵一笑,尷尬無比,卻撐着臉皮說:「沒事,沒事,摔倒了有你扶着嘛。」
他先是一愣,隨後,很無奈搖搖頭:「如果我不在呢?」
「.....」我啞然,這個我還真只有跌個大跟頭。
「第一次見你,就知道你很粗心。」
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他還記得我的糗事。
他小心地把剩下的碗放進托盤裡,又拿了湯匙和筷子。這才轉身對我說:「我從沒見過像你這麼粗心的人,所以,對你印象很深。」
我尷尬地笑笑,捧着碗,生怕再次摔倒,所以腳下走得很慢,也很穩。
「我也從沒見過你這麼囉嗦的道士,所以印象也深刻。」
周恆和我並肩而行,他也走得很慢,仿佛是特意跟着我的步伐。
「我囉嗦?」
「是啊,你比唐僧好一點點。」
「有嗎?」
「嗯,特別明顯。」
「......」
我和周恆先進了周奶奶的屋,她正躺在床上,可並未睡着。聽到我們進來的腳步聲,她立刻側身坐起來,「周恆,小萌。」
「奶奶,吃點東西。」周恆將老太太的那份端出來,放到一旁的柜子上。
周奶奶嘆息一聲:「我不吃了,你們有心了,難得。」
「奶奶,你不吃怎麼行?」
我也跟着勸慰老太太,可老太太沒有心思吃飯,憂鬱的眼神透着哀傷。今天的事,攪得蔣家亂了套,她此時心中怕是一直在糾結此事。
周恆耐心地勸慰:「我媽的性子你最清楚,她鬧鬧就過了。」
「你媽我自然了解,可你和清遠....哎,算了,我一個老太婆,也管不了那麼多。有的錯,是不能犯的,一輩子都無法彌補。」
她最後還是端起碗,慢慢地吃了些。
「你們出去吧,別在這裡陪着我,去看看你媽。」
我和周恆出周奶奶房裡出來,心情有些惆悵。我看不透周恆的心思,他看似平靜的外表下,究竟隱藏了多少情緒。
是他修煉到如此境界,還是獨自承擔哪些苦惱?
我有些走神,直到他轉身喊我:「走廊的燈光有些暗,你小心點。」
「哦。」
我跟了上去,昏暗燈光下,周恆的身上蒙上一層柔和的色彩,我不禁失神,我竟和一個這樣的人有了斬不斷的情緣。
還沒進蔣太太的屋子,就聽到蔣清遠的聲音:「輕點,輕點,我要毀容了,就討不到老婆了。」
「臭小子,你討什麼老婆?你哥現在和你小萌姐還懸在那裡,你不好好使點力,早點讓他們在一起。」
「我怎麼沒出力了?不是我的功勞,小萌姐能被咱們騙到家裡來?」
「哎喲,我的頭。為什麼又敲我頭。」
「什麼騙?說得好像我們人口拐賣似的,再說,你小萌姐受傷了,沒人照顧,我們不在照顧她,她一個人怎麼辦?」
「嘿嘿,媽,你說,今天晚上,他們兩個.....」
站在門外的我和周恆此時,就像木頭一般立在那裡。每一句話都足以讓我的心陡然跳動。
只是不知道周恆作汪感想?
周恆輕輕地咳嗽一聲:「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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