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是我不該救你(下)
「好。」陸瑾修握緊拳頭,答應了下來。
付桑年笑出了聲,揮了揮手讓人動手。
殷樂被攔在一旁,陸瑾修就這樣一下一下挨着板子。
院子裡,付桑年和唐世澤你儂我儂,而血順着陸瑾修的身子滴落在地上,殷樂再一次感覺到了無助,再一次感受到了百倍的痛苦。
原來,自己只是過客。
陸瑾修,值得嗎?
陸瑾修看着淚流滿面的殷樂露出一個笑容,表示自己還可以,別擔心了。殷樂捂住嘴,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口中的血腥味充斥着一切,也不斷提醒着殷樂,陸瑾修才是自己真正該真心對待的人。
待五十大板打完,陸瑾修面色也極度蒼白,殷樂衝上前扶着陸瑾修,滿臉的心疼,陸瑾修安慰着道:「無妨,幾日就好了。」
「送客。」聲音極為的冰冷,沒有一絲的留念。殷樂看着唐世澤,眼中第一次有了恨意。
待殷樂扶着陸瑾修走後,付桑年笑着道:「瞧見了,她心裡可有你?」
「你有心了」唐世澤抽走了胳膊,獨自一人走進了屋子裡。
唐世澤並沒有失去記憶,只是他不清楚到底是誰救了自己。
付桑年告訴自己她臉上的鳳尾花是為了掩飾那駭人的疤痕,而那疤痕是為了救他才留下的。
可是付桑年那般愛惜自己容貌的人,真的會為自己做這麼多?
當他有心等到夜裡,看見付桑年擦去鳳尾花下那潔淨的臉龐,就明白了,付桑年騙了自己。
他找到了藥舍里的習氏大夫,卻早已被滅了口。
若是說他對殷樂沒有動情,那絕對是一個可笑的謊言。
可付桑年告訴他,殷樂已經心有另屬。
他並不相信。
當他親眼看到今天的一切,心裡卻有了一陣的落空,和陣陣的心酸。
而殷樂臉上的鳳尾花和那熟悉的味道,唐世澤便得到了答案。
殷樂,救了自己。
可是,那又如何。
殷樂已經心有所屬,那個人是當朝世子,而自己只是一個商人次子。
他猛地灌了一口酒,露出一絲苦笑。或許,他該退出。
得了最後一味藥,殷樂身上的毒得以解除。
夜裡,殷樂獨自坐在窗邊看着窗外,腦海里,她卻將有關唐世澤的記憶難以揮去。
是因為唐世澤失去了記憶,才會這般對待自己的,殷樂還在安慰自己,心裡卻一陣苦楚,眼角又劃出眼淚。
陸瑾修悄悄下了床,默默的現在殷樂的身後,眼裡卻是疼惜,他知道殷樂還放不下唐世澤。
過了些時日,陸瑾修帶着殷樂回到殷府,不等眾人坐下好好敘談。門外拂川公主帶着人為了殷府。
「公主這是何意?」殷大人開口問。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殷家聯合外敵,倒賣官鹽,貪污朝廷銀兩,有違朕期,罪不可恕,念其祖輩為我朝盡忠多年,殷氏本族抄斬,三族流放。欽此。」念聖旨的人正是唐世澤,那個殷樂心中還留着愛意的人,此刻卻念着這般殘忍的聖旨。
「臣冤枉……」不等殷大人說完,拂川便讓手下動手,殷夫人推搡着陸瑾修:「世子,快帶樂兒走,快!」
「母親!」殷樂死死抓住殷夫人的衣袖,陸瑾修看了看外頭的情形,鄭重的點了點頭,帶着殷樂逃進暗室里。
官兵衝進殷府,哭喊一片,血流成河。殷樂被陸瑾修死死扣在懷裡,卻看到唐世澤走近父親和母親身邊。
「動手吧,唐少爺,」付桑年取過身側人的配劍。
「我,……」唐世澤猶豫不決。
「你是唐氏的人,想想唐氏,若沒了殷家,唐氏就會替代殷家的地位。動手吧。拂川公主不是好惹的,若你不動手,那唐氏也就留不住了。」付桑年遞給唐世澤一把劍,並警告道。
付桑年知道自己暴露了,唐世澤已經知道自己並非救他的人,可是既然要得到他,那就要更狠一點,殷樂倘若知道唐世澤親手殺了殷府的人,自然是恨之入骨。所以便聯合拂川公主一起,造了假的聖旨,調動右翼軍,殺了殷府的所有人,包括殷樂,如此一來,拂川可以得到陸瑾修,自己也可以得到唐世澤。至於皇上那,殷府本就功高蓋主,除掉殷氏不過是早晚的事,何況皇上極為寵愛拂川公主,自然不會嚴懲,過些時日就好了。
「不要,嗚嗚……」殷樂在不遠處看着一切,陸瑾修死死的捂住殷樂的嘴,以免被人發現。
唐世澤接過劍,閉上眼睛,刀起刀落,殷大人和夫人便沒了性命。殷樂的眼中滿是驚恐,不斷掙扎着。
唐世澤丟下劍,衝出府外。
「走吧。」付桑年揮了揮手,笑着走出殷府。而她臨走時,看向了殷樂藏身的方向,笑容顯得更加張狂。
陸瑾修鬆開殷樂,殷樂顫顫巍巍的站起來,走出暗室。
庭院裡到處都是屍體,殷樂的眼淚不斷滑落,她走到殷氏夫婦面前跪在地上,啜泣不已。
「父親,母親,女兒不孝。」殷樂輕輕的撫摸着殷夫人的臉龐,為她擦去臉上的血痕,便再無意識,暈了過去。
醒來時,已經在王府之中。
殷樂看到了弟弟殷晟,一把捧住弟弟的臉,心疼極了。
「姐姐,爹娘都死了。」堂堂七尺男孩也哭的像個淚人。
殷樂死死抱住弟弟,一句話都沒有說,眼淚滴濕了殷晟的衣服。
殷樂和殷晟躲在王府中,殷樂每日以淚洗面,殷晟隨着陸瑾修到處找尋姑姑和幼弟,殷家出事的當天,姑姑正帶着殷樂的幼弟外出購買糖人,接到了風聲,帶着殷樂的幼弟,匆匆逃離。
過了許久,陸瑾修的人才在郊外的破廟裡找到了殷樂的姑姑––殷靜樺,幼弟殷文莫。
為了躲避官兵的搜查,保護殷文莫的安全,姑姑自毀了容貌,殷樂看着姑姑的傷口,眼淚又止不住的往下流。
幼弟不過八歲的年紀還用稚嫩的聲音問着殷樂何時能回去見娘親。
正當眾人一籌莫展時,平淵王回到了府中。召去了殷樂等人。
「王爺,我們今晚就會搬出去,不會給……」殷樂的話還沒有說完,平淵王阻斷了道:「殷小姐多心了,本王要給殷小姐說一個好消息,陛下此次震怒,一氣之下將拂川公主嫁給了西涼王為妃,婚期定在了五日之後。」
「什麼?」殷樂不可置信的望向平淵王。
「是真的,皇上還追封了令尊為國公,封了殷小姐為寧德郡主。如今京中已經傳遍了。」平淵王面色極為柔和道。
便聽到殷晟從外頭跑進來,還喊着:「姐姐!姐姐!父親,父親沉冤得雪了!」殷樂喜極而泣,緊緊抓住姑姑的手,姑姑點了點頭,也熱淚盈眶。
「謝王爺,謝王爺。」殷樂就準備跪下行禮,卻被平淵王一把攔住。
「你身子剛好,注意點。修兒,你可有話要說?」平淵王含笑看着陸瑾修,陸瑾修的耳根子一時間有些泛紅。
「我,我,」陸瑾修結巴了幾句然後抓住殷樂的手道:「樂兒,你可否嫁給我,我心悅你。」殷樂眼角的淚痕還沒有消去,露出笑容,點了點頭。
殷晟躲在一邊偷偷的摸着眼淚,他已經好久沒有見到姐姐這般開心過。
平淵王在府中為兩人舉辦大婚,宴請四方,殷晟也娶了殷大人生前好友王如之的女兒王玲琅為妻,婚後不久陸瑾修便帶着殷樂等人準備出城去揚州轉轉。
眾人出了城門,卻發現不遠處儘是兵馬,看着裝扮應當是右翼軍。
不等他們反應,軍隊便圍了上來,殷樂等人退至城門,卻發現城門被重重的關上。
「開門!讓我們進去!」殷晟敲着城門。陸瑾修將殷樂緊緊護在身後,可城門沒有一絲要開的跡象。
「放肆。何人在此喧譁?」城樓上傳來熟悉的聲音。
「是拂川!你不是!」殷晟最先反應過來。
「本公主不是早就遠嫁西涼了嗎?可笑」拂川笑出了聲音。
「殷樂,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啊?公主是何身份怎會遠嫁西涼那種地方?」這聲音是付桑年的,殷樂再熟悉不過,她質問付桑年:「你要幹什麼!」
「幹什麼?你看看,這是誰啊?」付桑年將一個人放在城樓邊,正是殷樂的幼弟殷文莫。
「你幹什麼!你放開他!」殷樂慌了神,衝着付桑年喊道。
「世澤,還是你來吧。」付桑年將殷文莫遞給唐世澤,唐世澤沒有接。
「世澤,除了他們,殷家就徹底乾淨了,唐氏馬上就可以取而代之,你不能心軟。」付桑年講殷文莫塞進唐世澤的懷裡。
「不要,世澤,你看,看我的臉,我救了你的,你不能這樣子!」殷樂指着自己臉側的疤痕,苦苦哀求。
「世澤,是她重要還是唐氏重要,你該有定奪。」付桑年抓住唐世澤的手,緊緊的盯着他,唐世澤聲音有些發顫:「桑年,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放過他們吧。」
「放過!你讓我放過!好,你不來,我來!你就等着為唐氏一族收屍吧!」付桑年發了狂似的,將殷文莫直接推下了城樓。
「不!」殷樂跑到幼弟身邊,卻看到殷文莫沒了氣息,滿臉的血跡。殷樂將幼弟抱在懷裡,輕聲喚道「文莫,你看看姐姐,姐姐給你買糖人好不好,你看看姐姐。」可是沒有任何回應。
「我殺了你!你個瘋女人!」話音未了,殷靜樺便被箭射中,倒地不起。
「姑姑!」殷晟怒吼一聲,迎面確實密密麻麻的箭雨。
「付桑年,把城門打開!」陸瑾修扶着殷樂抬頭衝着付桑年喊道。
「瑾修哥哥,你若答應娶我,我就……」拂川激動的說。
「公主別白費心思了,我陸瑾修此生只有殷樂一個夫人,不會再娶別人!公主還是快開城門。」陸瑾修安慰着已經呆滯的殷樂,一面回絕。
「陸瑾修,我哪裡比不上她!你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這般羞辱我!」拂川氣急敗壞,眼中還有了淚水,一連亂射幾箭。
「因為,你沒有心。」陸瑾修受了兩箭,聲音有些虛弱,可是卻緊緊將殷樂護在懷中。殷樂的手背上滴了血,聽到陸瑾修說道:「樂兒,我,我不行了,如果有下輩子,你能不能將心只交給我。」便再也沒了聲響。
殷樂身子都在發顫,眼淚仿佛都已經哭幹了,聲音顫抖地回了句:「好。」
城門開了,是唐世澤走了出來。
「唐世澤你幹什麼!」付桑年也連忙衝下城樓。
「樂兒,我,……」唐世澤伸出手想扶殷樂起來。
「別碰我,唐世澤,你沒有失憶對嗎」
「我,我……」唐世澤有心中有愧,難以啟齒。
「唐世澤,我後悔救你了。」殷樂放下幼弟,放下陸瑾修,緩緩站起身來,看着唐世澤冷冷地說道。
她突然拔下頭上的簪子,一下戳進心口,血頃刻侵染了一片衣裙,就如她臉側那朵鳳尾花一樣艷麗。
殷樂倒在地上,露出了笑容。
「不!樂兒,我錯了,我錯了。」唐世澤抓住殷樂的手,殷樂卻掙扎的抽出手,遞進了陸瑾修的手中,緊緊的握住。
唐世澤楞在了原地,淚水迷了視野。
城內平淵王飲下了毒酒,王琳琅也投了湖。
平淵王府團聚了,
殷家,也團聚了。
獨留,唐世澤一人,失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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