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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第五章 一生一世一雙人
到底，該不該相信一生一世一雙人？
還是，該不該相信帝王有情？
我是裕親王妃崔妍俞，今日是我的大婚之日，原本的洞房花燭夜皇上卻派了我的夫君前去征戰。
「妍俞，你既然已嫁給我，我就一定會護你周全。等我回來，萬事珍重。」王爺拉着我的手走出府，聲音極為的柔和，眼底也儘是疼惜。
「王爺放心，妾就靜靜地等着你回來。王爺，萬事小心。」我強忍着淚水，卻不知眼底已經憋的發紅。王爺摸了我的臉龐：「外頭有風了，你快回去吧。」
我點點頭，由侍女扶着，慢慢走進府里。我聽見王爺長長的嘆了口氣，是無奈和愧疚。我又折出府門，王爺已經上馬啟程了，於是我就這樣子一襲嫁衣望着王爺的軍隊離去。
待最後一抹人影已經消失，我還有些愣神，侍女提醒我道：「王妃，進屋吧，外頭涼。」我點點頭，進了屋裡。
「王妃，您怎麼，沒有哭啊？」侍女問的小心翼翼，我聽得出她也在心疼我。一個新娘子，新婚之夜丈夫卻去了沙場，誰都會哭吧。
我笑了笑道：「哭什麼，王爺說了，讓我等他回來，他要護我一世周全的。」侍女也點了點頭安慰，便扶着我去換了一身寢衣。
揮退了侍女，我坐到了窗邊。望着院子裡的一切，端起了茶水。
茶很清香，可是這本該是合歡酒的。
我的手有些發顫，茶水撒出了些許，我沒有感覺到痛感，原來，真的可以不痛的。眼淚卻悄然滑落，我摸了摸眼眶，笑了笑獨自嘟囔了句：「怎麼還哭了，王爺說了他要護我一世周全的。」
我的日子雖然過得平平淡淡卻很體面。我是裕親王妃，就連那個天子，後宮之主，也會喚我一聲皇嫂，其他的人自然也更不敢造次。我真的該謝謝我的夫君，給了我這樣尊貴的地位。
帝後恩愛，是世人羨慕不來的。皇后陪着皇上走過儲君時的艱苦，終於熬出頭成為了後宮之主，皇上也待皇后是極好的。
我就這樣，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看着一屆屆秀女滿心歡喜的入宮，直到磨平了滿心的期望。
就這樣看着宮裡的笑，哭，爭，斗。
就這樣守着遠征的王爺，一年，兩年。
第二年冬，皇后突然病重，身為皇嫂的我便入宮照料。皇后娘娘拉着我的手，揮退了眾人，正欲開口，卻落了淚。
我隱約覺得，事情不是那般簡單。
我以為，王爺出事了。
皇后娘娘用帕子擦了擦眼淚，緩了一下情緒，露出苦笑，對我說：「皇嫂，本宮……」
「娘娘別急，慢慢說，皇嫂聽着。」我拍了拍她的手，柔聲安慰道。
「皇嫂，我，我為何一直誕不下一個健康的皇子。」皇后的眼淚再一次涌了出來。我一面安撫她一面小心的問道：「可是皇上說了什麼？」
「皇上沒有說，今日朝堂那些大臣又拿此事逼皇上。皇嫂，我……」皇后緊緊抓着我的手，眼裡是絕望。
我的心裡一顫，這些老臣已經不是第一次說此事了，何況皇后剛誕下公主不久，本就是極為自責，如何受得了這種刺激。
「你寬心些，一定會有的，不必理會他們。只要皇上不曾多言，你就不必多心。好好養着身子就好。」我柔聲安慰着皇后娘娘，可是這個鳳儀天下的皇后娘娘，如今卻在我的懷裡哭的像個孩子，完全沒有了平日裡的形象。
我不停的安慰着，皇后娘娘才平復下激動的情緒，答應我好好吃藥，養着身子。
可當我回到王府沒幾日，就聽到了有關皇上的消息，皇上封了四妃，並且陸續臨幸了。
這個消息，讓我開始擔心病中的皇后娘娘，於是我遞了牌子進宮。
我踏進長樂宮時，皇后正哄着小公主入睡，臉上淚痕還沒有擦去，眼淚就這樣滴在公主的衣衫上。
我看到皇后沒有梳妝，長發散在身後，只穿了單薄的寢衣，很是失魂落魄。我退出殿外，找到皇后身邊的宮女珋書。
「皇后娘娘到底怎麼了？如實回答。」我開口問道，眼神緊緊盯着珋書。
珋書明白我一定要聽到實話的，思量了一下回道：「王妃那日走後，皇上帶了一位郎中來，那郎中並不是宮中的人。那人說娘娘的身子已經不適合生育，娘娘當時受不了刺激就暈了過去。奴婢後來偷偷聽到皇上又詢問了一番，那人極為肯定的告訴皇上娘娘沒有生育的希望，即便日後有了孩子，生下來也不會健康，還說……」
「還說什麼！」我氣憤道。
「還說，就會如大皇子一樣，用藥吊着命。」珋書直接跪在了地上。
我扶起了珋書，示意她繼續說。
「皇上待娘娘醒來，便和娘娘講了一番道理，娘娘明白皇上的話中的意思，於是很快就放手了，皇上這才封了四妃，也臨幸了幾人。」珋書聲音都有些發顫，聽得出她也是極為心疼自己主子的。
我嘆了口氣，囑咐珋書道：「你盡心服侍就好，定時讓御醫來瞧，藥也要盯着娘娘用，剩下的我會盡力幫着娘娘。」
珋書的眼裡立馬充滿了希望和感激，連忙跪地磕頭謝我，我扶起她，點了點頭，又進入了殿內。
「臣婦拜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萬福。」我向皇后娘娘行了大禮，皇后悄悄擦了眼淚，站起身來卻險些摔倒，我連忙上去扶着。
「皇嫂，你來了。」娘娘的聲音很是虛弱，面色也蒼白。
「娘娘怎麼把自己照顧成這個樣子？嚇着小公主可不好。」我明知故問道。
「無礙，身子沉，沒心思再打扮了。」皇后娘娘露出苦笑，我的心裡卻揪的疼。
往日那個鳳儀天下，賢良淑德，容貌動人的皇后娘娘如今卻變成這般模樣。
「皇嫂，幫我打扮一下吧，我想抱阿圓去看看皇上，皇上已經幾日沒來看阿圓了。」皇后娘娘看向身側搖籃里睜開眼睛的小公主，眼裡全是疼愛。
「好，皇嫂幫你。」我扶着皇后娘娘坐在梳妝檯邊，喚了珋書準備東西，便開始為皇后娘娘梳妝。
娘娘不停地咳嗽，所以約莫過了一個時辰，才梳妝打扮好。
我看着身側的人出了神，還是那般的動人，通身的貴氣渾然自成，鳳冠下是哪張楚楚動人的容貌，即使在病中，也沒有減少一絲風采。
「娘娘好美啊。」珋書說出了我的心聲，我便露出笑容道：「你倒快，搶了我的話。」珋書也笑了笑口中說着恕罪，皇后娘娘看着鏡中的自己，嘆了口氣，也笑了笑。
這是小公主被抱了進來，小公主看着皇后，也笑了，於是皇后娘娘也笑了。
「阿圓看到自己的母后這般美，也笑了呢。」我笑着看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接過小公主，柔柔的笑着。
我們便出了長樂宮，向太和宮走去。
一路上，眾人都瞧着皇后娘娘出了神，往日一向不愛打扮的皇后娘娘，如今變回了曾經那個九州第一美人，那樣的明麗動人。
到了太和宮，偏見王御醫剛從宮裡走出來，皇后娘娘開口問道：「王御醫怎麼在這？莫不是皇上的龍體抱恙？」
看見王御醫面露難色，我扶着皇后道：「這不到了，進去瞧瞧不就行了。」
「也是，瞧我。」皇后娘娘笑了笑，拉着我一同踏進太和宮裡。
娘娘帶着小公主踏進殿裡，卻又退了出來。我問道：「娘娘怎麼又出來了？」
「皇上，正忙着，就不打擾了。」皇后娘娘將小公主遞給珋書，扶着我往宮外走。剛踏出宮，就咳了好幾聲，我看到娘娘手帕上的血跡，心裡也是心疼。
我回想起剛才王御醫的難為，突然就明白了一切。後來，也正如我所料，王御醫是被皇上叫去給麗嬪請脈的，麗嬪有了身孕。
我提議道：「不如去梅園裡轉轉，娘娘本就喜歡青梅。如今剛下了小雪，這青梅定是愈發清新。」娘娘點了點頭，應下了。
「皇嫂記得這園子裡的梅花可都是皇上親為娘娘種的，這般情意旁人可羨慕不來。」我笑着說道，皇后娘娘輕輕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可是還是露出了笑容。
到了園子裡，聽見前頭有一陣吵雜，我攔下皇后娘娘獨自向前尋去，便見一群太監扮樣連忙丟下鐵鍬一類的物什連忙行禮。
「這是做什麼！」我看了眼已經被挖掉的青梅樹，心裡有些不安。
「王妃，這青梅的味道於麗嬪娘娘養胎不利，所以皇上便下旨盡數剷除這些梅花。」一個太監恭敬的回我道。
「放肆，這麗嬪住的榮棲宮離着遠着呢，中間還有林燁宮隔着，哪來的氣味。」我責備道。
「王妃娘娘，奴才也是依命做事，您別難為小的。」那些奴才見我動怒也是害怕。
「你們回去稟告皇上，就說裕親王妃也喜愛這些青梅，就留下了。你去告訴麗嬪，裕親王在宮裡還有宮殿，若是麗嬪覺得這氣味對自己養胎不利就搬進裕親王名下的宮殿裡，本王妃親自照料。」那些人見狀連忙應下，就準備走。
「你們記住，只要皇后娘娘還在，便是這後宮之主，還輪不到一個小小九嬪在這裡狂。」我聲音嚴厲，那些個人連忙請罪。我的心裡很是氣憤，一個小小九嬪，仗着自己有了身孕就想把皇后踩在腳下，誰給她的膽子。
打發走那些人，在心中思量了一下便準備回頭去給皇后說辭，不想，一回頭，皇后就現在那裡，靜靜地看着。
我正準備開口，皇后娘娘突然咳出血來，便直直暈了過去。雪地上那血跡格外刺眼。
我安頓好一切，準備離開時才見到皇上過來。「皇嫂，朕……」皇上準備開口，我看到他領口處的胭脂印，心中覺得可笑。
「皇上，皇后到底是你的髮妻。」我留下這句話，行了禮便出了宮。
我回到王府，收到了王爺的家書。王爺打了勝仗，班師回朝了，在過一個月左右變會回到京中。
我心中難以壓制歡喜，自那日一別，我與王爺已有兩年未見。
我張羅着眾人收拾府內府外，給王爺準備接風。夜裡，我給王爺縫着寢衣卻不小心扎了手，我發現，我還在擔心皇后。
王爺回到京中，皇上晉了王爺的官位，並給了很多的賞賜，在慶功宴上我看到皇后瞧得出皇后的身子更差了。宴席到一半，皇后便請退了。後來陪在皇上身邊的是麗嬪，麗嬪的肚子已經顯形，都說麗嬪懷的是個男孩。
王爺待我是極好的，我本以為王爺會像話本里一樣帶個女子回府，可是並沒有。王爺連收通房的念想都沒有。他總說欠我的太多了，要好好的補償，所以百倍的對我好。
後來我實在放心不下皇后娘娘，便再次進宮。待我到宮裡時，娘娘已經換上了華服，靜靜地等着我。
我扶着娘娘去了太和殿，娘娘手裡緊緊抱着一個不大不小的木盒子。
這一次，娘娘都沒能踏進殿裡。
「娘娘，皇上說公務繁忙，讓娘娘先回宮。」忠德公公從裡頭出來說道。
娘娘沒有多言，將手中木盒遞給我。
「奴才再去傳報一次。」忠德公公道。
「不必了。」皇后娘娘柔聲道，皇后娘娘突然退後一步，端端正正的朝着殿內行了個大禮。眾人也連忙下跪，我看到皇后娘娘的眼角滑下一滴眼淚，低落在這冰冷的大理石上。
那一刻，我明白，皇后娘娘的心，已經死了。
不，我被診出有了身孕，不能再進宮伺候皇后娘娘了。每日打聽來的消息，也是寥寥無幾。
後來王爺將珋書帶回府，我才知道，這麼久了，皇上只到皇后娘娘那裡去過兩次。而且每次都是為了麗嬪的龍胎，夜裡也沒有再留下來過。
皇上每次問皇后娘娘身子如何，娘娘只是淺淺的道「無礙，快好了。」
不等我再次有機會進宮見到的皇后娘娘。我便聽到了喪鐘，皇后娘娘沒了。
皇上最後一次踏入長樂宮後，皇后娘娘便再也不曾用藥，不久便自盡於長樂宮內，封號順慜皇后，葬於皇陵。
只是皇后的葬禮上，皇上並沒有出現。因為麗嬪說自己的肚子不適。
回到福府中，我躺在王爺的懷中，摸着自己已經圓鼓的肚子，問道王爺：「王爺，妾做什麼，王爺都會陪着嗎？」
王爺捏捏我的手指，柔聲道：「王妃做什麼，本王都陪着。」
我與王爺相視一笑，第二便進了宮中。
「皇兄，皇嫂，快坐。」皇上很是熱情。
「不了，皇嫂此次來是替皇后娘娘將一個東交給皇上。這是皇后娘娘留給皇上的。」我將那個不大不小的木盒遞了上去。
「娘娘說她把要告訴皇上的話，都留在這盒子中了。」我補充道。
「為何，她不親自給朕。」皇上接過那木盒，緊緊捏着。
「皇后娘娘想給的，只是皇上不見。」我露出苦笑。
「忠德！為何不稟報！」那龍椅上的人呵斥道身旁的公公。
「皇上冤枉啊，奴才稟報了的，您說政事繁忙。」忠德一下子跪在地上。
「皇兄，聽說皇后娘娘極為識大體，那日還在殿外，規規矩矩的行了個叩首大禮。」王爺突然開口道。
「皇上，皇嫂說過，皇后到底是你的髮妻呀！你為何還要這般傷她？」我的聲音有了哭腔，我親眼瞧着皇后娘娘的痛苦，如今回想起來更是心痛。
王爺摟住我，寬慰着我的心情。
「皇弟可知，那郎中根本就不是什麼民間聖手，不過是那麗嬪的父親早早買通的人罷了。」王爺抬頭看着皇上道。
「什麼！朕當時查了的，不會的。」皇上一下子站起來，神色極為的緊張。
「若真的有心而為，何況皇上當時已經動搖。如何查的仔細呢？」王爺失笑，看着已經失神的皇上。
「不會的，不會的。」皇上癱坐在地，口中念叨着。
「皇上，如今王妃已經懷有身孕。請皇上收回臣的軍權，臣想帶着王妃去轉轉，臣欠王妃的，實在太多了。」王爺轉頭看着我，眼中帶着歉意。
我並沒有想到王爺會說出此話，做出這樣的決定。王爺自幼征戰沙場，酷愛領軍作戰，如今卻要因為我而放下一切。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最終皇上拗不過王爺，收回了王爺的軍權，卻賞賜了更多的東西。
我們在宮中小住，我叮囑珋書照看好皇子和小公主，也再次走過和皇后娘娘一同走過的路，心中卻一陣寒涼。皇上將麗嬪處死，麗嬪的孩子也沒有留下，皇上說，麗嬪這個孩子本不該來到世上，來的不乾淨。
我和王爺啟程的當天，皇上親自送我們出了宮門。
「皇兄，要和皇嫂好好的。」皇上思量了許久，才說出這樣一句話。
王爺笑着點了點頭，也叮囑皇上照看好大皇子和小公主。
便轉身攜着我的手上了馬車。馬車向城外駛去，我掀起車簾，看到那扇高大的宮門再次重重的關上。
王爺將我摟在懷裡，蹭了蹭我的頭髮，為我蓋上毯子。
後來我生下來一個女孩，王爺十分的疼惜，我們在杭州定居，日子過得很是歡樂。
我想皇后娘娘一直所期盼的，或許就像我和王爺現在一樣。
可以同皇上一生一世一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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