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下一世,願我們生在尋常百姓家
他是眾人面前位尊權重的高門子弟
卻阻止不了她像吊線木偶一樣被人擺布。
索性,拋下世族的牽絆,去任性一把。
阮家後院外,一隻紙鳶緩緩升起。
「小姐!小姐!快看!謝郎君來啦!」侍女小連衝着屋內喊道,很快屋裡跑出來一名女郎,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一襲淡紫色衣裙,雖戴着面紗,卻依稀能看出容貌生的極為靈動。
只見那女郎抬頭看了眼紙鳶然後拉起侍女的手向前廳跑去。
「女兒見過父親,母親。」前廳阮家夫婦正歇着用茶,阮夫人含着笑道:「何事這般着急?」看見面前的女郎微微頷首,神情很不自然地染上了羞意,阮夫人心下便有了答案道:「好了,快去吧,當心些。」那女郎連忙行了禮匆匆跑出府。
府外一位翩翩郎君已經候着了,在阮府門口來回踱着步,口中還嘟囔着什麼,不知想到什麼,竟還笑出聲來。一抬頭看到女郎從府中走出來,立馬收起聲,合起手中的摺扇,面上的笑意更濃,走近女郎遞出手去,便見女郎臉上很快暈紅,輕輕地搭上手,上了馬車。
待那郎君也進了馬車裡,放下車簾,女郎便熟練的褪下面紗,取了一塊那郎君早已準備好的糕點。
這帶着面紗的俊美女郎便是衢州阮氏嫡女阮安常,身側的郎君正是衢州謝氏嫡次子謝延宗,二人自幼交好,算得上是青梅竹馬。
見阮安常用的差不多了,謝延宗便遞上早已晾好的茶水,這是阮安常自幼的習慣,每用完甜食後定要用茶水解膩。
今日阮安常答應謝延宗一同去郊外釣魚,待到了地方,謝延宗先下了馬車,卻見阮安常掀開簾輕輕提了提裙擺卻沒有要下的意思,謝延宗則極為寵溺的張開懷,穩穩的將人接住,抱下了馬車。
謝延宗挑的地方極好,四周綠林環抱,十分安謐,不遠處有一座廟宇,今天的香客倒是不多。謝延宗道:「若是一會累了,可以到寺里歇歇。」
「謝郎君挑的地方果真是極好的。」阮安常笑吟吟的看着謝延宗,謝延宗的耳根有些發紅,一面為阮安常整理頭髮一面應道:「合了安常的意便好。」
阮安常就這樣躺在一旁的涼椅上,靜靜地看着謝延宗釣魚,時不時還會遞上茶水或者果脯,一片溫意。
午間的暖陽照在阮安常身上,讓她感到很是舒適,竟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謝延宗察覺身側的人沒了動靜,便緩緩放下魚竿,將披風解下為阮安常蓋上,輕輕地將人抱起上了馬車,馬車平穩的行駛到不遠處的寺廟裡,將阮安常安排妥當後,謝延宗便守在了屋外,一步也不曾離開。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阮安常便睡醒了,看了看周圍和身上蓋的嚴嚴實實的薄被,心中不禁一暖。小連從屋外端了溫水進來,見狀調侃道:「小姐這是害羞了?謝郎君可是守了小姐一個多時辰呢,半步呀,都不曾離開。」「好啊你,如今膽子越發大了,都敢調笑我了。」阮安常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將臉埋進薄被裡。屋外,謝延宗也不禁淺笑。
阮安常很快梳洗妥當出了屋子,正好瞧見有一名女子正紅着臉上前詢問謝延宗道:「小女姓任,喚作魚初,薊州任家長房嫡女,瞧着郎君風度翩翩,很是傾慕,不知郎君可有時間陪小女到廟前一同進香?」
謝延宗顯得有些侷促,卻仍是很有禮貌的回拒道:「多謝女郎謬讚,不過在下今日是陪夫人一同來上香的,怕是不能答應女郎的邀請。」阮安常心裡好笑,嬌滴滴地叫道謝延宗:「夫君,久等了。」眾人聞聲轉過頭,便瞧見阮安常由小連扶着款款走近。「夫人,小心腳下。」謝延宗走了幾步扶過阮安常,兩人四目相視,眼裡全是愛意。
那少女才覺自己失了禮,忙道:「小女不知郎君已有良配,實在犯冒,也請夫人莫在意。」「無事。」阮安常顯得很是知書達禮。那女子聽後便悄然離去。只見身後其他女子圍上去道:「魚初,那女子分明還帶着面紗,怎會已嫁人為婦?」喚作魚初的女子莞爾一笑:「心已相屬,奈面紗何?」身邊的女子便也不在言語。
這時,有人匆忙跑過來,面色十分着急,是阮家的家丁。「小姐,小姐,不好了!」阮安常一下子緊張起來,忙問發生了何事。「夫人打翻了燭台,後院起了火,夫人,夫人她,被困在屋裡了,您快回去吧。」阮安常當即身子一顫,謝延宗趕忙扶住:「我們先回去,安常,你先別急會沒事的。」小連也上前攙扶住自家小姐上了馬車。
待阮安常跑進阮府的時候,火已經滅了,可是也帶走了母親和奶娘。阮安常癱倒在屍體旁,手顫抖的掀開白布的一角,眼淚止不住地流了出來。「母親,阿娘,阿娘。」阮安常伏在母親的屍體上,不斷的喚着,卻得不到一絲回應。「安常,你先回屋休息,交給爹爹。」阮父扶起哭成淚人的女兒,讓小連將人扶下去,也示意謝延宗一道去寬慰一下女兒,謝延宗作揖後便扶着已經癱軟的阮安常走向後屋。
一路上趕得着急,院子裡又都是滅火的水,阮安常的裙擺都被染髒,謝延宗便讓小連下去打熱水再給阮安常取件衣裳。
「安常,我知道你難受,這裡沒有旁人,你放心哭出來就好,哭出來就好受一點。」謝延宗語氣里滿是心疼,眼裡都是擔憂,以至於話語都有些紊亂。
「我早該想到的,我早該想到的……」阮安常身體仍在發抖,嘴裡念着這句話。
「安常,你別嚇我,你該想到什麼?安常,你……」謝延宗有些緊張,他怕阮安常受到刺激,失了神智,傷了身子。
「延宗,你幫我,幫我找人給母親驗傷,母親那般仔細的人,怎麼會打翻燭台,不會的,不會的……」阮安常一下子抓住謝延宗的衣袖,眼裡是絕望是無助。
「好,我一定親自查清楚,你放心,你放心,安常,我在,你別怕。」謝延宗將不住流淚的阮安常摟在懷裡,輕輕的安撫這阮安常的情緒。
我在,你別怕。
這可能是如今,給阮安常最大的安慰吧。
謝延宗讓人捎了消息給身處軍營中阮安常的弟弟阮靖嚴。阮靖嚴得了消息很快便啟程回府,還回信一封特地委託謝延宗照顧好姐姐阮安常。
「父親,您明明知道女兒心有所屬,為何還要這般逼迫?」阮安常面容蒼白,紅腫着眼眶。阮夫人過世不足半月,阮父便要將阮安常嫁給衢州顧氏長子為妻。雖說衢州顧氏也是名門望族,可是顧家長子顧令竹卻是個病秧子,說不準哪日便會丟了性命。更何況阮安常如何放得下同謝延宗的情意,自是百般不願。
「安常,你也要理解你父親的苦心,阮顧里兩族的聯姻意味着什麼,安常你該明白的。」說話的是阮父的妾室史淑華,如今阮夫人過世,史淑華又有兩子傍身,雖出身不如阮夫人一般出自名門望族,卻也堪堪上的了台面,極有可能成了阮父的續弦,做了阮家的主母。
「父親,母親屍骨未寒,您就要這般傷母親的心嗎?您答應母親不讓女兒捲入世族爭鬥中的。父親……」阮安常並沒有理會史淑華的言語,而是有些責備的問道阮父。
「可是你生在世族,就該履行你的職責,安常,你是阮是的女兒,阮氏給你身份地位,你也該給阮氏做些事的。」阮父打斷了阮安常的話,顯然有些動怒,不過很快又被壓制住,又是一副慈父的模樣,面上也是不舍之色。
「父親……」阮安常還在苦苦期盼着,見阮父合上了眼不再言語,心裡便是一陣涼意,哭着跑回了後院,將自己鎖在屋子裡,小連叫門也不開。
阮安常縮在床上,蒙着頭痛哭,眼淚打濕了被面,暈開一片。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輕輕從窗戶翻進來,輕輕的撫慰阮安常道:「安常,我來了。」這聲音阮安常在熟悉不過了,是謝延宗。
阮安常掀開被角,露出一雙哭的紅腫的眼睛,謝延宗一把將人摟入懷中,緊緊的抱着,懷裡的人哭的愈發厲害,身子不住的發顫。
謝延宗隱約覺得懷裡的人有些發燙,連忙放開人察看,用手一摸,阮安常發熱了。
謝延宗急着準備叫人,卻被阮安常拉住衣角「你別走。」聲音極為孱弱。「安常,你有些發熱,得看郎中,我去叫郎中來,很快就回來。」「不要郎中。」懷裡人抓的更緊了,瞧着神志都有些模糊。「可……好,不要郎中,那我去讓小連打熱水來,很快,別怕。」穿上的人這才鬆了手,又縮回被子裡。
很快,小連端了熱水進來,謝延宗接過毛巾,脫下外衫,挽起了袖子,一遍一遍地擦拭着阮安常的額頭和手心,又餵了半碗藥,直到夜半阮安常的溫度才降下去。
守着床上虛弱的阮安常,謝延宗緊緊握着阮安常的手,眼裡是遮掩不住的心疼。突然,阮安常眉頭緊促,神色極為痛苦,眼角流出眼淚,謝延宗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俯身輕輕地吻去那眼角的淚,將阮安常的手放在額頭上,久久沉思着。
阮安常醒來後仍舊不進食。
她一直盼着她的謝郎來。
直到第三日她才得知她的謝郎被關在了謝府,脫不得身。
阮安常每日盼着前院有人來,盼着取消聯姻的消息,盼着那紙鳶在院外再次升起。
可是,她一個也沒有等來,只等來了前院送來的嫁衣。
今日,她便要大婚了,而她的謝郎因為逃跑被杖責了三十大板鎖在了屋內,已然頹廢。
她像吊線木偶一樣木訥的穿上嫁衣,蓋上蓋頭,送上了花轎。周圍圍觀的人很多,口中都道着恭賀的話語,講着佳人配才子,不過是為了討一些喜錢。阮安常的淚已經哭幹了,正呆滯的坐在轎子裡。
她突然聽到轎子外一陣喧雜。
是她的謝郎來了。
她掀開蓋頭,跑出了轎子,不等跨出一步,就被身邊的媒婆攔住了去路。「讓開!」「安常,安常,我來了,我在!」謝延宗已經不顧世族公子的形象和規矩,努力從家丁的拉扯中掙脫。
她眼睜睜看着她的謝郎被綁了雙手,
他眼睜睜看着他的安常被送去了顧府。
這是一場世族的聯姻,他們亦是世族之人,可到底不過是屬於世族的一枚棋子。
阮安常嫁給顧令竹不到一個月,顧令竹便病發身亡。
顧令竹死了,阮安常被顧氏休回了阮府。
謝延宗陡然有了希望,他向父親請了准娶阮安常為妻。當他備好聘禮送到阮府的時候,卻被攔在了府外。
阮安常瞧見院外升起那熟悉的紙鳶,卻無法像從前一樣去見她的謝郎,眼淚灑落在衣裙上。
謝延宗再次見到他的安常,是她嫁給隴陽魏氏的日子。
他看到了坐在喜轎中的安常,已然是一具沒了心魂的木偶。
隴陽魏氏是當地的豪族,幾代單傳,如今家主膝下只有一子——魏遠傲。魏父便將所有期盼都寄托在這個兒子身上。魏遠傲自幼聰慧,十六歲便中了進士,如今任隴陽知州一職,容貌也生的俊朗,不過生性風流。他本不願意娶阮安常為妻,卻又聽聞阮安常容貌極為動人,才應下婚事。
送走了賓客,婚房內,阮安常坐在床上,被幾個老媽子緊緊盯着。
魏遠傲踏入房中,揮退眾人,徑自取下婚帽,走近阮安常。
他解開阮安常手上和腳腕上的繩子,挑來蓋頭。阮安常低垂着眸子,長長的睫毛在燭光下印出一小片陰影。僅此一眼,魏遠傲再也難耐,將人直接撲倒在床上,阮安常動人的眸子對上魏遠傲的眼神,魏遠傲便覺得自己被勾了魂魄,已然沉淪。鮮紅的口脂將唇染的殷紅,在此刻顯得越發迷人。
魏遠傲輕輕地吻上去,小心的試探着,他不斷加深着這個吻,從臉頰到阮安常白皙的脖頸,最後停在鎖骨處,手摸上身下嬌人纖細的腰肢,卻忽的看到阮安常緊閉雙眸,淚從眼角滑落。
魏遠傲鬼使神差地停下動作,靜靜地看着阮安常,她眉宇間是痛苦,是不願。
他魏遠傲是多少閨中女子的夢中情郎,她怎能不願與自己親近,甚至還流露着痛苦。可是他發不起脾氣,反而有些心疼,他拉好阮安常的衣領,翻身躺在一側,不再動作,徑自睡了。
阮安常感到身上人的動靜,睜開眼睛,看了眼身側的人,心裡生出謝意。
那日以後,魏遠傲就沒有再回來住,府里府外對阮安常議論紛紛,府里的下人也不用心伺候,就連魏遠傲的母親也不怎麼待見她。她仍舊每日按時請安,然後回到自己房中,根本不在乎眾人如何評論她,自顧自的過着自己的日子。
忽的一早,小連跑進屋來,說魏遠傲今個處置了好多下人,是因為那些個人議論阮安常。阮安常手中的針線停了一下,很快又動了起來,神色如以往一般清淡。自那日以後,魏遠傲每日都會按時回府,同阮安常一同歇息,一同請安,眾人的議論也漸漸消減,魏母的臉色也好了不少。
阮靖嚴風塵僕僕的趕到阮府,聽到姐姐被迫嫁給了顧氏不到一月又嫁給了魏氏,直接衝到了史淑華的房裡,等到阮父趕到的時候,阮靖嚴的劍已經架到了史淑華的脖子上。史淑華自知理虧嚇得面色蒼白,身旁的兩個兒子也被嚇得一動不動,阮靖嚴十二歲便上了戰場殺敵,不過十九歲的年紀便統領了佐霨軍,戰功無數,深受皇帝寵信,若他真的殺了自己,皇帝定然也不會怪罪下來。
「嚴兒,放下劍!她如今是你的母親。」阮父嚴聲道。
「她還不配做我和姐姐母親,更不配做阮氏的主母。」阮靖嚴手中的劍在史淑華的脖頸上劃出血印。
「放肆,放下劍!」阮父動怒。
「父親,母親走了不過三月,您就迫不及待立這個女人為嫡妻,還逼迫姐姐出嫁,在我眼中看來,父親對我們姐弟二人已經沒有情誼所言!」阮靖嚴扔下劍,徑自跨出了阮府。
一路奔馬馳聘,趕到了魏府。
不顧府門口家丁等人的攔截,一路闖進了魏府,找到了正做着女紅的阮安常。
「嚴兒,你怎麼?」阮安常連忙放下手中的針線,拉住來人的手,對着後面追來的府衛道:「這位是我的弟弟阮靖嚴,各位不必緊張,若有得罪之處麻煩海涵。」
府衛聽得是阮安常的弟弟,才放下警惕,行了禮便退出去了。
阮安常知道,他們是去給魏遠傲稟報去了。
「姐姐,你受苦了,我來晚了。」阮安常莞爾一笑,摸了摸弟弟的臉龐,輕輕搖了搖頭,滿臉都是笑意:「姐姐無事,你都清瘦了。」「姐姐,母親她……」阮靖嚴還沒來得及看一眼阮夫人的屍體,事情也是知道了個大概。
阮安常的眸子突然就暗淡了,垂下眸子,拉着阮靖嚴坐下,讓小連等人在外間候着。「母親,是被人害死的,那場火不是因為母親失手打翻了燭台,在失火之前母親已經被人害死了。」阮安常的聲音逐漸有些發顫,聲音里的哭腔已然明顯。
「是誰?」阮靖嚴攥緊了拳頭,一面安撫阮安常的情緒一面問道。
「是,史氏。」阮安常的眼淚再也繃不住了,低落到眼前的茶水裡。
「果然是那個女人,我去殺了那個賤人!」阮靖嚴抄起劍就向外間走,卻被阮安常呵斥住:「站住,你以為史氏一個人真有那麼大的本事!你這般衝動着去抓人,只會讓我的努力前功盡棄!」
「可是……」阮靖嚴停了下來,回頭看向姐姐阮安常,眉頭緊皺。
「我帶你,去看看母親吧。」阮安常嘆了口氣,又拉起弟弟的手,出了魏府。
阮夫人被葬在了阮家祖墳,離隴陽並不遠,馬車不到一個時辰便到了。下了車,阮安常帶着阮靖嚴走到阮夫人的墓前,阮靖嚴直接跪在墓碑前:「母親,孩兒不孝,孩兒來晚了,孩兒不孝……」阮靖嚴不斷的磕頭,額頭已經有血滲出來。
阮安常拉扯着阮靖嚴:「嚴兒,別磕了,別磕了……」阮靖嚴終於平靜下來,堂堂七尺男兒第一次淚流滿面,阮安常也流淚了,心中更是悲痛萬分。「母親,孩兒一定會找到證據,還您一個公道。」阮靖嚴扶起阮安常,對着墓碑立誓道。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守在阮夫人的墓碑前,「姐姐,魏遠傲待你如何?雖說他年少成才,可也是出了名的風流。」阮靖嚴問道身側的阮安常,而身側人良久的沉默。
「他,待我很好。」阮安常許久才回了一句。
「真的?」阮靖嚴並不是很相信。
「真的,他待我很上心。」阮安常擦了眼淚,嘴角帶着笑面向弟弟道。
不遠處魏遠傲的心裡一陣發暖,終於,聽到她吐了心聲。
自那日回府,魏遠傲對阮安常更為的上心,無論公事再繁忙,他每日都會帶着阮安常去不同的地方遊玩,然後夜裡再連夜忙碌公務。
一切看上去都還算完美,知道那日謝延宗大婚的消息傳到了阮安常這裡。而魏氏作為一方豪族,自然會受到宴請,魏遠傲本說阮安常可以不去,可是阮安常還是去了。
十里紅妝,八抬大轎,謝延宗正候着他的新娘–––薊州任氏嫡女任魚初。
可是拜堂之時,魏遠傲發現身側人不見了蹤影,而那新娘子的身影極為像她。那個他以為自己已經得到的人。
任魚初將婚服換給了阮安常,謝延宗看得出蓋頭下的人正是自己朝思暮盼的人,心下極為的激動。可是魏遠傲抓住了新娘的手:「謝郎君今日的新娘是薊州任氏的女兒,可不是衢州阮氏的女兒,謝郎君認錯人了。」
眾人一陣喧譁,謝夫人上去掀開了新娘的蓋頭,阮安常悲痛的面容便露了出來,淚一直在滑落。魏遠傲又道:「鄙人內人貪玩擾了今日的喜事,望謝大人和任大人莫要怪罪,來日定登門拜謝。」便拉着人出了府。
「今日的事,是我做的,還請父親母親莫要責怪安常。」謝延宗上前。
「還安常的叫!你可知你今日的舉措有多惡略嗎!阮安常已經嫁給魏氏了!你謝延宗今日要娶的是薊州任氏之女!」謝夫人面色很是難看,重重的打了幾下不爭氣的兒子。
「母親,兒子與安常情意深重,您知道安常是被逼着出嫁的……」不等他把話說完,謝父便一巴打了過來:「逆子!混賬!今日你若是執意這樣,就從我謝家滾出去!我謝氏沒有你這樣的不孝子孫!」
「老爺!」眾人都是驚訝,謝夫人連忙上去阻攔:「老爺,他可是咱們的兒子,您不能就這樣……」「謝氏給了他多少地位和尊容,他呢,忤逆長輩的指令,如今還鬧得如此笑話!讓謝氏如何與任家交待!」謝父氣的將茶杯摔碎在地上。
「父親,若是我不再是謝家人,是不是就不用娶任家小姐。」謝延宗紅腫着半邊臉,仍舊規矩的行禮問道。
「今日我謝延宗便自請從謝氏一族除名,再與謝氏無瓜葛,此後謝氏再無不孝子,世間再無謝延宗。」謝延宗不等謝父回復,一把將頭上的發冠摘下放到地上,行了叩頭大禮,隨即從身上將一枚玉佩取出不顧眾人的攔阻將玉佩摔在地上,瞬間碎成一片。
那是象徵他身份的玉佩。
謝延宗追了出去,去找他的安常。
「小姐,謝郎君他……」任魚初的侍女小心翼翼的說道。「我知道。」任魚初面上沒有悲痛之色,反而還對着鏡子露出一抹笑意:「原來情愛是這般的。」任母等人也匆匆趕到,正準備安撫女兒卻見任魚初緩緩起身,笑着道:「各位不必擔心我,小女不過是成全了一樁姻緣。」
「魚初啊,你……」任母還是很擔心,以為女兒受不了打擊。
「本就是有情人,我又如何狠心去拆散。」任魚初失笑走出房門,留下眾人有些緩不過神。
魏遠傲將阮安常拉進府中,一把甩在了床上,便聽得下人稟報謝延宗追了過來。
「謝郎君怎麼過來了,今日可是您的大婚之日。」魏遠傲壓着火氣問道。
「我要見安常,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謝延宗因為跑的太急,身上的衣服被摔出幾個破洞,髮絲也極為的繚亂,整個人看上去極為的狼狽。
「謝郎君還以為自己是謝氏的嫡公子呢?」魏遠傲笑的極為張狂。
「罷了,你隨我來,只要你堅持過了今夜,日後你便能留在魏府,每日都能見到你口中的安常。」魏遠傲轉身進了府,府衛不顧謝延宗反抗便壓了人跟了進去。
魏遠傲將阮安常綁在床上,要了她的身子,整整一夜,謝延宗就在隔壁聽着,他的嘴被堵了起來,手腳也被綁住,發不出任何聲音。隔壁的聲音他聽得一清二楚,安常的痛苦聲夾雜着一絲男女情事中的愉悅聲,魏遠傲沉重的喘息聲,不斷的衝進謝延宗的耳朵里,不斷的侵蝕着他。
第二日,「他在隔壁,呆了一整夜。」魏遠傲摟着懷裡的嬌人,捏着她的腰肢道。阮安常掙扎着想逃出他的禁錮,眼裡滿是慌亂,「魏遠傲,你卑鄙!你下流!」魏遠傲將人困得更緊了,在她耳畔說道:「既然夫人斷不了情愫,那就讓為夫幫你。」魏遠傲翻身下床,不等阮安常反應,又將人牢牢的綁在床上。
隔壁傳來謝延宗的聲音,是痛苦的,阮安常不斷掙扎着,綢緞在手腕上割出血痕。
魏遠傲從隔壁回來,臉上有血。
「現在,夫人只屬於我了。」魏遠傲再一次對阮安常攻城掠奪,阮安常不忍受辱威脅他道:「你放開我,不然我就咬舌自盡!」「可以啊,不過你死了,我就讓你弟弟陪你一塊,總不能讓你感到孤單吧。」魏遠傲並沒有停下來,而是更為猛烈的掠奪。
到最後,阮安常已經暈死過去。
魏遠傲才停了下來,忙找來郎中為阮安常診治。一面還道:「安常,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
阮安常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她期待弟弟能來救他,殊不知阮靖嚴已經被魏遠傲支去了阮母的娘家–––澄州范家。
魏遠傲再也沒有強迫過阮安常。
直到那日。
「安常,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魏遠傲高興的像個孩子,從外間跑進來。阮安常沒有說話,靜靜地坐着。
「阮夫人的事我查到證據了,安常,你說話啊。」「謝謝。」阮安常冷冷的回了一句。然後轉身進了隔壁對着她為謝延宗立的碑牌道:「延宗,害母親的證據找到了,一定是你在天保佑我吧,延宗,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阮安常!你眼裡就只有他嗎!」魏遠傲發了狂,將人拖回房裡,極為粗魯的撕爛阮安常的衣服,阮安常沒有反抗,甚至沒有一點反應。
「怎麼,不喜歡我動你,好,好。」魏遠傲便衝着門外吩咐,很快進來了七八個府衛。「伺候好少夫人。」魏遠傲冷冷道然後便踏出了房門。
裡面傳來了阮安常驚恐的呵斥聲:「滾開!滾啊!」「放開我!」「魏遠傲,你混蛋!」還有衣服撕碎的聲音。魏遠傲亂了心神,心情並沒有因此變好反而更為的難受,他踹了門一把扯開那幾個府衛。
「滾出去!」魏遠傲呵斥道。
阮安常縮在一角,身子不斷顫抖,身上的衣物被扯得沒了模樣,連兜衣袋子也被扯開了一邊。「安常,我錯了,安常,我錯了,你原諒我好嗎?我再也不了。安常,我是真的愛你,可是你給眼裡只有他!你看看我啊!」魏遠傲眼角劃出眼淚,聲音極為委屈,再也沒有往日裡的傲氣。
「魏遠傲,我想放紙鳶,你去買。」阮安常目光空洞,看着魏遠傲道。
「好,我去買,你等我,你等我。」然後跌跌撞撞的跑出去,一連摔了幾個跟頭。
阮安常走到隔壁,站在謝延宗的靈牌前。
待魏遠傲回來,卻見到阮安常躺在地上,身側鮮血橫流。
阮安常割腕了。
「嚴兒,母親終於可以瞑目了。」
「魏遠傲,你若有心,替我照顧好靖嚴,多謝。」就連最後的遺言裡,她顯得還是這般生疏,魏遠傲癱坐在地,懷中緊緊抱着阮安常,低聲喚着「安常,安常……」
魏遠傲認了阮靖嚴為弟弟,並將自己的職位一併請旨給了阮靖嚴。
隴陽最風流倜儻的魏氏公子,
一夜白了頭髮,再也不近女色。
衢州最溫文爾雅的謝氏嫡子,
自婚堂上除了名,再也不是世族公子。
衢州最明麗動人的阮氏嫡女,
割腕了結了一生,再也不會笑了。
世族給了他們尊貴的名位,給了他們無限的權利,也讓他們成為了世族最得力的棋子。
評論 0 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