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夢要醒了?我拉着變回人身穿好衣服的歐皇走回樓頂。嗯,代姓人渣還困在車裡,喪屍也都正在圍過來。
重新被恐懼攝住的一瞬間,我的心跳又停了。明白了,這是保命的保護色啊,可以隨意切換陣營。
我變成了喪屍,可是下面的喪屍還是在聚攏,看來是我家歐皇招來的。
「看到那輛車,還有車裡的女人了嗎?」
歐皇聞音知意,但沒有動作。
「你不是討厭她嗎?」
「但不能讓她在此時、此地,以這種方式死去。」雖然前段時間我還在天天詛咒她。拿着她的照片給歐皇看,讓他見到這個人就咬她。
大家相識一場,在種族的劫難前,我還不能以自己的猜測給她定罪,讓她死在這。救不了的時候心安理得,能救不救還真是做不到。
雖然他一臉輕鬆看起來強的過分,但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確認了一下。
「可以完全保證自身的安全嗎?」
歐皇是一條用行動證明自己的狗。他一躍到了車旁邊,把圍在車邊的喪屍腦袋揪掉以後,單手扯開了關着的車門。
無視代渣的尖叫和踢打,像拎着小雞仔一樣把她拎到了我面前。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代渣她怕我,並且拼命想往我家歐皇身上爬,又被歐皇嫌棄地拎着扔遠。
我過去拽着她的頭髮給了她一個巴掌,用了全力。這一巴掌全是舊恨,是我想盡辦法避開的酒,是我無數個加班的夜晚。
「喂,清醒一點,能聽到我說話嗎?」
代渣停下了尖叫,面目因為恐懼而猙獰,看過來的眼睛裡都是血絲,比我看到的鏡子裡的自己還嚇人。
這才對,這才應當是她原本的樣子,是她人皮下的冰山一角。
「我救你一次,盡我作為人的本分。還可以順路送你回家。」
代渣捕捉到了回家的關鍵詞,直愣愣的盯着我。
「兩點。第一,我不對你的安全負責。第二,你最好保持冷靜。拿出你把別人嚇得不敢休產假,害得人家流產,還說風涼話的那份冷靜。」
我知道她家在哪裡,甚至可以說是很熟悉。畢竟在她眼裡我的工作就是給她當奴隸,使喚我做了不少私事,就差每天給她炒兩個菜了。
歐皇抱着我,拎着代渣跳到了一棟喪屍比較少的樓頂。他剛剛變成人,又在外面找了我很久,已經有些喘了。
我制止了歐皇往前沖,自己走在前面引路。歐皇緊緊的跟在我旁邊,代渣落後幾步。
這一片都是六七層的老房子,樓道很窄,我扶着扶手向下望一眼,確認了樓道里暫時沒有喪屍。
我回頭給歐皇一個問詢的眼神,想確認一下他有沒有聽到或者聞到異常。歐皇和我默契滿分,察覺到了我的意思。他知道這個樓道不對勁,但滿臉糾結的不知道怎麼表達。
如果是狗身,應該已經急的團團轉了。我捏了一下他的手,示意他我知道了。
看着樓道沒問題的話,應該就是屋子裡面有喪屍,並且門是打開的。
凌晨的夜是寂靜,而此刻是死寂。我們都一言不發的往下走,我能聽見代渣牙齒打顫的聲音。
路過四樓的時候果然有門是開着的,裡面隱隱傳來動靜。
我不動聲色的讓歐皇先過去,給了他一個坐下的手勢,自己慢半步擋在了三樓和四樓的樓梯處。
喪屍撲了出來,代渣要拉我當盾牌的手慢了歐皇半步,我先一步被他護在了懷裡。
她的動作在我意料之中。我沒想讓她死,給了她一腳,讓她也躲了過去。
我沒再說話,她摔倒了以後也沒有像平時那樣大呼小叫,只是低着頭跟着我們,時不時揉一揉扭到的手腕。
出了這個小區,過一條馬路,對面小區臨界的高層就是她家。
世界末日了,壞消息是我沒能覺醒什麼像樣的異能,好消息是,我的狗變成了人,並且強的過分。
有歐皇在,我們一路順暢的來到了代渣的單元門樓下。她拿出門禁卡,本來在警戒四周的歐皇倏地看向她。
我也注意到了,她不是扭了手,而是樓道里伸手抓向我的時候被喪屍抓傷了。是一個很淺的傷口,否則即使在各種氣味的混雜下,歐皇也會發現。此時這道傷口已經腐爛流膿了。
我問她:「你還上去嗎?」
她情緒很激動的轉過頭,拿出比往日還高漲的氣焰對我喊叫:「你說什麼呢?我都到家門了,快送我上去。」
歐皇得到我的默許,快速清乾淨了樓道。代渣三步並作兩步的往上爬樓梯,邊爬邊嘟嘟囔囔的罵我。
「傳染病而已,他們病的太重才會這樣。我的傷口這麼淺,只是一路上不乾淨,發炎了。輕症一定可以很快得到救治。你現在這是什麼態度,在外面沒兩天就下巴朝天了。到時候災後重建經濟不好,還不是要求着我回來接着上班...」
將死之人,我懶得理會她。跟着她到了十二樓,看着她打開密碼鎖。屋子裡,她的丈夫拿着扳手戒備。
我恢復成人的樣子,告訴這個不見多少欣喜的男人一聲:「她被抓傷了手。」而後就無視身後傳來的激烈咒罵,拉着歐皇離開了。
剛走出小區不久,就聽見熟悉的「砰」一聲。
歐皇用手按住我的頭,不讓我轉過去看,我順從的卸了力。
歐皇告訴了我結果:「女的。」
「樓道里,我是故意沒關門也沒提醒她的。我接受她的這個結局,也不覺得愧疚。」
我轉過頭問歐皇:「你能聽懂嗎?」
我不願意救她,選擇了用這種方式,去看看她身上有沒有人性閃光時刻的存在。不管我有沒有這個資格。
歐皇彎腰用他高挺的鼻子過來蹭了蹭我的鼻,說:「你不開心。」
雖然知道他是我養大的狗,但我還不能將一張陌生的臉和它完全的聯繫起來。
這種打破物種隔離的形態離得這麼近,還讓我愣了一下。
我想了想,告訴他:「因為我想到今天是我最後一次推奶。」
他不解,但我沒辦法給他解釋這個知識盲區。可憐的小狗,變成了人卻一點也沒享受到文明社會裡富足生活的快樂。
他不懂,我們失去了什麼。
「還有我剛中的彩票。」想到這裡,悲傷壓過了一切,我變回了人類,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那麼多錢,全都沒用了,何必讓我得到它。」
我知道很不是時候,可還是控制不住的哭的直打嗝,在逃生路上嚴重拖了後腿。還好歐皇夠強,在喪屍群里七進七出毫髮無傷,帥的和科幻武俠電影男主角似的。
變回人類以後身體好累,最後是歐皇背着我跑回家的。明明血腥味混雜着濃煙和腥臭,一路上越過障礙物也不算平穩,我卻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了。
想不起上一次被背在背上是什麼時候了。沒怎麼見過的父親,和已經再嫁多年的母親,都離我很遠。原來被背在背上是這樣安全又睏倦。
我把房子買在了郊區,市裡面的車總是晝夜不停奔馳而過,街道上植物稀落人潮擁擠,夜裡的燈光掩蓋星星月亮。我不喜歡。
這一覺睡得好沉,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歐皇睡得正沉,毛茸茸的肚皮朝上,還打着小呼嚕。
我躺在床上復又閉上了眼,虔誠地祈禱着昨天的一切只是我的噩夢。
然而再睜開眼睛,歐皇還是那麼大一隻,我特意定製的大床被他占的滿滿當當,甚至不夠睡。
我看着他又有了些變化的模樣,對它的物種有了些猜測。
《山海經》記載,「有獸焉,其狀如狸而白首,名曰天狗。」現在的情況是,我不是人了,它不是狗了。總之能在災難中自保,是好事。
外面那麼髒,也不知道他洗沒洗澡,就上床睡覺。
不知道媽媽和華章怎麼樣了,今天等歐皇休息好了就得立刻出發去找她們,希望她們都活着就好。
華章倒還好說,雖然交通癱瘓,距離遠些,但起碼在一個城市。
和我媽真的是遠隔千里萬里,離開家的時候想着飛機高鐵世界村,沒預料到末世這種特殊情況。
可能是剛睡醒,神經放鬆,我不合時宜的想起了和華章的玩笑話。
當時說末世來了肯定是有樓就跳,有繩就吊,頭孢兌酒。
沒想到末世真來了,我還活了下來,甚至有望好好活下去。
我起身心懷感恩的洗了個澡,以後估計想洗這麼舒服的澡就困難了。然後把吃的都做成成品,能吃的吃了,能帶的帶上。
這一去不知道能不能回來,還隨時都可能斷電。我習慣性的給歐皇把狗飯蒸了,不過他變成人了,食譜應該也擴展了。
之前一下子有錢有閒了,還買了很多的野外用品,本來打算露營的時候用,現在剛好可以用來求生。
不過奇怪的是,家裡的狗糧都不見了,難道是歐皇昨天變身消耗太多,吃沒了?連袋子都給吞了?
歐皇聞着飯菜的香味起床過來等着開飯。末世完全沒有給歐皇什麼緊張感,無論外面什麼樣,只要在家裡,他就是放鬆的。
「狗糧呢?」
歐皇從狗變成人,我絲毫不慌,拿起早就準備好的床單給他圍了個嚴實。
「在這。」歐皇從空氣中抓了一下,還沒有開封的大袋狗糧下一刻出現在了我的腳邊。
真是我的大寶貝,我興奮的抱住他的頭問:「空間?有多大?」
一隻沒有上過學的狗陷入了沉思。
「出去玩一圈那麼大。」
我經常帶歐皇出去玩的地方是個足球場,它隨便跑一圈是八百米。所以我聽到的回答是:隨便裝那麼大。
我家歐皇,你說他傻,他知道帶上自己的口糧;你說他聰明,他只帶了自己的狗糧。
「昨天身上的衣服呢?哪來的?」
「路上遇到的人身上扒下來的。」
好麼,床單也不用要了。
「先去洗澡,再來吃飯。」
歐皇喜歡玩水,但不喜歡洗澡,垮着臉走進了浴室。我拿着小板凳讓他坐在上面,給他洗了頭。歐皇的頭髮是雜亂的銀灰色,像做了挑染,還挺潮。
洗完頭,我把沐浴露打出泡泡,告訴他自己抹在身上衝掉,像之前洗澡一樣。
「溫別給我洗。」變成人以後的冷峻臉上,偏偏有一雙濕潤的狗狗眼,怪讓人心軟的。
「別人家的小狗變成人都是自己洗的,你看到外面多危險了沒?如果你連洗澡都不能自己洗,還怎麼保護我?」
涉世未深的小狗察覺到有些不對,但又不知道哪裡不對,滿臉糾結的看着我關上了浴室的門。
我接着收拾東西,有了空間一切都好說了,吃的、穿的、用的,能帶的都帶上。
歐皇洗完澡出來,我給他找了一套我最大的衣服,剪剪縫縫,先能蔽體就行。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歐皇變成人了,對我的飯更加蠢蠢欲動,吃完自己的,又想嘗嘗我的。我把飯菜推給他,他怕我不夠吃,用勺子挖了一勺,又推回來給我。
我哭笑不得,搞得像是家裡多困難吃不起飯了似的。
原來他就喜歡吃帶調料的飯,為了他的健康,不給他吃。現在也不用擔心這個了。
「這是你今天最後的營養餐,以後就得我吃什麼你吃什麼了。」
歐皇含着勺子砸麼,響亮的答應了一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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