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書 Inktalez
雪落於樹梢,又被風吹散,碰到了我的手腕脖頸,刺得我心發慌。
有一種,想把樹砍斷的衝動。
若是扶義在……不知為何,我突然想到了這個人。
若是他在的話,近日受氣,也能有個鞭懲之人了。
算算日子,扶義離府也一年有餘。
之前他為倌館頭牌,羽扇遮面,一身傲骨最為勾人。
我常去倌館聽他唱曲,興趣使然,我花重金贖他入府。
那日,他在坊中題字:
「離歌奏,催人瘦,一別此後堪說休。」
世人落淚,琵琶聲停欲語遲。
扶義進府後,我將他奉為座上客,飲酒作樂,無一不與我同高。
但他日日寡歡,彈琵琶唱曲,次次不如次次。
終是酒醉,我忍受不住,鞭打了他一頓。
我本以為,清高之人,定不辱此劫,哪怕病死也不求跪。
沒想到,這次之後,扶義像是變了個人一樣,甘願討好我、雌伏於我。
而我也,失了對他的興趣,將他拋出府邸,送入伶人院,任人羞辱於他。
看着他和晏至現在這幅樣子,我想,困籠之猛獸,早晚有一天,都會被馴化的吧。
門外幾聲動響,太醫被婢女請來。
「華司言,微臣領命前來,為……為側夫診治。」
我清醒片刻,走出了門外。
「麻煩孫太醫了,起來吧。」
我視退婢女,坐在太師椅上,一手支在耳側。
我見太醫蹙眉,施針上藥,接連嘆息。
「孫太醫,有話不妨直說。」
孫太醫抿唇,寫了副藥方雙手呈上。
「華司言,傷處好解,積毒難醫。您按着藥方抓一個月,日飲三次,側夫身上的積毒也能去個七八。」
我問他:「什麼積毒?晏至入府以來,從未招惹過旁人。」
孫太醫頷首說道:「毒入肺腑,傷及雙目,應是從小就有了。」
「傷及雙目?他這雙眼,你還能治回來不成?」
我撕碎了藥方,揚在孫太醫臉上:「你可莫敢瞎說。」
「華司言,微臣所言句句屬實!微臣願用——」
我揮手喊出影衛:「送客。」
太醫被影衛強拉出去,我站在晏至身前。
「不管你身份如何,入了我將府,就是我華幼的人。我問你,你想不想醫好你這雙眼?」
晏至空裸着上半身,傷口被孫太醫施了一層渾濁發綠的草藥。
說話時候,胸前部分的草藥被震得掉落瑣碎。
「主子,我早已習慣這樣,腌臢之事太多,不如就此不見。」
「那我呢?」我扯着晏至的手放在我臉上:「你不想看看,你主子的模樣?」
晏至輕笑一聲:「主子定是極美,看與不看,又有什麼區別?」
不知為何,晏至說的話比風刺骨,他像是條只為活命的狗,對人的甩尾乞憐,都是他賴以生存的手段。
「也是。你若不瞎,我也不會憐惜你什麼。」
我甩開他的手,毫不在乎般說道:「既然這樣,你也不如當即病死,免得生瘡惹人厭惡。」
影衛在廂房外等我,我在他耳旁耳語幾句,回了寢房休息。
我欠晏至一命,不管如何,我也會治好他的眼,再行事端。
評論 0 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