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嚯!這一拳漂亮啊!」
「這個新來的確實能打啊!」
「來來來!我得在他身上多下幾注!」
「我也是我也是!老子今天非得把昨天賠的都贏回來!」
「......」
魔都魔都,24小時都散發着見怪不怪的魔幻力量。地面之上,是打工人在帶感的節奏下變身酒精搖晃器,企圖將自己的白天與黑夜徹底割裂開來;地面之下,砸錢成癮的人們卻撕開了另一個世界,只不過,有錢的人和有錢人還是有區別的。
有錢的人,孤注一擲,而有錢人,可憐眾生。
這個城市裡的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大名鼎鼎的不夜天俱樂部下面,還藏着一個絕密的擂台。打的是比賽,拼的卻是命運。這倒也不奇怪,因為命運的本質就是豪賭。
今晚的前兩場比賽結束,新人拳手連續十分鐘絕殺兩位老將,雖然也被痛擊了幾拳,但贏得很漂亮。而當賭徒們興奮加注的時候,一個白西裝打扮的男人按響了二樓貴賓包廂的門鈴。
「羨哥。」
「問到了?」
「是,這人是今天新來的,名字叫做藍忘機,馬上也大四了。」
「大四?那不是跟我同年。」
「1月份的生日。」
「倒是比我大。還有呢?」
「俱樂部的人說是家裡欠了債,所以才來打拳的。」
「還債?呵,不夜天倒是全國各地當債主,溫晁什麼時候這麼大發善心了?」
「羨哥想來已經猜到了。」
魏無羨有些嫌棄地推開了桌上的威士忌,同樣是烈酒,他更喜歡傳統的白酒,因為他打小就把自己幻想成是隨身帶一壺白酒的俠客。今晚他來得不巧,白酒斷貨了,也不知道溫晁手底下的人怎麼辦事兒的。好在不夜天的調酒師都熟悉他的口味,變着花樣地給他送來了特調。
手裡的這一杯是用金酒和朗姆做基酒,配上檸檬汁、蘇打水,還有蜜桃味兒的利口酒,又撒了些香茅粉末。雖然沒個名字,卻是魏無羨的夏日限定。
「溫晁就喜歡搞小動作,也難怪溫叔叔看不上他這個兒子,溫旭腦子雖然轉得慢了點,好歹做事兒光明磊落,哪裡會像他這樣上不了台面。」
溫寧只是笑了笑,雖然他這一支從爺爺輩兒就正式從溫家分了財產出來了,但畢竟算起來,溫晁還是他表哥,不好多說什麼。
「他,我要了。」
溫寧對於這句話並沒有感到奇怪,他從小就跟在魏無羨屁股後面跑,最知道魏無羨的性格,小到身邊的助理保鏢,大到公司管理層,他幾乎都是一眼看中,立馬要人簽合同,而且從來看人精準,用人不疑。
只是,溫寧今晚從魏無羨的聲音里還品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開心,也不知道對於這個藍忘機,他打算怎麼個要法兒。
02
「叮叮叮~!!!」
鈴聲宣告着即將開始的第二場比賽,擂台之下一片歡呼,身邊撞得脆響的扎啤酒杯卻給溫寧帶來了死到臨頭的預感。
他本來都已經準備好去找俱樂部經理談要人的事兒了,卻被魏無羨一把按住自己去談了,也不知道怎麼談的,下一場跟藍忘機對戰的人居然成了魏無羨。
溫寧苦苦哀求就差跪下了,但魏無羨這匹倔驢豈是他能拽得動的,於是只能守在台下欲哭無淚,嘴裡差條手帕他就能去演苦情戲了。
萬一魏無羨有個好歹,又讓他姐姐知道了,他怕是就活到頭了。
他姐姐溫情雖然在稱呼上是魏無羨口中的「情姐」,但同時又是魏無羨外婆,中醫大門戶「抱山堂」現任堂主曉空青(空情是罕見礦物藥材)的學生,所以時不時地搬出長輩身份來管教他倆。
魏無羨喜歡折騰家裡人都知道,但總歸有分寸,所以鬧來鬧去都由着他。可今天這一出是溫寧始料未及的,也是他管不住的。不告訴姐姐,出了事兒姐姐會揍他;告訴姐姐,不管出沒出事兒,魏無羨都會揍他。
溫寧只覺得自己好難啊!
「噢!!!」
歡呼聲大起,兩方選手上台了,溫寧的神經繃到了最緊,已然顧不得再去思考任何別的東西。
藍忘機,人如其名,從頭到腳一應服裝防護詮釋藍色。他神色鎮定,安靜得像是一隻尚在小憩的小雄獅,雖然身型還不夠健碩,但隱約能窺見幾分未來在草原稱霸的偉岸身姿。
反觀擂台的另一邊,不知道這位對手是為了跟藍忘機相對呼應還是怎麼的,全身裝備都是紅色,連眼神中那抹掩飾不住的興奮都是紅色。
這裡是黑拳場子,下手要比正規比賽狠得多。溫晁是想掙錢沒錯,卻也不想搞出人命,所以來打拳的人都得戴頭盔。正因如此,在厚重的拳擊頭盔包裹下,拳手的臉就像拍照遇到了像素低的手機,看着略有失真。然而即便如此,藍忘機那張過分英氣的臉還是藏不住,仿佛一個鈎子,勾住了魏無羨的心。
藍忘機面兒上鎮定,其實也在默默打量着對面最後一場的對手。他是詫異的,22年來,還是第一次遇到在樣貌上能夠跟自己平起平坐,甚至更勝一籌的人,而且看起來也很年輕。難道也是個欠債的倒霉蛋?
自從六歲那年父母車禍去世,藍忘機的生活儼然不復從前。接手家裡公司的叔叔藍啟仁到底原來只是個老師,轉戰商場,哪裡是那些個老狐狸的對手。接二連三被對手下套、被同行擠壓,很快就顯現出江河日下之勢,他爸爸留下的後手已然支撐不了太久。
都說病急亂投醫,藍啟仁無奈之下接受了來自溫家的「橄欖枝」,不料被坑得血本無歸,公司破產,房產凍結拍賣,還欠了筆巨款。
說巨款也沒有到過於恐怖的地步,不多不少800萬整。若是放在曾經藍忘機爸爸還在的時候,這筆錢根本不需要放在眼裡,可今時今日,對於他們叔侄三人卻等同於壓在脊梁骨上的五行山。
為了還錢,藍啟仁撿起老本行,在幾家教培機構來回跑;為了還錢,藍曦臣放棄了原定的「苦行僧版」留學計劃,跟着幾百萬應屆生一起扎進了職場的苦海,平時還做各種兼職;也是為了還錢,藍忘機在經歷了各種零工之後,來到了溫晁經營的這家暗場子打黑拳。
沒辦法,一場比賽打贏了5000,打輸了也有1000,這可比打零工來錢快。
「叮!!!」
比賽正式開始,藍忘機嚴正以待,小跳着步伐在台上走着線。說來肯定很多人都不信,他從來沒接觸過拳擊,就只是來這之前跟着視頻學了兩天,前兩場能夠打贏,一來是天賦,二來大概是運氣吧。
可運氣這東西是不能信的,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沒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不會是在今晚。
像模像樣地對轉了兩圈之後,藍忘機決定先發制人,以八分力氣向對面揮出一拳,卻在快擊中對方的時候被一個下蹲移位躲了過去。看樣子,對方有些經驗,最起碼反應速度不比他差。
藍忘機迅速回歸防守位,等待對方的還擊,可過了好一會兒,對方只是保持着準備姿勢盯着自己,沒有別的動作。在一隻長久承受着無形壓力的小雄師眼裡,這種什麼攻擊都不打算做的態度,顯然成了蔑視,仿佛對方是在用眼神挑釁:
「你難道就這點本事兒?」
「你就沒有別的招數了?」
「你可碰不到老子的邊!」
對手什麼都沒說,卻又什麼都說了,一切都在眼神中。不在沉默中爆發,那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大不了就是一個輸!
藍忘機大喝一聲,用了十成力氣發起了連續攻擊。左右勾交替,前後步小跳動作完美切換,很快就把對手逼到了擂台一角,可正當他打算用左勾作假動作、下勾出實拳的時候,對方卻預判了他的預判,不光巧借寸勁擋開了假動作,還又一次以下蹲移位的動作從他的胳膊底下逃了出去,轉守為攻,在他轉身的同時給出了第一次攻擊。
可對方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微露難色,出拳略有停頓,藍忘機抓住了這一漏洞,順勢就朝對方臉上正中一拳。
或許是這一拳太重,也或許是對方在被打了一拳以後又砸倒在台面,總之對方馬上就認輸了。
又贏了,三場全勝。
這一晚,他賺了一萬五。雖說台下押注在他身上的賭徒賺得更多,但註定的命運不會因為一個晚上的拳擊賽而發生質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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