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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03
「你進來吧。」
「小哥哥，真的可以嗎？」
「嗯，不過......」
藍忘機嘆了口氣，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心軟了，把人帶回了家，明明兩個小時前他們還在擂台上大打出手。額......好吧，大打出手的人好像只有他，要不然，這人也不會被自己打得鼻樑紅腫，光是這一路上回來就流了兩回鼻血了。
大概是因為這人也很可憐，絕對不是因為自己覺得這人長得好看。嗯！
藍忘機借着抬手假裝咳嗽的動作，不自覺咽了咽口水。
「不過什麼？」
魏無羨最擅長的就是討巧賣乖扮可憐，這一招可是他從小到大都未曾失過手的絕招，誰見了都會心生惻隱之心。現在，他就略略瑟縮地站在門口，雙手絞着襯衫袖子，嘴唇微憋着，抬起那雙卑怯又期待的桃花眼，水汪汪地看着藍忘機。
這般我見猶憐，落在藍忘機眼裡，就是走投無路的魏無羨十分害怕自己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反悔留宿自家的提議，那樣的話，魏無羨就只能睡公園了。
「不用緊張，我只是不喜歡你叫我小哥哥。」
「為什麼？」
「我不小了。」
「那你很大咯？」
魏無羨的目光順其自然地就落在了藍忘機的褲襠上，卻又一掃而過，露出一種對於某樣事實的確認卻又不好意思承認的嬌羞。這倒是把藍忘機給問得愣住了，立即反應過來話里的歧義。
「不......不是，我是說年紀。」
「我說的也是年紀啊？小哥哥以為是什麼？」
「......」
魏無羨轉而戴上了得逞的笑容，身體也自然而然放鬆了很多，這是在給藍忘機傳遞一種信號———你給我帶來了安全感。
藍忘機看出了魏無羨的調笑，從放鬆的動作看，應該是為了緩解心裡的緊張......吧？說起來，他認識魏無羨滿打滿算不到三個小時，除了知道名字之外，別的信息全都是他從那雙無助的眼眸中猜出來的。換句話說，他幾乎對於魏無羨這個人，一無所知。
「藍湛，你叫我藍湛就好。」
「藍湛？家裡人叫的本名？」
「嗯。」
「那好，我以後就叫你藍湛啦～嗯，你都告訴我本名了，那以後，你也可以叫我魏嬰。」
「魏嬰？」
「怎麼樣？是不是好聽？如嬰孩般單純無憂無慮，不用去羨慕別人的人生。」
「嗯。」
「你父母......」
「誒，我爸媽都不在，家裡倒是有個認的姐姐，但是工作太忙，又常常凶我，我害怕，所以就......就經常跑出來，自己找點兒活干。」
魏無羨說的時候低着頭，又躲在燈光沒有照全的暗處，所以藍忘機並沒有發現他臉上明晃晃、赤裸裸的心虛。
不過，從某種角度來說，他也不算撒謊。他爸媽確實不在，嗯，不在家，不在魔都，而是暫時出國度假了；所謂認的姐姐也是真的，就是溫情，年輕有為的醫生肯定是忙到飛起的，每一次凶他也是因為他有錯在先，可每次凶不了幾句，他鐵定夥同溫寧一起拔腿就跑。
其實這就是魏無羨的一面之詞，奈何經驗豐富、演技太好，藍忘機信了。
「藍湛，原來你不是一個人住啊。」
藍忘機剛洗完澡出來，魏無羨就拿着架子上的合照問他，是去年年底叔侄三人的合照。
「嗯，還有我叔父和我哥。」
為什麼沒有問父母？因為剛才溫寧發來的消息說，打聽到藍忘機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所以魏無羨很乖地沒有去觸碰這道傷口。更何況，現在在藍忘機眼裡，他也是個沒爹疼沒娘愛的苦娃娃，自然不能主動提爸媽，人設不能崩塌。
「那我今晚住你家，你叔父和你哥不會介意嗎？」
「不會。我叔父去外地出差了，我哥加班，今天晚上不回來。」
「噢，這樣啊。」
「你去洗吧，我去給你換床單被套，今晚你睡我哥房間。」
「啊！？」
「怎麼？」
「額......這個......那個......」
都登堂入室了，不在一個房間睡，那豈不是功虧一簣！可是，一下子也想不到什麼合乎邏輯的理由。嘶，怎麼辦呢？
正在這時，一道雷鳴閃電送來了再合適不過的理由！
「我怕打雷！一個人睡又黑又打雷的，我害怕！」
「......」
藍忘機顯然沒想到，只比自己矮小半個頭、卻也有一米八的魏無羨，居然會怕打雷？還怕黑？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讓魏無羨跟自己睡的想法。
這時候，比得就不是拳頭硬，而是臉皮厚了。
「藍湛，我可不可以跟你睡？」
「我......我從來沒跟別人睡過。」
「我倒是跟別人睡過。」
不知為何，藍忘機只覺得胸口一下悶堵，下意識皺了皺眉頭。不開心，可是為什麼呢？
「只不過，那都是很小的時候了，每次夏天打雷閃電，我爸媽知道我害怕，就會陪着我睡。其實我中間有幾年是不害怕的，只是我爸媽走的那天晚上，也是打雷閃電的。」
魏無羨的演技可謂爐火純青，越說情緒越down，連那雙眼睛都好似頹敗了的桃花，說完還假意被雷聲嚇到卻忍着，稍稍往藍忘機靠近了小半步。
又一次垂着頭，又一次在心裡嘀咕自己沒騙人，爸媽出發去度假那天，前腳航班剛飛出上海，上海就風雨交加、電閃雷鳴，總而言之，好不嚇人！但他也只是拍了張照片發朋友圈，吐槽了一句「這鬼天氣」而已。
到可憐到這般模樣了，藍忘機壓根沒有拒絕的理由，不管是出於同情還是別的懵懵懂懂的理由，他同意了魏無羨的提議。只不過，當魏無羨洗完澡，穿着他的短袖短褲出現在面前時，他沒由來地岔了一口子氣。
白嫩嫩的，肌肉雖不如自己練得好，但勝在身型線條好看，饒是一貫淡定如松柏的藍忘機，也頭一回意識到自己也是喜歡看細腰翹臀大長腿的。
藍忘機清了清嗓，拿過一旁的抱枕放在腿上，還狀似無意地壓了壓，這動作簡直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你的衣服上有股味道。」
「嗯？這是洗乾淨的才對。」
「我的意思是，聞上去蠻香的，我很喜歡。」
美而不自知是美人兒的通病，而當美人笑着看人說話時，便是別人面臨巨大考驗的時刻。而更要命的是，此刻的這位美人才剛出浴，渾身上下都飄散着濕漉漉的甜香。
「你也很香。」
藍忘機說完就整個人都僵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而且還是面對一個剛認識的人，擔心會不會讓人覺得自己是在騷擾。顯然，他的想法很多餘。
「什麼味道？」
「啊......啊？」
「你不是說我很香嘛，我是聞不到，所以才問你啊。」
「有點兒像牛奶，也有點像花香。」
原來如此。魏無羨慣用的香皂是羊奶皂，慣用的身體乳里是加了牛奶的，而慣用的沐浴乳和磨砂膏則是桃香的，就連家裡用的空氣香氛也是桃花味的。大好幾年用下來，身上可不就是牛奶味里夾着些花香嘛。當然，這些他不會告訴藍忘機，至少不是現在。
「我好像聽說過......」
「嗯？」
「一個人可以在喜歡的人身上聞到特別的香味。」
「......」
「看來，我還挺招人喜歡的。」
藍忘機自是難為情的，但心裡同時又很矛盾，因為魏無羨身上時不時透露出來的性格完全不像是在一個缺愛、強壓的環境中之下成長起來的，反倒像是那種家庭幸福的孩子。可是魏無羨的可憐與無助很真實，否則也不會去那種地方打黑拳，還被自己揍了一拳。
看着魏無羨依舊紅腫的鼻樑，藍忘機覺得自己今天不太正常。把剛認識的人帶回家不正常，心裡想這麼多不正常，同意別人跟自己一塊兒睡更不正常。嗯？對了！一塊兒睡！
藍忘機陷在思緒中沒有說話，奇怪的是，魏無羨也沒有說話，只是坐在沙發上抱住膝蓋，安靜地看着藍忘機。準確來說，是「觀賞」。
高挺的鼻樑，可愛的招風耳，稜角分明的下頜線，突出的喉結......怎麼看怎麼好看！可惜，老天爺狠狠地打斷了這和諧而又曖昧漸生的氛圍。
「轟隆隆———！」
這是一道驚天巨雷，把看迷了眼的魏無羨嚇了一大跳，迅速反應過來的他，本着人設第一的原則，撲向了藍忘機：第一步，擠掉藍忘機腿上的抱枕；第二步，用胳膊環勾住藍忘機的脖子；第三步，儘可能把自己蜷縮進藍忘機的懷裡，微微發抖；最後，用顫乎乎的氣聲兒說：
「藍湛......」
這一波輸出，成功地讓魏無羨鑽進了藍忘機的被窩，而且是藍忘機親手抱過去的，還是公主抱！！！
「藍湛，會不會影響你睡覺啊？」
「不會。」
怎麼可能不會？藍忘機從兩歲開始就是一個人睡的，即便是藍曦臣睡在旁邊，他也不習慣。可今晚面對魏無羨，他卻怎麼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我睡相可能不太好，如果半夜吵到你，你叫醒我就是了。」
「沒關係。」
「真的嗎？」
「嗯。」
「藍湛，謝謝你，你真好！今天雖然被你揍了一拳，但看在你收留我的份兒上，我就不去計較啦～」
「你鼻子怎麼樣？還會痛嗎？」
「還行，不去碰就不怎麼痛，碰的話......哎呦！嘶～」
「怎麼了？痛了？」
「沒事沒事沒事，我就是輕輕碰了一下，沒想到這麼痛。」
「明天我帶你去醫院拍個片子吧。」
「不用，過幾天就好了。」
藍忘機以為他是害怕花錢，但魏無羨的真實想法是，擔心去了醫院刷醫保會露出什麼餡兒。
「你不用擔心，你的鼻子是我打傷的，醫藥費我會付。」
「說得你很有錢的樣子。」
「......」
「我知道的，去那種地方打拳，肯定都是被生活逼到那份兒上的。以前我沒有這種感覺，但現在不一樣了。」
哪裡不一樣呢？大概就是，因為遇見的人不一樣，生出惻隱之心的人並不是只有一個。
「我沒有錢，但是我必須對你負責。」
「啊？負......負責？」
這才魏無羨確實有些驚訝，怎麼好端端地從醫院拍片子會聊到負責任這種高度來了？嗯，藍忘機並沒有覺得自己說得不對，他的確想要負責。
「你確定？」
「嗯。」
魏無羨沒再接話，似乎默認了藍忘機要對自己負責的提議。某些人要負責，卻不知道負責的後果，那可不能怪他魏無羨事後難纏咯。
在很配合着人設又演了幾次害怕打雷後，魏無羨終於在凌晨兩點多沒了動靜，兩隻手還不忘緊緊扒着藍忘機的胳膊。那雙手恰好按在了受傷的淤青處，但藍忘機並不覺得痛，反倒有種酥酥麻麻的竊喜。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不習慣跟人一張床上睡覺的藍忘機，終於結束了目不轉睛的偷看，身處另一隻手握住魏無羨的手，睡着了。
電閃雷鳴的停止掐得正正好，沒有拉實的窗簾縫裡透進一線燈光，斜鋪在床上。只見被窩緩緩隆起又緩緩落實，魏無羨就這般窩在了藍忘機的懷裡，滿意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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