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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學校時,雨勢已漸漸作小,蘇莞身後背著琴,頂上撐著把傘實在不便,幹脆一把收起花傘,匆匆朝宿舍樓奔去。
隻是沒想到,近期很久未見的顧銘這會兒竟等在那宿舍樓前,手裏撐著把黑傘階梯前在來回踱步。
蘇莞有些進退兩難,是要裝作沒看見直接跑進去還是上前打個招呼?
然而,在她糾結的那陣,前方的顧銘一個偏身恰好望見了她,迅速跑到她的麵前,將她掩入了那把黑傘之下。
腦海中明確的想法令蘇莞下意識地退出傘外,不緊不慢地撐起自己的花傘,與之保持著距離:“顧師兄。”
她這看似彬彬有禮自然而然的動作卻像是一潑冷水瞬時澆滅了顧銘滿忱的熱情,但他卻束手無策,隻得看著她微微一笑保持耐心:“開始實習了?”
蘇莞點頭。
“我前陣子去了趟倫敦探望我舊時的鋼琴老師,昨天剛回來。”她一副冷漠的樣子,顧銘有些力不從心,卻又不舍放棄。
蘇莞抬眼一瞥,十分客氣的一笑:“嗯,顧師兄旅途辛苦了。”
見她有了一點回應,顧銘接著道:“我舊時的鋼琴老師明年一月初要來延川舉辦演奏會。”他一邊說著一邊從身後掏出兩張票子遞到她麵前,“我們到時候一起去吧。”
蘇莞順勢地朝他手中的票子看去,並沒有打算接,隻微微一瞥,卻被票上那清晰奪目的名字給觸的啞然失色。
江蘊。
國際著名鋼琴演奏家。
一時間,雨勢突然作大,劈裏啪啦的打在傘上,聲音格外突兀。
蘇莞握著傘柄的指頭越攥越緊,她輕咬著下唇,望著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腦海裏竟又閃過當年那些觸目崩心的回憶。
顧銘並未察覺出她沉痛陰鬱的神色,見她一時默不作聲,心裏誤以為她是高興的說不出話來,頓時欣喜若狂的接著道:“到時候我還可以引見你們認識……”
“抱歉,我沒興趣。”
那陰冷淡漠的語氣一下就打斷了顧銘的話,再一次澆熄了他高漲的情緒。蘇莞這回再沒有多停留,側了下身從他一旁擦身而過。
顧銘自是愣了一陣,隨後忙轉身追上去一把握住了蘇莞的手臂,語氣慌亂:“怎麽了嗎?”
蘇莞不說話,壓下心間的躁動閉了閉眼,扭動手臂試圖掙脫開來。
顧銘卻手掌微拽,握的更緊了一些,他苦笑一陣,緩緩道:“為什麽你總是這樣,一副無法捉摸的樣子,不管我說什麽做什麽,你永遠都視若無睹。蘇莞,你這麽聰明,怎麽會不知道我的心意?”
蘇莞背對著他巋然不動,依舊是一聲不吭,卻漸漸失去了些耐性。
宿舍樓前的人來來去去,看著這樣僵持的兩人,不免起了好奇心,卻步而望。
顧銘的語氣裏是難掩的淒惶,他巴不得一次性將心裏所有的話都告訴她:“為了你,我選擇了在校讀研,甚至放棄了出國進修,為的就是時刻都能見到你。即便你總是這樣的雲淡風輕,我也沒關係,因為我想總有一天我會感動你。蘇莞,我真的很喜……”
“顧師兄!”蘇莞突然尖聲的一叫,喝住他將要說出的話,隨後淡然道,“你真的沒必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她深吸一口氣,抬起另一隻手強硬地推開了他的束縛:“畢竟,強扭的瓜,不甜。“
而後,她頭也不回快步的跑進了宿舍樓內。
忽起一陣大風,刮掉了顧銘手中的黑傘,他站在雨中,被蘇莞推開的手還僵在半空中,他望著遠去的身影,心間猶如被淩遲般痛不欲生。這會兒,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漸漸模糊了他的視線。
宿舍裏,許丞陽並不在。蘇莞倚在門後,輕微地喘著氣。
一室寂靜,伴著窗外劈裏啪啦豆大般的雨點聲,她腦海裏突地又浮現那門票上的名字。蘇莞眼眶一動,幾滴淚竟悄無聲息地落了下來。
她抬手一抹,浸濕了衣袖。
最後她身子一屈,將腦袋埋入膝蓋間,一觸即發般地嗚咽著。
、
這場陰冷連綿的秋雨已經連續下了一周,如此濕答答的天氣,連帶著提琴聲都沉悶了幾分。
這會兒傅維珩正坐在樂團的練習室裏,聽著團裏的練習。然而,望著大提琴手區間那醒目的空位,他卻有些心不在焉。
第四天,自那天過後的第四天,她都沒有來團裏練習,甚至沒有一點消息。
這樣突然間斷的聯係令他有些悵然若失。
傅維珩濃眉一蹙,從椅子上霍然起身。原本正進行的演奏嘎然而止,所有人紛紛仰頭而望,屏息凝視。
“今天的練習就到這裏吧。”他撂下一句話,匆忙地離開了練習室。
爾後,傅維珩搭乘電梯直達地下車庫。他一邊大步地朝卡宴邁去,一邊掏出手機給張霖撥了電話:“下午之後所有的行程全部取消。”
電話那頭的張霖一愣,啟口提示道:“取消?可是今晚盛川集團有個重要的餐會……”
他沉聲打斷:“讓之炎替我出席。”
“江律師嗎?可是這樣……”
那頭話還沒有說完,傅維珩就毫不遲疑給掐斷了。
他坐上卡宴,發動起車子,又按下一個號碼撥了出去。
電話裏的忙音響了很長一陣,就在他準備放棄掛斷通話時,裏頭的忙音突地一滯。隨後,那清澈悅耳的嗓音久違的從裏頭傳出:“傅先生。”
頓時,傅維珩沉悶了一周的心情隨著這聲叫喚明亮了起來。
“蘇莞。”他緩緩地開口,溫柔的嗓音十分地動聽:“在哪?”
“嗯……”蘇莞這邊剛下了公交車,這會兒正朝傅宅的大門走去,她撐著傘在路邊觀望了下路況,迅速地走過馬路,“我剛下公交車,在去傅宅的路上。”
傅維珩一頓,這才想起今天已經是周六了,是她去老宅教課的時間。他勾唇一笑,一腳踩下油門,一隻手打著方向盤:“好,等我。”
蘇莞一聽,下意識地就問道:“你……你要來?”
傅維珩不疾不徐的踏著油門駛出停車場,不答反問:“怎麽?我還不能回家了?”
這句話問的蘇莞一時啞口無言,十分尷尬的扯開話題:“山上的路因為下雨很滑不好走,你……你開車小心。”然後不給他任何回應的時間,直接掐斷了通話。
傅維珩放下手機,望著車外蒙蒙的秋雨,眼底的笑意漸深。
、
路邊香樟樹上枯黃的秋葉隨著急雨恰好飄落在那把清新的花傘上。蘇莞停下腳步微一抬頭,透過那層薄薄的傘麵兀自欣賞起那片完整的枯葉。
這時馬路上一輛名貴的轎車飛馳而過,順著那道積滿雨水的淺坑帶起足有一米多高的水花,一瞬間,把蘇莞淋了個半身濕。
“……”
一陣秋風掠過,蘇莞站在雨中怔怔地望著那輛遠去的X5。霎時,涼徹心骨。
雨天路滑,山路又泥濘,等傅維珩到傅宅時,蘇莞已經授課結束。此刻,正坐在客廳的絨毯上與葉帆拚著圖。
他走過去,在她一旁的軟椅上坐下,一言不發地注視著。
摸索著拚圖的蘇莞恍然間察覺到什麽,下意識地回頭一望,頓時身軀一震,猛然被驚得魂飛魄散的往後一癱,靠倒在沙發背上。
“啊!小舅!”這一動靜驚動了埋頭苦索的葉帆,抬頭就滿臉驚喜地咧開嘴望著傅維珩叫道。
蘇莞:“……”
(O_O)她真的……要被嚇半死了……
傅維珩揉了揉葉帆的頭發,後又偏頭望向蘇莞,笑問:“嚇到你了?”
蘇莞雙唇一抿,不說話,坐起身繼續玩拚圖。
葉帆看著蘇莞悶頭不作聲的樣子,輕聲開口:“小舅舅,蘇老師生氣了!”
傅維珩見狀,又一次笑出聲:“抱歉。”
蘇莞身子一偏背對他,就是不說話。
哼,還笑,毫無誠意的道歉。
傅維珩望著她曲線姣好的身軀,這才發覺她穿了一件極為貼身的針織毛衣,十分剛好的勾勒出她纖瘦窈窕的身形。
“怎麽沒去團裏練習?”他俯身從她麵前一堆的拚圖裏挑出一片,對著那隻完成四分之一的拚圖比了比,順手的往中間一貼,拚齊了圖裏的一小塊地方。
蘇莞挑著拚圖的手指一頓,默了一會兒,說道:“今天周六……”
“前幾天呢?”他又問。
她心頭一滯,不知該如何開口。因為一張門票而突然憶起的往事令她後來那幾天的心情極為不佳,就連吃飯逛街甚至是上課都提不起任何勁兒,更別說去團裏練習。
“無故曠工會影響你年末工作的評估。”他突然提醒道。
“我……”
“不過沒關係。”他抬眸,目光落在她緊蹙的眉頭上,溫涼平靜的嗓音娓娓動聽,“我可以為你破例,以公徇私。”
蘇莞眸色一怔,偏頭直愣愣地盯著他。他微微抿著唇,手裏的動作不曾停下,麵色平靜的讓蘇莞都要懷疑剛剛那句話是不是出於他口。
“莞莞……”一陣清亮的女聲打斷她的思緒,蘇莞這才驚覺自己竟然肆無忌憚地盯著大神看了許久。手心一熱,忙轉身朝聲源望去。
傅維瑾抱著件黑色的夾克從二樓慢慢走下來,一邊說著,“你的衣服估計一時半會兒幹不了,我的衣服你先穿著,我給你拿了件外套,回去的時候你穿上。”
蘇莞忙就起身回應道:“不用的傅小姐,身上這件就足夠了。”
“衣服怎麽了?”傅維珩沒有抬頭,挑湊著拚圖問了句。
葉帆順口回答:“蘇老師剛剛被雨淋的全身都濕了。”
傅維瑾這才發現沙發下的傅維珩:“哎,Neil,什麽時候回來的?”
傅維珩眉心一攏,直接略過了傅維瑾的問題,望向蘇莞:“沒帶傘?”
蘇莞盯著他瞅了半天,想起那輛畏罪而逃的X5,又想起剛剛被某人嚇得心驚肉跳,唇角微揚,似笑非笑:“是來自資本家們深深的惡意!”
傅維珩:“……”
一旁的傅維瑾“撲哧”地笑出了聲,目光詭異地看了傅維珩一眼:“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
蘇莞一下就領會到這話中的意思,耳根子一熱,拿過自己的背包打算離開:“那個傅小姐,既然衣服幹不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有時間了我再來取。”
傅維珩聞言站起身,瞬間高出她一大截,蘇莞有些猝不及防的腳下一軟,往後退了一小步抬眸望向他。
他俯首與她對視了一陣,不緊不慢地開口:“晚點吧,晚點我送你回去,老餘今天不在。”
傅維瑾也笑著敲邊鼓:“是啊是啊莞莞,現在雨這麽大,你晚上就在這吃飯,晚點再讓Neil送你回去。“
蘇莞側目望了眼窗外突然作大的雨勢,想著即便這會兒回去也是不太安全,於是便點頭答應了下來。
然而,事與願違。
晚飯後,老管家Vincent傳來一條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悲的消息:“由於這幾天連續降雨導致山區公路堤坡坍塌,山下的公路被堵,最遲明早才能通行。”
“什……什麽?”蘇莞翻著書的手指一緊,一臉錯愕地抬起頭。
傅維珩從工作資料裏抬頭望她一眼,麵色從容地回應道:“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Vincent傾了傾身子,默默地退了下去。
蘇莞顯然還未從這震驚的消息中反應過來,一雙眼眸直愣愣地盯著書麵,半天沒翻過去一頁。
無法通行……那她晚上豈不是……
“今晚就在這住下吧,我待會兒讓人給你收拾一下客房。”
清冽的嗓音一下打斷了她的思緒,那波瀾不驚的語氣直接道出她內心接下去不敢明想的揣測。
蘇莞有些局促不安,她揪著手指沉默猶豫了許久,最後小心翼翼地開口:“那個……還有別的路可以下山嗎?”
某人果斷的:“沒有。”
蘇莞:“……”
情勢所逼,蘇莞最後不得不借宿於此。而當傅維瑾得知蘇莞今晚留宿傅宅後,十分雀躍的親自上二樓給她收拾了一間客房,連睡衣和所有洗漱用品都是準備的妥妥帖帖,甚為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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