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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日頭高照。
拍畢業照那天,傅維珩趕巧不巧的,去了美國出差。
綠意盎然的延大操場上,隨處可見身穿學士服的畢業生們——
他們拍照留念;
他們揮淚告別;
他們依依不舍。
四年同窗,竟轉眼就要,各奔東西。
傅維珩從美國來電話的時候,蘇莞剛拍完畢業大合照,她抬手摘下頭上的四方帽,找了個陰涼接電話——
“Neil……”
“嗯。”他清冽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動聽,“拍完照了?”
“剛剛拍完。”蘇莞順勢看了眼腕表,又問,“你怎麽還不睡覺?”
美國那邊這會兒應該是淩晨了。
他笑:“想你了。”
蘇莞赧然:“工作忙完了嗎?”
傅維珩:“還有個項目沒有談妥,大概後天才能回去。”
蘇莞抬手拭了下額上被這學士服悶出的汗:“那你記得按時吃飯睡覺。”
“嗯。”他問,“下午準備做什麽?”
蘇莞揪著發尾,沒什麽頭緒:“不知道,許丞陽說晚上係裏要畢業聚會。”
傅維珩蹙了蹙眉,叮囑:“別喝酒。”
蘇莞自然明白:“不喝。”
半晌,他又說:“回去那天,要不要來接我?”
他緩沉的聲線透過電話裏輕微的電流聲傳入她的耳裏,那語氣溫柔的讓蘇莞一顆心驀然間軟的一塌糊塗,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她說:“好。”
彼時,紐約市裏大廈的霓虹燈,將這藏青色的夜幕,渲染的璀璨明亮。
傅維珩玉立在落地窗前,居高臨下的望著這似無邊際的夜色,耳邊是電話裏那道溫軟細膩的聲音:“Neil……我也想你了。”
……
當晚的畢業聚會,可以說是十分鬧騰。
明明都是些即將踏入社會的成年人了,可這會兒所有人就宛如脫了韁的野馬,任是誰都拉不回來那般,撒了瘋的在鬧。
唯獨蘇莞一人默默的坐在KTV包廂角落裏抿果汁。
她看了眼和人搖骰子正歡的姚曳,又瞧了瞧正在跟楊爾錦打情罵俏的許丞陽,忽然就有點想傅先生了,於是某人擱下飲料,拿包起身準備出去打電話。
結果剛走出沒兩步,麵前就多了道人影,實實的堵住她的去路。
蘇莞下意識抬眸,是個於她來說較為眼生的人,個頭比她高上那麽一些,五官端正,白白淨淨,看上去就是個很普通的男孩子。
蘇莞沒什麽印象,但能在這裏的肯定也是同級的同學,便禮貌的頷首說:“同學,麻煩可以讓一下嗎,我要出去。”
她話落又抬眸看了他一眼,他應該是喝了不少酒,麵色有些紅潤,站在那裏直直地盯著蘇莞,對她的話不為所動。
蘇莞蹙了蹙眉,深覺大抵是這裏頭太吵,他沒有聽到她說的話,便打算側身繞過他,他卻往邊上一挪,又一次擋住她。
周圍的人察覺到這裏的對峙,紛紛側目看來,姚曳也因為身邊人忽然停止搖骰子的動作而好奇轉頭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蘇莞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恰好坐在旁邊的娜娜扯了扯這男生的衣服,揚聲問:“林修,你幹什麽?”
這個叫林修的男孩子淡淡掃了眼娜娜,抬手拍掉她揪在他衣擺上的手,忽然朝蘇莞向前一小步:“蘇莞。”
包廂裏的音樂不知被誰給按了暫停,原本喧鬧繁雜的音樂聲霎時間嘎然而止,就聽林修那道薄涼的嗓音說:“我要表白。”
話音一落,整個包廂又一次陷入沉寂,隻聽到從隔壁包間串進來得撕心裂肺的歌聲。
蘇莞巋然不動,麵上未有絲毫的情緒。
一旁的許丞陽霍地起身,語氣微凝:“林修你鬧什麽鬧?”
林修眼都沒抬,一雙被酒精染紅的眼格外認真:“我喜歡你,蘇莞。”
“林修你有病吧?”許丞陽有些怒了,“你他媽不知道莞莞有男朋友?”
這突然壓抑的氣氛令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喘,饒是誰都想不到,這個平時看上去不太愛說話性格溫順的男孩子,竟然會有如此強勢的一麵。
姚曳默默地掏出手機,打開攝像。
“我知道。”林修確實有點醉了,否則放在平常,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這樣的話,“但我還是要說,我憋了三年了。”
眾人嘩然。
蘇莞麵色淡淡眼皮都沒抬。
“蘇莞,大二的時候,我就喜歡你了……”
這是江之炎推開包廂門進來的時候聽到的第一句話,從包間大門到裏頭有一段盲區,也許是裏頭的人太過專注於林修的話,從而沒有注意到江之炎的到來,他輕聲關上門,走到那拐角口望了一眼,挑了挑眉梢,倚在白牆上聽他接下去的話。
“好幾次想找你說清楚,可那時候看顧銘追你追的那麽緊你都無動於衷,我連信心都沒了。”他抿了抿幹燥的唇,大概有些緊張,“後來經過論壇上的那些事,我再想跟你表白維護你的時候,就聽說你已經有男朋友了……也許現在說這些有點晚了,但是我知道如果我再不說以後或許連機會都沒有了,蘇莞,我喜歡你,真的喜歡。”
“靠!”許丞陽卻坐不住了,拍大腿罵道,“省省吧你林修,還想挖傅大神的牆角?”
林修這才側臉過來看她,“嗤”的冷笑一聲:“你就那麽確定傅維珩會一輩子對蘇莞好?”
蘇莞不說話。
姚曳看不下去,嗆了聲:“關你屁事?”
娜娜瞧著這愈發僵硬的局麵正準備開口試圖緩和一下,卻又聽林修道——
“我親眼看到。”林修回眸過來看向蘇莞,“我親眼在咖啡廳看到,他和那個大提琴家何悠悠一起,就在今年年初。”
這話一出,許丞陽和姚曳忽然有些沒了底氣,但心裏卻是堅信對蘇莞總是無微不至的傅大神是絕不可能做出任何傷害她的事。此刻這麽一想,許丞陽隻覺得麵前這個嚼舌根挑撥關係的林修愈發討厭了,忍不住又罵:“你是看到他們開房了還是打胎了?同是一個音樂圈子裏的人,見了麵還不能聊兩句了?”
林修一滯,複而又說:“他如果真的那麽喜歡蘇莞就該跟別的女人保持距離。”
許丞陽冷哼:“你這直男癌簡直無藥可救了。”
蘇莞立在原處,耳邊滿是他們爭吵的聒噪聲,一瞬間,隻覺得腹部猛地一陣抽搐,開始隱隱發痛。
林修不想再爭了,開門見山的問蘇莞:“蘇莞,你說。”
後者不動聲色地蹙了下眉,語氣極輕:“那又如何?”
在場的人均是一愣,隻聽她又說:“我愛他。”
所有人都意外了,關於蘇莞的回答。
包廂內忽然響起兩聲輕笑,不大不小,卻足以落入每個人的耳朵裏。
大夥兒因為這不知名的笑聲麵麵相覷。
林修驀地覺得自己窘迫極了,偏頭就去找笑聲的來源。
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倚在拐角處似乎是目睹了全過程的江之炎。
姚曳和許丞陽一怔:“江律師?”
其他同學對於這英俊的陌生男人也都是一臉懵逼。
什麽情況?又來個表白的?
楊爾錦倒是聽許丞陽提過江之炎,知道他是傅維珩的好友,並沒有多想什麽。
江之炎直起身緩緩過來,站到林修身邊時整整高了他足有一個腦袋。
蘇莞也有些意外,抬眸看他一眼,張了張口,還沒發出聲,就又感覺腹部上又是狠地一陣疼。
江之炎居高臨下的望著林修,那雙桃花眼微眯著,一臉隨性不羈的樣子,他掏出一包蘇煙,語調微揚:“你想追我妹?”
林修呆住,倒是沒想到蘇莞竟還有個哥哥,他老實答:“是。”
江之炎屈指抽出一根煙,垂頭叼在嘴裏,一臉的雲淡風輕那看上去張狂極了,他哂笑一聲:“就想想吧你。”
林修:“……”
許丞陽一個沒忍住,“噗嗤”的笑出聲來,恰好被話筒毫無保留的收了音,一聲聲的從音響中傳出來,在這包廂裏陣陣回蕩。
林修站在那處,一張臉漲的極紅,尷尬到無所遁形。
班長立馬上去拉住林修打破這窘迫的局麵:“那個……你們接著玩,我帶林修去醒醒酒!”
說罷也不給人回應的機會,直接拉過他推開門走了出去。
許丞陽笑的不行,越過楊爾錦走到江之炎身邊想拉著他喝兩杯。
江之炎客氣的擺了擺手,取下嘴裏的那根還沒來得及點上的煙,笑說:“你們玩,我送莞莞回去。”
許丞陽:“這麽早?”
江之炎側眸看蘇莞:“受人之托。”
蘇莞頓悟,怪不得傅維珩要她聚會地址的包廂號。
許丞陽一目了然:“那你們路上小心!”
——
邁巴.赫車裏。
蘇莞望著窗外的街景,側蜷著身子,肚子上疼痛讓她有些撐不住。
“怎麽了?”江之炎瞥見她稍有些蒼白的臉色,不放心的問了句。
蘇莞眉頭一下擰得更深:“應該是吃太多,積食了。”大姨媽前才兩天剛走,不可能又痛經。
江之炎緩了車速:“要不要去趟醫院?”
蘇莞忙擺手拒絕:“……不用,我回去吃個藥就好了。”
江之炎沉吟半晌:“那先找個藥店買點藥。”
買了藥回到傅維珩的公寓,江之炎不太放心,扶著蘇莞到沙發上休憩後,又去廚房燒水打算等她吃過藥再離去。
結果他這剛打上水扣下水壺開關,就聽外頭傳來一陣劈裏啪啦的動靜。
心裏似覺不妙地隨之“咯噔”一聲。
再出廚房的時候,就見到那原本擺在茶幾上的果盤,此刻連同著他剛買回來的幾盒藥散落了一地。他忙走近一看,蘇莞整個人趴在地上,烏黑的長發紊亂的披散著,烏泱泱的蓋住她慘白的小臉,一動不動。
幾乎是下意識地,江之炎迅速俯身上前毫不費力的將她抱起,顧不上這一室狼藉,大步流星地拉開房門,下樓載她去了醫院。
急症室裏。
醫生詳細檢查一陣,給出的結果:“闌尾炎,需要留院掛點消炎水。”
江之炎原本提著的心算是落了下來,好在沒有什麽嚴重的。
給蘇莞安排了一間VIP病房後,江之炎又匆匆去給她辦理住院手續,等真正閑下來想打個電話給傅維珩的時候,才發現手機不知道幾時沒了電已經自動關機了。
他無奈,隻得拿了病房裏的雜誌,坐在沙發上,等她的藥水掛完。
、
第二天早上,蘇莞是被一陣有規律的手機鈴聲吵醒的,而讓她徹底清醒過來的是醫院裏濃重的消毒藥水味道,她緩緩睜開眼,一室的白淨陌生,腦海裏一下就湧上了昨晚的記憶,那時候靠在沙發上,想起身拿藥看一下說明書,結果肚子疼的太厲害,一個沒撐住軟了腳直接從沙發上摔了下來,接著就沒了意識。
她仰起身看了眼這諾大的病房,除了她以外,空無一人,窗子被拉開一半,夏日的熱風從外頭吹進來,帶起了那純白的窗簾。
床邊櫃上的手機又突地一陣響,蘇莞這才驚覺好像它已經響了很多次。
蘇莞抬手撈過,看了眼來電提示。
傅維珩。
腦子裏竟不自覺就蹦出昨晚林修說過的話——
“我親眼看到,他和那個大提琴家何悠悠一起,就在今年年初。”
眉心一蹙,心裏頭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手機還是在不間斷的響著,蘇莞神思恍惚了一陣,接起:“喂……”
傅維珩收到姚曳的微信消息時,美國正是中午時間,提前談妥了項目後他便不多逗留的下了飯局,回到紐約的家裏收拾東西,因為消息提示上顯示的是段影片,他就稍注意了一下,點開了。
一段大約五分鍾的影片過後,他也幾乎是毫不猶豫的,直接讓張霖買了下午兩點飛往延川的機票。
在美國機場登機的時候,延川還是淩晨,他怕吵到蘇莞睡覺,就沒有打電話告訴她。
因為惦記著視頻裏那個男生提到的何悠悠的事,他一下飛機便等不及給蘇莞打電話。
大抵是怕她會因為何悠悠的事而生氣,接連打了六七個電話都未見她接聽,心裏一下就慌了。
這會兒好不容易接了電話,就被她虛弱的嗓音嚇的一愣,好半天才出聲:“在哪裏?”
那頭默了一陣:“醫院。”
“……”傅維珩眉心一跳,各種不安的情緒湧上心頭,語氣生憂,“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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